第52章 过往
菜肴入口的瞬间，江绵绵便睁大了眼。
肉丝炒得火候正好，一口咬下去，柔嫩软烂，香浓的酱汁在口腔中爆炸开来。大概在调味的时候用到了一些香料，只咀嚼几下，便能感觉到肉香混合着一股辛香，还包含着辣椒的辣味，让人口舌发麻的同时，又大呼过瘾，忍不住吃了一口还想吃第二口。
哇塞，这厨艺简直超神了好吧！
又尝过一口，除了炒肉之外，剩下的那一盘青菜也很合江绵绵的口味。忙活了一个下午，她本来就有些饿了，此时闻着饭菜的香味，终于忍不住食指大动，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不多时，两大碗米饭便被消灭干净。江绵绵放下筷子，看着桌上实行了光盘行动的两盘菜，她摸着肚子，感到分外心满意足。
“夜离，你怎么这么厉害？不会专门学过这个吧？”饶有兴致地看着对面的人，江绵绵赞叹并猜测道。
魔尊的手艺居然会这么好？
还是说天下就有这么一种天才，不但修炼天赋高人一等，还能什么事情都一学就会，包括做饭在内？
“怎么可能？”夜离比她先一步吃完，此时听见问话，摇了摇头，道，“多练练就会了。如果你天天都吃不到正常东西，自己上手，也能很快练出来。”
原来如此。对于这个平常的答案，江绵绵有些失望。
看着桌上的杯盏，江绵绵吃饱喝足，开始犯懒，站起身来道：“那今天就到这里好了，明天再收拾东西。夜离，你跟我来，我带你去隔壁客房看看。”
夜离并没有再多说什么，也站起身来，从善如流道：“多谢。”
“不用谢我。”江绵绵转头笑了，道，“今天是我该谢你呢。要不是你在，我恐怕要饿一晚上肚子了。”
听了此话，夜离一怔，也露出微笑，道：“你如果喜欢，往后我也可以继续做给你吃。”
“啊？”江绵绵呆住，赶忙拒绝道，“不用不用，这太麻烦了。”
“也不算麻烦。”夜离道，“毕竟你花了两千万雇我。”
江绵绵：“……”
好吧，这话在理，她确实心疼那两千万灵石。
“随你喜欢了。”想到这里，江绵绵只是笑道。
说着，两人便来到了客房之前。离开客厅的时候，江绵绵顺手从桌上拿了一盏灯笼，此时见到了地方，便交给夜离，让他拿着照明。
“好了，就是这里了。”江绵绵仔细交待道，“我前不久才整理过，应该没什么灰尘，被褥都在柜子里，你稍微收拾一下就能住了，地方不大，你尽量习惯吧。”
“好。”夜离点点头，透过灯笼的光线，他微微低头看向江绵绵，问道，“那你明天来这里叫我？”
“当然。”江绵绵笑了，转过身，朝他摆了摆手，道，“我走了，今天谢谢你，再见！”
在她身后，夜离倚门注视着她的背影，慢慢答应一句：“再见。”
……
回到住处，江绵绵还记得自己之前的想法，便开始翻箱倒柜，将陆辰送给自己的书籍都翻了出来。
这些书总共有几十本之多，涉及的范围极广，包括正史野史、传记话本，总之非常芜杂，也不知其中有多少是事实，又有多少内容属于杜撰。
为了不让自己被编撰的内容迷惑，产生先入为主的观念，江绵绵仔细甄别了一番这些书籍，然后从中挑出了最官方的一本——《仙门大事记略》。
按照它前言中所说，这书的编写方为仙门临仙台文史部的专业人员，其中的所有内容，都取材于仙魔大战中真实发生的事情，相当于仙门的正史了，可信度还是非常高的。
怀着好奇又有点忐忑的心情，江绵绵翻开书页，找到和夜离有关的篇章，开始阅读起来。
谁知道，不看不知道，一看之下，江绵绵简直惊呆了——
《仙门大事记略》这本书，采用的是纪传体写法，每个人物都有单独的篇幅记叙他们生平发生的事情，在这其中，有关夜离的内容很长，看得出来，在仙魔大战的时候，魔尊应该是个风云人物。
这段内容的开头便写夜离的身世：魔尊夜离，半魔之血，其母为凡人奴隶，父族为羽狼族……
“凡人奴隶？”江绵绵捧着书，下意识喃喃道，“他真的是半魔，仙门官方不但知道这事，还将其写进了史书里，看来这个说法九成九是真的了。”
但是，为什么很多人却不相信呢？而他有着半魔血脉的事情，反而经常被视为谣言。
怀着这样的疑问，江绵绵继续看下去。简短的身世介绍后，接着便是对“半魔”这个族类的解释，上面说，一般这些混血的后裔，很多出生就是残疾，甚至活不到周岁，即使侥幸活下来，往往也没什么修炼的天赋，哪怕他们的父母是当世大能。
而在这其中，夜离却是个非常特殊的例外。他的原身，不但相对合理地融合了人族、魔族两方的特点，没有造成残疾，而且，他还天生拥有单火系天灵根，修炼天赋连一些上古血脉的魔族都比不上。
不过，这样特殊的天赋，在年幼的时候并没有给他带来什么好处，相反，如同怀璧其罪一般，给他和他的生母带来了无穷的灾难。
江绵绵往下看去，越看越觉得整颗心都揪了起来——她曾经以为的，那些美好的童年和少年生活，根本就不曾存在过。魔界的羽狼族，是靠掳掠、贩卖奴隶为生的一个种族，夜离的母亲，姓名不详，也只是个在战争中被劫掠来、当做奴隶贩卖的普通凡人罢了。接手她的羽狼族人看她貌美，就私自占有了她，以至于后来夜离的父亲具体是谁都不能确定。
那时两界混战，天下大乱，魔界的奴隶贸易非常繁荣。在人界掳来奴隶后，羽狼族会将其放养在结界中，等待有人上门购买。当时魔界之中，被羽狼族结界笼罩的地方，就叫做“悬心谷”。
总之，辗转流离很久，又在谷中和母亲度过了一段并不长的安稳日子后，羽狼族很快发现了他作为混血半魔的特殊天赋，想要通过研究他，来为当时的魔尊玄钺制造出一支强大的军队……
接下来的记载，江绵绵不太敢细看，即使是粗粗扫那么两眼，她也能发觉，其中的内容和她上辈子看过的一本很出名的自传体小说——《为奴十四年》，简直差不了多少，而由于魔族比人族更漫长的生命，这些痛苦，对于他来说也经历得更长久。
再后来，好不容易逃出羽狼族，由于没有正当身份，又一直被通缉，他好几次沦为奴隶，即使如此，他也从没有放弃营救母亲，甚至无数次因此身陷险境，但凡运气差一点，这世上或许就再无未来的魔尊夜离了。
年少时坎坷的经历，给夜离带来了强横的修为、丰富的战斗经验和高超的火系法术，但他最后还是没有救出母亲——仙魔大战中止的几年里，他的母亲被羽狼族处死，他亲自出面交涉，按书上的说法“烈焰焚城，死伤千万”，也只不过换回母亲的尸体而已。
然后……史书上对这之后十余年间的事情，也开始语焉不详起来。大概是撰书之人身处人界，无法对这些往事进行充分的调查，编者只能推测，认为夜离这段时间可能隐居了起来，或者在秘密寻找提升修为的方法之类。
但不管夜离这段时间里究竟做了什么，十余年的沉寂之后，他再次出山，终于在仙魔大战的舞台上开始大放异彩——
先是纠集底层奴隶，杀上魔王宫，手刃了当时的魔尊玄钺，自立为王；再是以一己之力挡住仙门五大宗的突袭，保卫了魔界的核心力量；最后，则是天幽城议和——自此之后，仙魔大战从此结束，互相仇视、互相争斗了上百年的两界，终于从此迎来和平。
这就是魔尊夜离的前半生。
将漫长的传记看到结尾，即使这是一篇严肃的正史，用词简略，行文读起来也有些枯燥，江绵绵仍觉得心中荡气回肠，简直如同看了一篇传奇故事一般。
真难以想象，一个人单单上半辈子就能有如此复杂的经历，而且，这些事情居然全都是真实发生的。
夜离。
他有如此坎坷的经历，竟然能成为如今这样的人吗？
隔着十几米的距离，江绵绵将头靠上椅背，畅想着不远处那个黑衣青年的过往，心中忽然有些微的悸动，说不出是敬佩还是怜惜。
或许，自己可以在某些方面帮一帮他？不算在交易的内容里。
回想起之前发生过的事情，江绵绵心中一振，忽然间有了新的方向——是了，她的《九州公子谱》不但可以给自己一方做宣传，也可以做点破除偏见的好事，比如说，让魔尊在人们心目中树立一个新的形象。
不错，这确实是个好主意。江绵绵盘算了一下，越想越觉得此事甚妙。
至于夜离本人，看他似乎挺想融入人界的，应该不会拒绝——做这些，就算是卖他个人情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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