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孤独的皇帝

沉默的愤怒，比狂暴的愤怒更加可怕。
  此时的莫德里西完全沉静，但苏格可以感觉出一种十分明显的杀意和躁动，仿佛喷发之前的火山，一旦爆发，就是彻底的天翻地覆。
  苏格知道莫德里西与艾莉娜之前的感情，最初与二人相认的时候，就是帮助莫德里西拯救被关起来的艾莉娜。
  莫德里西为了艾莉娜妥协过很多，这些苏格都是知道的，因此他也知道艾莉娜在莫德里西的心中占据多么重要的位置。
  此时，心中的挚爱以这种方式出现在自己面前，即便莫德里西的忍耐力再强大，也终于到了无法控制的边缘。
  “对，就是这个样子，”黎叶多尼希在王座上看着愤怒至极的莫德里西，轻轻点着头，“感受到了吗？这种最爱的人死在面前的痛苦？”
  “感觉到自己的无能为力了吗？”
  “是不是想要时间停止，甚至是倒转时间，让你可以回去救他，哪怕自己付出再多，哪怕用自己的生命去交换，也要保住她的性命？”
  “这就是我曾经品尝过的痛苦，现在轮到你了。”
  黎叶多尼希微笑着，嘴角却绷得紧紧的，说道：
  “从现在这一刻开始，你不欠我什么了......”
  突然间的变化，让在旁观战的苏格和昂都都没有反应过来。
  这里是黎叶多尼希的“领地”，在这里黎叶多尼希就是操控一切的主人，使用皇帝的力量将封在盔甲中的艾莉娜转换过来有无数种办法，在“领地”中想要瞒过其他人的眼睛对黎叶多尼希来说也轻而易举。
  只是，苏格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黎叶多尼希居然选择用这种方式报复莫德里西，让这位优秀的骑士，亲手杀死自己最爱的人。
  这种事情，无论是谁，肯定都会留下一生的阴影和愧疚。
  “黎叶多尼希！”
  莫德里西双目尽红，咆哮着看着黎叶多尼希。
  下一刻，黎叶多尼希忽然伸出手掌，做了一个轻轻推送的动作，就将莫德里西和艾莉娜两个人驱逐出了自己的“领地”。
  宫殿中安安静静的，沉重的气氛如同巨石一样落在在场的三个人心头。
  忽然间，昂都以极快的速度从腰间抽出佩剑。
  下一刻，王座上的黎叶多尼希似乎心有感应一般，伸出手掌以同样的方式对准昂都，紧接着，昂都的身影便消失在宫殿之中。
  一切都这样安静。
  片刻之后，黎叶多尼希伸手抹去脸颊上的一道血痕，仔细凝视了片刻，笑道：
  “真是个了不得的家伙，在我的‘领地’中居然还能对我造成伤害，他该不会也是位阶一的超凡者了吧？”
  苏格没有理会黎叶多尼希在说什么，如今神罚即将落下，在这个疯狂的宫殿中，只有他和黎叶多尼希两个人。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要这样对莫德里西骑士？”苏格大声问道，“为什么要让他经历这样的事情？”
  “因为他让我也经历了这样的事情，”黎叶多尼希没有去看苏格的眼睛，“你虽然没有经历过，但你应该可以了解我，对吗？”
  苏格没有说话，因为他自己知道黎叶多尼希说的是对的。
  如果换做自己，他也会用同样的方式去对待伤害过自己的人，只是，他原本以为黎叶多尼希已经将这件事放下了，却没想到，那个受伤的小男孩并没有随着时间长大，而是一直活在黎叶多尼希的心里，一直到了今天。
  “你说，你和他之间的事情，就此结束，是真的吗？”
  苏格妥协了，作为一个旁观者，他没有资格去教训黎叶多尼希，更没有资格去评判谁，他现在只能感觉到溢满胸腔的悲伤，让他恨不得尽快离开这个地方。
  “是真的，我说话从来算话，”黎叶多尼希转过来看向苏格，丝毫不好奇为什么苏格会这样理解自己，“我就知道，你是可以理解我的，对吗，你与其他人不一样。”
  “可艾莉娜毕竟也是把你当亲弟弟一样看待的啊，”苏格还是忍不住说了一句，“算了，安斯纳小姐呢？你该不会也将安斯纳小姐......”
  “安斯纳没有事，她在执行任务，神罚马上就要开始了，她当然不能留在这里。”黎叶多尼希忽然站了起来，似乎是想要靠近苏格，但苏格下意识地退后一步，让他也收回了自己的脚步。
  “时间不多了，”黎叶多尼希指了指头顶，“说实话我没什么自信，你还有什么要问的吗？没有的话就尽快离开吧。”
  “你......”苏格犹豫了片刻，“既然你认识瓦图恩，那么，之前派刺客去赛齐瓦刺杀的背后主使，应该就是你了，对吗？”
  “嗯，”黎叶多尼希淡淡地点了点头，“我让人刺杀莫德里西，但也只是发泄一下，当时的我并没有足够的力量，所以没有想要鱼死网破。”
  “难怪......”
  苏格露出一丝苦笑。

  他自始至终都认为那个来自吸血鬼的刺客是瞄着自己去的，而刺客背后的主使，是六皇子奥塔。
  如今想来，当时刺客出现的时候，每一次都有莫德里西在场，自己只不过也是恰好在场，这件事原本与他毫无关系，所以出现了一个自以为是的误会。
  这样一来，之前一些说不通的事情也可以解释了，为什么奥塔并没有见过蒂娅，却会让刺客在对付蒂娅的时候放水。
  “与你有关吗？”黎叶多尼希看着苏格的表情，就大概猜出了一些什么，“如果误伤到你的话，我只能说声抱歉，当然，过时的道歉并没有什么作用，但我能做的也只是这样了。”
  苏格摇摇头，示意这件事已经过去了。
  说实话，他真的不想再提之前的事情，但黎叶多尼希在对待他与莫德里西的时候，表现出来的极大的反差让他无所适从。
  明明对待自己的时候这般友善，可对待莫德里西的时候，却能用最狠毒的方式。
  “还有什么要说的吗？”黎叶多尼希问道。
  “好像，没有了。”
  苏格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此时黎叶多尼希正以一个位阶一的姿态，准备迎接神罚的洗礼，可他现在满脑子都是抱着艾莉娜的莫德里西的身影。
  苏格看着王座之上黎叶多尼希孤独的侧脸，原本狠硬的心却突然变得柔软了。
  他知道成为格里芬的皇帝，成为超凡的位阶一，甚至是成为皇帝领域的真神，这些事都不是黎叶多尼希的追求，这个略显清秀的年轻人，心中所向往的只不过是一个安静平和的小村庄。
  但那个村庄只能存在于黎叶多尼希的记忆里。
  “愿空之女神庇佑你。”苏格道。
  “还是，算了吧，”黎叶多尼希勉强地笑笑，“我并不是一个好人，身上流淌的帕莱斯的血脉是一个被诅咒的血脉，这种血脉就应该在这个世界上消失才对。”
  “而我这样的人，似乎也没什么资格活在这个世界上。”
  黎叶多尼希说完，笑着对苏格挥了挥手。
  下一刻，强大的“领地”直接将苏格驱逐出去，等到苏格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来到皇城的外围了。
  昂都在距离自己不到五米的地方歪头看着自己，一脸无语，更远处，则是抱着艾莉娜的莫德里西。
  “还好你也出来了，”昂都松了口气，“不然我就要冲进去把你救出来了。”
  “您能进去吗？”苏格疲惫地说道，“这可是皇帝领域位阶一的力量，还加持了神域，是您想进就能进去的吗？”
  “虽然自己这样说会有些吹捧的嫌疑，但我确实有这个能力，”昂都说着，拍了拍自己腰间的长剑，“看到了吧？”
  如果是平常任何一个时候，苏格都会就这件事跟昂都拉扯一番，但现在他确实是没有力气了。
  虽说他没做什么事，但是从进入皇城以来，接连的信息冲击已经极大程度消耗了他的耐心和注意力，现在只要给他一个枕头，他就能在任何地方睡死过去。
  皇城头顶的云层越来越厚，越来越暗，几乎要整个压在皇城上，周围的灵性已经聚敛到一个令人震惊的程度，苏格知道，只要自己现在发动“窥视之眼”，面前肯定会呈现出一片灵性的乱流。
  “还是再往后退一点吧，”昂都道，“这种规模的神罚，恐怕就是有‘领地’的收拢也会产生余波的影响。”
  “会影响到费伦的人吗？”苏格问道。
  “应该不会，如果会影响费伦的人们，那几位神灵根本就不会默许他在这里进行成神的仪式，你也知道，他从最开始的时候就赶走了所有人。”
  “您不是说有余波吗？”
  “但这里也有‘领地’啊，”昂都跺了跺脚，“‘领地’的力量是绝对束缚，再加上这里距离最近的不眠广场也有几千米的距离，我想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
  “那我们......”
  苏格正要说话，忽然看到一道漆黑的影子从自己的身边飞速而去，紧接着一头扎进前方的皇城之中，消失不见。
  “我......”昂都愣了愣，“我出现幻觉了吗？刚刚那个，是个人？”
  “安斯纳小姐！”苏格大吼着，却没有任何人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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