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暴虎冯河（四）

手机另一端刚响了两声，就有人接听了电话。是一个冰冷的男声：

        “你好，小青。”

        这种揶揄嫌恶的口气，牧青一听就知道是齐玉明。他懒得寒暄，忙问道：“颜琢呢？”

        “她不见了，手机掉在门口。”齐玉明不冷不热地回答，“大概是离开医院了……我的保时捷被她开走了。”

        怪不得他给讨厌的队友打电话，是这个讨厌鬼接听，对方还叫出颜琢给起的讨厌的外号了——八成是看了来电显示。牧青下意识说道：

        “倒也不必强调你开的是保时捷。”

        齐玉明明显噎了一下：“……可以对前辈尊敬点吗？”

        牧青没搭理他。齐玉明对他一直没什么好脸色，他也懒得去搞好关系。虽然不知道医院到底有没有炸弹，但好在颜琢已经离开了，暂时安全。他刚想挂断电话，齐玉明就用他斩钉截铁、音调有些高的声音说：

        “我希望你不要碍我的事。”

        这又说什么鬼话呢？牧青心乱如麻，齐玉明还在喋喋不休：“……我不喜欢试探，如果有机会一定要争取。我会努力让颜琢幸福……”

        一个大老爷们，嫉妒心居然这么重。牧青暗搓搓地吐槽，真是有些佩服这个人顽强的心态。但齐玉明的那句话从他的脑袋里掠过，突然微弱地触动了他脑子里的一根弦。

        “你刚才说什么？”牧青打断他。

        “我会努力让颜琢幸福。”

        “上一句。”

        “我不喜欢试探……”

        “你脸皮好厚啊。”牧青怼他，“但是多亏你让我想明白了一件事。”

        说完这话，牧青就挂断了电话。他站在马路边上，把手机还给一个初中生面孔的女孩子。那女孩梳着一头乌黑的短发，秀气的脸没什么表情，也不知是内向还是高傲。

        “谢谢你借我手机。”他对那小姑娘说，转头就跑进人潮里。正是学生下午上学的时间，年轻的少男少女叽叽喳喳的笑闹声如同海浪，牧青一头扎进吵闹的浪花里，争分夺秒地奔向自己的命运。

        那少女站在原地，看着牧青远离的背影，吐了吐舌头。她拿起手机，拨打了个号码。

        “怎么样？”手机接通后，另一端传来一个年轻男孩的欢快声音。

        “什么怎么样？”那女孩耷拉下嘴角，“你惹完我哥又来惹我，要是被我哥哥知道了准得剥了我的皮。”

        “只是看他一眼而已，”他满不在乎地说，“又没干什么坏事。”

        “有什么好看的？”那少女烦躁地捋了捋自己的短发，“怎么看都是一个普通男的。真不知道你俩整天盯着他干什么？”

        “你懂个锤子！”男孩嚷嚷道，“我得想办法卖他个人情。你愿意帮我就帮，不愿意就拉倒！”

        “知道了。”少女无奈地说，“你在什么地方，我现在过去。”

        “你快一点，我在火车站。好戏马上要上演了！”俞星鸥捏着电话，浅色头发被风吹起。他盘腿坐在楼顶，笑嘻嘻地回答。

        在经历了面包车四次熄火、强行加塞、马路逆行、骑到绿化带、被其他司机疯狂按喇叭骂脏话之后，金虞终于磕磕绊绊地到达了异调局的地下停车场。虽然她磨磨蹭蹭的，车却一直没爆炸，这让她更加头大了。

        她把车直接横在停车场中央，巴不得这辆车马上炸掉，她好复原这一切。悬而未决的感觉就像等死，终归是叫人心生疲惫。她坐在车里闭目养神，不小心打了好几个盹。半睡半醒间她想，跟现在这种生活相比，还是捡破烂比较舒心。

        她正在胡思乱想中，脏兮兮的车窗被人敲了敲。玻璃另一端是个面容和善的男人，见她打开门走下来（金虞到底没摇开那扇破车窗），客气地问：

        “姑娘，需要帮忙吗？我看你没有停进车位里。”

        金虞点头也不是摇头也不是。复原能力只能还原无生命体，要是炸弹现在爆炸，这个男人必死无疑。她刚想拒绝，对方就热情地说：

        “是不是这辆车太旧了？也是……你这个年纪的姑娘可能没接触过这种型号的车。来，我帮你开进车位里。”

        金虞没阻拦他，眼看着这个古道热肠的人钻进驾驶座，动作熟练地倒车入库，把那辆突突作响、黑烟乱冒的破面包车开到车位里。她对这个人产生了些许兴趣。

        他看上去最多三十岁的样子，端正的脸孔散发着未曾受过不幸的意气。金虞心想，何止是接触过这种破车，她小时候还坐过初代夏利汽车，用过bp机，玩过弹弓、发条青蛙、滚铁环。刚进入二十一世纪的时候，她和许哉一被招安进异调局，他们还时不时一起玩跳山羊。现在的局长大人彼时经常摔得鼻青脸肿，但也不知道为什么始终对这个游戏乐此不疲——金虞仔细想想，许哉一不论和她一起玩什么，都开心得不得了。

        她站在原地发愣，思绪又像跑马一样兜了一大圈，终于回到原位。那青年已经把车停好了，走过来把钥匙交到她手里。

        “谢谢。”金虞看着他的脸。

        “小事而已，不用客气。”他温和地说，随即问道，“你是新来的吗？我怎么没见过你？”

        “嗯。”她随口答道。异调局进出都需要工作证或者登记，外来人员不多。她离开了快二十年，这男人不认识她，也算理所当然。

        “看你脸色很不好的样子，注意身体。”他像个好大哥一样亲昵地拍拍她的肩，“以后就是同事了，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问我。”

        金虞只觉得他的脸色才不大好——她对厄运太过熟悉，在他脸上隐隐看到几分不详的征兆。不过她无心去告知这种坏消息，只是说：“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我叫何予。”他笑着说，递出了右手。

        “金虞。”她伸出手和他握了握。

        那男人离开后，金虞靠在面包车门上，一边发呆一边等待。她擅长忍受无聊，什么都不做的乏味与她生活的痛苦相比，显得美妙极了。

        半小时过去，金虞从自己的思绪里回过神来。她意识到了什么，没忍住笑出了声。

        “这小子，把我耍得团团转啊。真是厉害。”


　　https://www.lingdianksw8.cc/51319/51319079/64717718.html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www.lingdianksw8.cc。零点看书手机版阅读网址：m.lingdianksw8.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