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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泛舸中流(六)


“妈的,这个疯娘们……”牧青一边撕着自己的外套,嘴里一边恶骂着把他丢在这里、还把他手机顺走的金虞。

        他不知道金虞到底在搞什么鬼,更对她的能力感到匪夷所思。他虽然在异调局培训的时候对超自然现象有过模模糊糊的认识,但金虞一次又一次地打破他对客观世界的印象。多次被炸弹袭击却毫发无伤、反重力控物,刚才甚至是瞬移……说真的,牧青原本对于超能力的想象还停留在凭空掰弯勺子。

        至于颜琢的身体能力,与之相比显得不值一提——迄今为止,他只见过颜琢不费力地掰开苹果、擦窗户的时候把玻璃拍碎,以及在床上蹦蹦跳跳导致床板断成两截。他越想越觉得滑稽,这些事情,不论是谁力气稍微大点都能做到。

        哦对……颜琢还在炸弹现场救过我一次。他一边碎碎念,一边努力把牛仔外套撕成长条。这是个艰难的活儿,尤其对于缺乏运动的牧青来说更是如此。他在砖石上试图把丹宁布磨出口子,手都剐蹭破了皮。

        早知道平时多锻炼了,他叹了一口气,随即冻得打了个喷嚏。弯斜的一枚月亮从云彩后面慢慢滑出来,借着这点光,他大概了解自己在什么地方了。

        涂州城市南部的郊区外,有一座南云山。部分山体被开发,成为了旅游景区,而其他部分现在占满了废弃民宅、旧工厂、过去战争留下的工事建筑。金虞大概没想过,因为穷困潦倒,牧青对城市郊区的地理环境了解得一清二楚。他第一次求租的房子,就在距离城市大概二十公里的南云山下。

        现在,牧青分析自己应该就在山中某座工厂的塔顶上,下塔的通道已经锁死——他不知道是不是金虞干的,总之他刚才对着塔顶唯一的那扇门发了好大一通脾气,也没有撬开。

        这破地方简直是鬼屋探险乐园。他一边在冷风里发抖,一边努力撕着衣服搓成长条。跟炸弹袭击相比,鬼怪让他更加难以忍受。

        在更小一些的时候,牧青也想要成为一个冒险家。然而现实证明,横在他和冒险之间最大的障碍不是别的——他实在胆子太小了。每当宿舍里的几个缺心眼的室友深更半夜开始讲鬼故事,他都假装睡着了,实际上在被窝里戴上耳机听“猪八戒背媳妇”来排解恐惧。

        母亲去世后,他就不敢一个人走夜路。都说人有三团火,他总觉得自己的火太微弱。下了晚课,校园长路上的树荫都显得鬼影幢幢。他的手揣在兜里,心里只默念着:不要回头。毕业后有同学在聚会上提起,每当夜间撞到牧青那个模样——身材消瘦、刘海散在眼睛上,两只眼睛幽幽发亮的样子——都觉得十分吓人,没人敢去和他说话。

        他把牛仔布条的一端绑在塔顶的铁栏杆上,意识到这条自制绳索还是太短,只好把自己的衬衫也脱掉撕开。

        牧青一边搓绳子,一边在想颜琢。大范围爆炸是真实会发生的事情,还是金虞在胡说八道?颜琢又在这个事件里起了什么作用?那个单纯的、冲动的、仅凭一股脑的热情做事的人,难道将真实的自己掩藏得如此之深?

        一个接一个的问题从他不堪重负的脑袋里冒出来,信息不对等的窝囊感觉叫他心里冒火。他心想干脆放弃好了,干脆闭上眼睛忍一晚上,也好过冒险赤膊爬下高塔跑回城里当炮灰。这个半途而废的想法被又一阵寒气打断了,他搓搓自己光裸的手臂,心想:

        如果我现在不去找颜琢,害得她死掉了,大概会他妈的后悔一辈子。

        他腰上缠着布带,咬着牙翻到了塔外。牧青没敢往下看,以免自己吓尿裤子。他知道,从这里掉下去,就算不死也得残废。风像个无知的孩子,从他光裸的后背上慢慢抚过,从左手到肩膀,再攀到右手。他的血开始向胸口流。

        其实不过短短两米远,他就爬到了距离塔顶最近的一扇窗,牧青却感觉快过了一光年。就这么简单的任务,他觉得自己实在有点过于大惊小怪了。这件事换了颜琢两秒就能做到,她甚至不需要绳索来辅助。窗户早就年久失修没了玻璃,他小心翼翼地爬到塔楼里,几乎没花什么力气。

        一个小时过去,在摔了十二个大跟头之后,他终于骂骂咧咧地找到了塔楼的出口。

        早上八点,颜琢坐在自己新买的尼泊尔羊毛地毯上,正在练习贝斯。在经济自由以后,她大肆消费,买了许多看上去没用的东西。这块红蓝相间、花纹复杂的地毯就是其中之一。

        她尤其喜爱这块柔软的毯子,没事就把手指插到绒毛间揉来揉去,这让她感觉自己的生活品质大大提升。床头的香薰机正在努力工作,缓慢释放橙子香气。individual的贝斯手就斜靠在她的床边,目光诚澈地注视着她。

        颜琢手里的贝斯发出笨拙又低沉的旋律。她不厌其烦地弹奏着,只感觉这一瞬间的愉悦可以点亮她被约束的生活。

        她的这种愉快心情很快就被窗外的噪音打断了。难听的“突突”声接连不断地响着,从远到近,把她的琴声破坏个粉碎。那声音一路碾过来,到达她窗户下面,吵得她头皮发紧。

        颜琢放下琴,气势汹汹地拉开窗户,把脑袋伸到外面准备破口大骂。她没想到的是,楼下冒出怪声的东西不是别的,是一辆满是尘土和划痕的手扶拖拉机。

        从那个脏红色拖拉机上跳下来一个披头散发、裸着上半身的男人。他一副疲惫不堪、精神不济的样子,把拖拉机随便停在马路边上,头都不抬就穿过柏油马路,向电子科技大厦大跨步走过来,活脱脱一个野人。

        颜琢还在窗边目瞪口呆。贝斯手有些纳闷地问她怎么回事,她也只是摇头,对眼下发生的事情感到困惑。她以前以为异调局怪人在涂州裸奔是胡编乱造的传言,不过现在看来,也未尝不能相信。

        不过更吓人的还在后面。五分钟不到,她的宿舍门被一脚踹开,刚才进入大厦的半裸男子就站在门口,凶神恶煞。

        “你丫干嘛啊!吓死我了!”颜琢骂道,“cosplay人猿泰山啊!”

        站在她门口的正是牧青。他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冷白的皮肤满是划痕,平时温顺的头发也打了绺。

        “你没事吧?”他盯着颜琢,眼白上都是血丝,咬牙切齿地说。

        颜琢看他的表情像在看一个怪物:“我看你才有事!哪来的拖拉机?你去参加‘勇敢者的游戏’了吧?”

        “涂州没发生恐怖袭击吗?”

        “说什么鬼话呢!”

        牧青着实被她气得不轻。他风尘仆仆赶了一晚上路,开着一辆惨叫的拖拉机从乡村土路开到城市里,一路上被诧异的路人行注目礼,纯靠脸皮够厚才回来的。他这么千辛万苦地回来救这婆娘的命,结果她居然在这跟男人卿卿我我,日子过得别提多滋润了。

        颜琢连推带搡地把他撵到门外:“没看见我正忙着呢吗!你昨天放我鸽子的事我过会儿再跟你算账。还有我的门,你一会儿给我修!”

        牧青没力气跟她吵了。他实在是太过疲倦,懒得去思考别的事情。打断颜琢和她新男人约会的尴尬跟半裸开拖拉机的社死一比,简直不值得一提。总之,看到这个臭娘们没死他就已经谢天谢地了。

        他现在只想一头栽倒在床上,睡个昏天黑地。稍晚些醒来,他还得把路边偷来的拖拉机送回去……

        不知道金虞能不能帮他搬手扶拖拉机,毕竟这一切都是她害的。

        虽然困得要命,但头脑昏沉的牧青单是把钥匙插进锁孔就花了半分钟。打开自己房间的门,他抬眼就看到了自己咒骂了一夜的金虞。她好整以暇地坐在窗台上,穿一身旧牛仔,看上去不太邋遢了,甚至有些容光焕发。

        他满肚子火不知道从哪开始发:把他丢在荒郊野岭之仇、骗他城市里有炸弹袭击之恨、甚至她还离间他和队友……从她出现开始,一个接一个的爆炸疑案接连不断,把他平静的生活搅个稀巴烂。

        牧青恼得厉害,忍不住吼道:“你搞什么鬼啊!故意整我?”

        她两条小腿晃来晃去,笑了一下:“我只是在保护你嘛……许哉一要求的。”

        “能不能把话说清楚?”牧青关上门,背靠着门板滑坐到地上。

        “你不是最怕麻烦吗?不知道这些事情岂不是更好?”金虞歪着脑袋,声音轻松地反问道,“乖乖被我保护就可以了,你不相信我,也应该相信你们许局长的判断。”

        “烦死了!”牧青终于意识到这家伙的性格简直不一般的恶劣。他被这种恶作剧弄得烦不胜烦,恨不得揍这小丫头一顿才好。但他还是压下来自己的音量,用最后的耐心对她说:“有关我自己的事情,我想自己说了算。”

        “还挺像的。”金虞收起那副轻佻的嘴脸,慢慢抬眼看了他一眼,表情古怪地说。

        “你说谁?”

        “你和你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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