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八章 死得其所
“攻破耶律那日，是云木深为阿瑾黎越举行婚礼的日子，却没想到，被黎越一剑刺穿了胸膛，”
程曦瑶心下恻然，战场上，没有亲情，只有输赢，黎越这般做，于万国子民自然是好的，可是对耶律人民则是背叛，是灭顶之灾。
“那他为何受了那般重的伤？”
头顶传来他的清朗的声音，“据说，那耶律公主云彩见自己父亲被杀，夺了刀子，刺向了离他最近的阿瑾，黎越给她挡了。”
轻描淡写的叙述却让她只觉得心惊，她甚至都能想到那时阿瑾的绝望，还有那刺目的鲜血。
所以，她的失声是心里原因她本来就是帮不了她的。一切都得要靠她自己来想通。
只是，这将近半年的相处，早就将他们当成自己亲人的阿瑾，又如何去原谅自己呢。
似是想到什么，程曦瑶又问道，“那阿瑾究竟是不是云佩的女儿？”
“你觉得她是不是呢？”他轻笑起来，“太师黎朗曾经在二十年前纳一小妾入门，颇为巧合的是，她的名字叫云佩。”
程曦瑶一惊，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她一时竟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
那这样，黎越跟阿瑾岂不是……
莫靖禹眼眸闪着迷离的光，似霜似雾，“所以，她一定不能是云佩的女儿。”
程曦瑶一时辨不清他的意思，细细想来，却只觉的心惊胆战。
逆天而行，必得反噬，黎越怎样她不管，但是阿瑾绝对不可以！
夜晚的乌斯藏总是伴随着狼嚎犬吠，还有一些不知名的鸟在怪叫，繁星点缀盘旋在圆月周边，带着颜色的风搅乱了的是人类的视线。
万国齐王府，容贵妃之死令皇帝感念父子之情，将齐王从条件条件恶劣的宗人府，监禁于齐王府。
平日里奢华喧闹的齐王府，在今日早就变得萧条落寞，诺大的王府只剩下了一个贴身的奴才和齐王，剩下的就是门口把守的卫兵。
明明是盛夏时节，园中却已无花，残枝败叶的萧条，让他这个昔日里叱咤风云的齐王更显落寞，夜色漆黑，他站于院子中央，宽大的衣袍下的空空荡荡，他眼睛凹陷，双眼无神，早就不是当年威风凛凛的睿王，而是一个受尽万人欺辱的阶下囚。
容家已倒，他便再也无复出的希望。
只怕，他这辈子都要这般度过了。
萧萧风声吹落了那独独开放的花，花瓣碎于青石板上，被拈了风尘。
“该用膳了。”
哦，是每日给他送饭的小厮来了。
他挥挥手，“放在这里便好。”
身后没有动静，他诧异的回头看去，平日里身材倭小的小厮此时已经被一身穿黑色斗篷的高大男人代替，斜斜的影子在青石板上拉长，他看不清他面目，却能感受到他身上与之俱来的王者之气。
“二哥？”不知为何，他想起了从未见过面的莫子衿。
黑袍男人似是发出一声笑，将食盒置于石桌之上，露出了月色光泽的五指，食盒被打开，食物的香气飘散出来。
他肚子咕嘟了一声，面上有丝绯然。他是罪人，一天只能食一餐而已，今日这个小厮送的晚了，他现在早就是饥肠辘辘。
“三弟，二哥来送你最后一程。”
冰冷不待温度的声音自黑袍男人口出传出，莫允杉愣住，不可置信的看向莫子衿。
他不知道自己跟他之间究竟有何仇怨，竟要他亲自来送他上路。
想起他的母亲，他便了然，可是那都是母亲做的，关自己何事，母妃现在也死了，他竟然还不放过他。
玉指轻敲在石面上，他再次开口，“过来坐。”
不知为何，他话里有着不容人抗拒的威力，他竟然听之任之，随着他的动作坐下。
莫子衿坐在他对侧，黑袍下的是一张令他都惊愣住的脸。
妫菱娘娘受他们所有皇子的喜欢，即便母妃三番五次的告诫自己不准靠近妫菱娘娘，他们这些小孩子却不放在眼里，妫菱娘娘来自草原，懂得他们好多不知道的新奇玩意，她总是笑盈盈的，对每个孩子都很好。
可是母妃却将妫菱娘娘送给自己的礼物扔到门外，说这些都是不入流的东西，只有乞丐才会视如珍宝。
他那时候年纪小，不敢反抗，只得在晚上偷偷将那些小玩意捡回来，小心珍藏起来。
他喜欢妫菱娘娘，只是那个带着奇异色彩的女子葬生在一场大火里。
他早就记不清妫菱娘娘的样貌，可是很奇怪，看到莫子衿的第一眼起，他便知道，这人一定是妫菱娘娘的孩子。
那份奇异的亲切感。
不知为何，他突然丧失了反抗的心思，只是问了一句，“必须要死?”
莫子衿将饭菜一一摆好，琉璃般的瞳孔却是清冷一片，“不是我要你的命，而是母后。”
皇后？
他看向他。
莫子衿向他解释，“她在你的饭里下了慢性毒药。那毒药深入五脏六腑，死亡对你来说，不过是早晚的事。”
他脸上不知是该哭还是在笑，嘴巴大张着，那跟莫子衿有几分相似的眉眼不像是青年
反倒像是垂暮的老人。
他声线很颤，“父皇可曾知道？”话完又觉得自己多此一举，这天下都是父皇的，他又怎么能够不知道。
可是他想要听他亲自告诉他。
黑袍被风吹的微微动着，在这漆黑的夜里，他却清晰的看到了他嘴角的讥诮。
眼底那最后一丝光彩也消失了，他舔舔干涸的嘴唇，拿起那杯酒一饮而尽，他又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母妃死了，接下来便是皇后了，二哥，三弟我祝你得偿所愿。”
杯中已然空了，他嘴角涌出鲜艳的色彩，轻轻擦拭掉，他又笑，“这黄泉路上，有大哥母后给我作伴，我死得其所。”
铺天盖地的疼痛向着他袭来，他身子一歪，摔倒在青石板上，嘴角的鲜血染红了碧蓝，他耗尽了他最后的力气，“二哥，我很喜欢妫菱娘娘，母妃她，也是死得其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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