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初见却不识

“婆婆，您先坐下，我给您倒杯茶。”

        澜嫣额上覆了层薄汗，毕竟在凡间，她无法施展仙法，愣是扶着老婆婆一步步从城里走回城郊的村屋里。老婆婆年纪大腿脚不灵便，便一身子全压在她身上，这才让她有些吃力。

        还未听到回应，她便听见里屋传来轻微的响动。老婆婆脸上露出惊慌之色，忙赶着起身查看。无奈双腿抖得厉害，挣扎了几下都没能站起来。

        “怎么了这是？您需要些什么便与我说罢。”

        “小儿在里屋，”婆婆指了指门帘后，“他有些迷了心智，我怕他有事。”

        澜嫣安抚她，“那我去看看罢。您还是坐在这儿休息会儿，若他真的有事，您这样怕也是帮不上忙的。”

        说罢她沉了口气，往里屋的方向走。掀开门帘，里屋的一切便一目了然。

        幽暗的屋里只有一张木床，床边有散开的绳索，一个呆头呆脑的男人坐在床上，眼里浑浊不堪，身上的粗布衣服沾满了灰，头发都打了结。他轻轻地扯着自己的头发，似乎在数。数不清了便发出懊恼的声响，刚才听到的声音便是这个了。

        看上去这男子便是失了智，只不过这是别人的家事她也不便过问。她只是过客，能做到如此已是积攒功德了。

        她将看到的与老婆婆说了，只见她有些赧然，忙推了杯水给澜嫣。澜嫣不想她难堪，便接过水一饮而尽。

        “姑娘，这天色也暗了。我这里家徒四壁也无法招待好姑娘，不过出门前我做了点糕点，若姑娘不嫌弃，请等等我，我拿来与姑娘，你可以带着路上吃。”

        老婆婆颤颤巍巍地往屋后去，她便坐在前厅里等着。约莫一盏茶的工夫，那老婆婆一直未回来。

        可不会出事了吧，看她行动不便的样子，若不是被什么东西绊了一跤摔倒了爬不起来了吧。澜嫣想着去看看，可刚一起身便觉着眼皮沉重，眼前模糊了起来，一把跌坐在凳子上。不一会儿，她便再也睁不开眼睛了，最后一刻她似乎见到那老婆婆站在门外阴恻恻地看着她笑。

        醒来时，澜嫣发现自己被人用绳索捆住了。这下她可顾不上能不能使用仙法了，情况危急必须立刻脱身。于是她在掌心凝神聚气，白色絮状的灵力发出了微弱的荧荧之光，她低吼一声“破！”，可身上的绳索并没有被挣脱。

        糟糕，这是着了道了！这是有仙力的绳索，并且下咒的还是修为比她高得多的仙人。能得到这个宝贝，看来这老太婆不是普通人。怕是在客栈门口便察觉到她的身份了，那模样也都是装出来的！

        澜嫣失了自由，除了大声叫喊似乎别无他法。她只能抱有侥幸心理祈求哪位路过的大神能够救出自己了。

        “救命啊，救命啊！！！！”

        连续喊了几声之后，仙人神祗没出现，那老太婆倒是被招来了。她一改之前衰老病弱的模样，恶狠狠地对她喊道，“看不出来你还有点本事，这么快便醒了！你闭嘴！叫什么叫！！！这里就我一处木屋，你是逃不出去了！你就等着嫁给我家小儿吧！你日后若能好好服侍我们，我便放了你。你若敢反抗，小心吃不了兜着走！”

        澜嫣从小闯祸，对恶人从来没有怕过。她并不拿正眼看那老妇，任她骂骂咧咧的。那老妇不明所以，还以为她老实了。屋内没有一丝光亮，她打算前去查看绳索是否还牢固。

        此时身后的木门被一道清冷的光亮劈开，屋外的冷风灌了进来。外头似乎下了雨，狂风肆虐，吹得木门狠狠撞在土墙上。

        一道伟岸的身影伫立在狭小幽暗的房间里，淡蓝色的衣袍随风而荡，墨黑的长发顺着手淌在身侧，手里晶莹的剑身泛着霸气的光亮，仙气盈盛，以澜嫣微末的道行几乎无法直视。

        “何人在此作恶？！”

        醇厚的声音带着不容忽视的威严，他似乎刻意压低了自己的声音。那老妇早已顾不上澜嫣，跌坐在地瑟瑟发抖。

        “回禀神君，我乃西海的……西海的一名女官。”澜嫣自觉着丢人，将头压得很低，恭恭敬敬答道，“此次奉命到集市采买物品却被这老妇骗到这荒蛮之地，还望神君搭救，小仙感恩不尽。”

        空气凝滞了一般，只剩门外那绵延不绝的风雨声。

        神君没有回应，澜嫣正纳闷着，以为这屋外风雨交加，她说话太急会不会对方没听清？

        “神君？”

        “你作为西海的女官，多少也有些道行，”洛初嗤笑一声，“怎会被一名老妇骗了去？还捆绑在此？”

        许是他话里的调笑意味太浓，澜嫣被说得羞红了脸，头埋得更低了些。但此刻性命重要，切不可与神君交恶，所以她耐着性子为自己解释道，“神君，这捆我的绳子有蹊跷。而且我喝了茶水之后便神志模糊，那茶水定被动了手脚。”

        “哦？”

        洛初见对方是凡人，亦不想不慎之间伤及无辜性命，便收起剑身，原本充盈着的亮光仿佛一下被吸走了似的，房间里恢复一室黑暗。此刻澜嫣才看到洛初身上盈着淡淡的金光，可脸却始终隐在黑暗中。神仙大多神龙见首不见尾，不喜招惹凡尘之事，怕是有意而为之，澜嫣也不甚在乎。

        须臾，禁锢在身上的绳索松了，缓缓地落在洛初手上。他细细抚着那绳子上的纹路，轻笑道，“居然是老君的禁魂咒。”

        “禁魂咒？”澜嫣听说过这咒语，以老君的神力加上这咒语，被定住的凡人或神仙三魂七魄皆被禁锢。仙人有法力，这咒语便不能起太久的效用，只是简单的困住一时三刻。而凡人一旦被困住，没有解咒便无法逃脱。

        那老妇见恶行败露，而前来解救的神君仙力极盛，便偷偷地往屋外爬去打算逃走。洛初抬手一挥，她便被一股力量带起直接砸在他面前，一把老骨头差点跌散架了，再也不敢造次。

        “说！这是仙家宝物，如何落入你手？”

        老妇连忙跪在地上不住磕头，一边陈情道，“神君饶命神君饶命。老身着实不知。三年前小儿不知冲撞了什么，开始发烧说胡话。病了大半个月也不见好，最后烧是退了，可人变得暴戾，见人就打，我这把老骨头差点被被打散咯。后来一位过路的道人拿了这神索给我，让我捆住小儿，连捆七七四十九日，再喝了那茶水，小儿的病便能消除。这后来，病是好了，小儿也傻了。我家老头子去得早，就这么一个儿子，我也是没办法了。可是我不知道这小姑娘是仙人，否则借我多少胆子我也是不敢的。”

        “就算是凡人，你这也是作孽！”澜嫣气呼呼地喊着。

        洛初将绳索收了起来，对那老妇说道，“人间的因果业障自有清算的地方。既然今天这仙人被我救下，本君饶你一命。日后你自去冥府领罚吧。”

        澜嫣气不过，还想争辩几句，却听到洛初对她说，“这绳索下了老君的禁魂咒，你所有的法力都用不上。那茶里约莫也是老君定魂的丹药。日后行走凡间需学会自保，否则丢了仙家的脸面，怕是西海龙王也不会饶过你。你放心，此事我不会告与旁人知道。现在绳索虽解，可那咒语怕是一时半会儿解不了，所幸不会太久，我还有要事在身无法护送你回到西海，你快离开这里。从这里往西南的方向走，便能到西海的地界……”

        话音未落，洛初察觉到不对劲，一缕白烟腾起，他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澜嫣狼狈从地上站起来，扭了扭酸痛的手腕和腰肢。那老妇还愣在原地一脸茫然，澜嫣从她身边经过，虽心有不甘却也碍于神君的命令不能造次。她不会知道，洛初是为了避免她过多干涉凡人的气运而遭到反噬。得了道的仙家对人间的因缘际会大多看得很淡，无奈澜嫣只是个小灵仙，还没有那么高的修为，一肚子怨气真是不吐不快！

        “要不是神君放过你，我现在也没了仙力，否则我定要你的好看。整个西海还没有人敢这样对我。你给我记住，你下次最好给我本本分分做人，要不然看我怎么收拾你。”

        受到了仙家的震慑，那老妇早就慌了神，忙不迭连声称是，恭恭敬敬地将澜嫣送出门。

        这屋外的天暗得如墨般浓厚，时不时的电闪雷鸣总像是有两方法力高深的道友正在交战。树林里灵力微弱的动物精四处逃窜，澜嫣方向感不好，只能朝着大概的方向去，还得不时地注意突然窜出的小动物们，心力交瘁。

        不知走了多久，一道闪电打在她跟前的树干上，一股强劲霸气的外力将她震倒在地，就这样，她昏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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