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下一座山
人是会陷入惰性的。
再有毅力的人, 也很难一直坚持做一件事。何棠江就是这样,虽然不至于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但他的确想要休息一下了。于是,他今天准备不直播了。
做出决定的这一刻, 何棠江瞬间感觉整个人都轻松起来,也不再纠结一天不直播会不会被肖丁念叨, 飞速上线挂了一张假条就退出了直播平台。因此, 他也没能注意到,今天直播间里发生的诡异的事件。
山鬼被顶下了金主榜第一的位置,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id叫作“萍”的账户。很多照常上线的铁粉, 注意到这个变动后, 随即去查“萍”的资料,发现竟然是一个刚刚注册, 并且一注册就给何棠江打赏了10万元人民币的超级土豪。
虽然何棠江没开直播间, 但是他直播平台下面的评论区已经吵翻了,人们纷纷在猜测,这个新的头号金主是个什么人物, 会不会是哪个有名的金主大佬的小号?
【我们糖糖终于也要过上被金主包养的生活了吗?】
就在有人这么揣测时, “萍”本人出现了, 他@了山鬼的账号并留言。
【萍:留下你的联系方式。】
【吃瓜群众1:我的天!这是要打擂台的意思吗?】
【吃瓜群众2:两大金主爸爸为男主播争风吃醋。编辑,我已经把明天的标题想好了!】
韩峥今天在惯例时间登陆平台, 可不仅发现何棠江偷懒没有直播, 还发现自己被一个莫名其妙的人物盯上了。他有些不耐烦地直接在评论区回复。
【山鬼:做什么?】
【萍:与你聊聊。】
这一句“与你聊聊”听起来平淡, 却莫名有种让人后背一紧寒毛直竖的感觉。韩峥自然不会没有察觉, 他本身就不是脾气好的,也不愿意在这种无聊的网络纠纷上花时间。
他的选择是直接下线,无视了这个莫名其妙的家伙。
“怎么样,怎么样?”
一边趴在书房门口监视着外面的动静,艾琳琳一边忍不住回头问自己老爸打探军情。
“人家回你没有?”
艾潇摸着下巴,“这年轻人不吃这一套。”
“那我们十万块不是白刷了!一般不是说但凡金主,就格外看不惯自己被别人压下风头吗?爸,你在想想别的方法。”
艾潇苦笑着说:“十万块已经是我现在全部的私房钱,动其它资金的话,你妈会知道的。”
这里说的自然不是艾琳琳那个远在新西兰的生母,而是顾萍女士。
“哎,我才奇怪呢,知道自己儿子被包养了,老妈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艾琳琳嘟着嘴抱怨,双方父母大婚当日还口口声声说自己不会轻易改口,现在她已经一口一个“老妈”喊得很流利了。
艾琳琳当时再家族微信群里将自己的猜测说了,除了艾潇反应大点,顾萍知道了头榜的名字叫作“山鬼”之后就没怎么过问了。看起来,像是一点都不担心自己的儿子误入歧途。
可艾琳琳担心,她特地避开何棠江,建立了一个只有三人的家族群,就是为了对症下药,替她哥赶走这个心思叵测的土豪啊!
现在,显然第一阶段的计划失败了,土豪不吃他们的饵,对于这个压过自己风头拍到打赏榜第一的家伙,根本理都不理。
“老爸你不行。”艾琳琳咬着自己大拇指的指甲,“我得再想想其他办法,千万不能让何棠江同志的大好年华就这么被糟蹋了。”
“谁被糟蹋了?”
书房大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拉开,艾琳琳一个趔趄,上半个身体直接失意体前屈趴到在地。
“艾琳琳,你躲在这里干什么?”换了一身衣服,显然准备出门跑步的何棠江,早就注意到书房这里窃窃私语的声音来,没想到偷偷走过来,发现又是艾琳琳这小丫头背着自己在搞鬼,“艾叔?”
他一抬头,才发现艾潇也在房里。
艾潇尴尬地冲他笑了笑,没来得及关网页,就正好被何棠江清清楚楚看见了直播平台的登录界面,甚至连直播间自己那熟悉的id都一览无余。
双方面面相觑,都觉得尴尬无比。
“你们……”
与此同时,被不明人士骚扰了,心情不好的韩峥正准备去训练基地找叶廷之出气、不,是训练,可刚出门就接到了一个电话。他本来不打算接陌生号码,但是对方锲而不舍地一直拨,似乎很有执着精神。
“喂?”
“韩峥。”
电话里是一个有些陌生的女音。
韩峥愣了一会,“你是?”
电话那边的女人道:
“我是顾萍。”
……
“所以,你们就误会我被人包养了?”
三人坐在一楼的大厅里,何棠江听完来龙去脉,哭笑不得。
“我开这个直播间,只是为了赚社团的活动经费,平常也就直播一下训练而已。至于山鬼,那是一个登山的朋友,他排名高是因为早期直播间刚开的时候,好心给我砸过打赏。”
艾琳琳坐在一旁不敢说话,似乎对自己的脑补惹来的乌龙感到十分不好意思,而艾潇不愧是成年老油条,三言两语就化解了尴尬,还能追问:“看来,你和这个山鬼关系很好。”
“关系好?”何棠江干笑着,“一般般吧。不过这件事难道我妈也知道了?”
“放心,我会跟她解释的。”艾潇说。
何棠江点了点头:“就是艾叔你刚砸的钱,就算我这里能退给你,也要被平台分走一半。”
艾潇笑呵呵地,不介意:“十万块钱,就当是叔叔赞助你们社团的费用好了。以后你们社团有了名气,说不定还是我赚了呢。”
何棠江见自己几番说辞之后,艾潇都不打算收回已经打赏出去的钱,只能道:“那好吧,艾叔一会把你们公司的名字和logo发给我,回头我让阿峰记下,以后出社团制服的时候把你们的logo也贴上。”
艾潇见他这么认真地说着这件事,对于何棠江口中的社团也开始关注起来。
“我记得小江你之前说过关于登山的事,这个社团难道就是登山社吗?”他见何棠江点了点头,沉默了一会,又问,“那你们打算怎么登山?”
“大部分社员都只是爱好,平常就休闲,参加一下娱乐活动,我和另外一个朋友……”说道这里离,何棠江顿了一下,“我们准备参加四月份北京的室内攀岩大赛。”
“参加比赛,打响名声。”艾潇点了点头,“下一步呢?你们打算去攀登哪一座山,走哪条路线,最终的攀登目标是什么?”他笑了一下,“不要嫌弃我问的太多,只是,小江,我得替你妈多操一份心。如果你们有完整的计划,我也不会阻止你。年轻的时候为理想拼搏,是所有人可遇而不可求的事。你能找到自己想做的事,我其实还很羡慕。”
何棠江没想到艾潇会这么说,一时愣住了。
艾潇问他,下一步想去攀登哪一座山。这个问题顾萍自然不会与他沟通,韩峥也无暇替他操心这件事,就连小舅也不会事无巨细地问他每一个攀登目标。只有艾潇,这个刚刚成为他家人,不久前还是陌生人的男人,会为他认真地考虑:下一步你打算攀登哪座山峰,是不是危险,是否已经有足够的准备?
他没有打算扼断何棠江的翅膀,却也不会轻易放他跌跌撞撞摔下悬崖。
何棠江突然觉得鼻子有点酸。
这种被亲近的成年男性长辈关爱的感觉,他还是在小舅以外的人身上第一次体会到,然而艾潇的关爱与顾沛的关心,又有点那么不一样。顾沛始终是顾萍的亲弟弟,无论怎样,都会站在顾萍的角度考虑问题。而艾潇不一样,他关心何棠江的出发点虽然是因为顾萍,但是他却没有一味站在顾萍的角度,而是也从何棠江自己的角度来思考登山这件事。
这对母子对他而言,都是十分重要的人,他也会认真考虑一个刚长大的男孩的心思。
这种感觉,很像是——父亲。
“下一座山……”何棠江隔了很久才开口,“我想去新疆。”
“我会去k2。”
与此同时,远在北京的韩峥,在回答顾萍同样的问题。
下一座山峰,你要去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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