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第五十三章 谁是那人
一滴泪,跌出眼睑,顺着脸颊流下,落到小白熊崽的眼睛里。他眨了眨,不知我为何哭泣。
我只是轻轻地吻上他的眼睛。就是这双眼睛,和那个人的很像。
那个人永远都不知道,我为了他,甘愿告别了芙蓉浦上的莲塘,为了他,间接害死了我娘,我义无反顾、心甘情愿,只为在人海里寻到他、见他一面,可我历经了千山万水,却只得到一个他已死去多年的消息。
我后悔了,我想逃开,可我的出逃,却又害了我曾亲手救下的人,我害得紫英也没了世上唯一的娘亲,而我偏偏又没有逃掉!
我终于忍不住抽泣出声,抱紧他,顿时,泪飞倾盆如雨下。
“可,你如此善良,让我怎能恨你!而,你如今已死,我又能恨谁?”
身体一个不稳,一下子就摔跪在冰冷的九曲桥上,闭上眼,任脸上的泪流尽。
“纳兰姑娘!”十二皇子一惊。
我忍着哽咽抬眸,看向十二皇子,他看了我一眼,又惊讶地看向十八皇子,我低头,竟见着小白熊崽只是呆呆地看着我,竟一点也没有哭闹,像是任我发泄一般。我倒蹙眉头,含泪笑道:“十八爷,真是和我有缘啊!若不是我终究要离开,许就留下来陪他了。”
我把十八皇子递还给十二皇子,道:“十二爷,今日算是你我今生最后一面。我很快也会离开蓟州了,十二爷的银子,州儿谢过了。”
十二皇子道:“佛说缘,缘尽则别。缘未尽,别亦难。我只有道一句珍重。”
我碎步走出驿馆,天上又飘了雪,站在喧闹的大街上,见着我和他摆摊的那株腊梅,一阵怅然。也该是我离开的时候了,只等我治好了他的内伤,我就走吧。启了步子上书馆,之前买的医书都读遍了,只有再买些新的,我伸手到腰间摸银子付钱,却不小心碰到我的针筒,针筒掉在地上,我微一晃神……
再回宅子,他已在屋里,因是天上下雪,屋里有些暗,我也看不清他的神色。收了伞进屋,抖了抖衣上的雪,却听他道:“上哪儿去了?”
“家里的药草不够了,上镇里买些药草回来。”我一面说,一面进灶房,“吃过饭了吗?”我打开灶台,见一锅腊八粥都没动,就端出去,“既然还没吃,就一起吃吧。”
我动了勺子添粥,却被他止住手腕:“你脸上怎么了?你哭过了?”
“可能是雪落到脸上了。”我随意抹了两下脸。他却抓着我的手腕,把我拉起来。手腕被他捏得生疼,就在我准备用力甩开的时候,他的手却放开了。他走到灶房里,不多会儿,端出一盆热水,搅湿了棉巾,竟为我洗脸,棉巾沾着热水覆上我的脸,还有他手温柔的动作,让我一阵迷失,在这粗暴和温柔之间,竟分不清哪个才是他。
“州儿,你刚才,到底去见谁了?”他放下棉巾,问。
我抬眸看他,竟不知该怎么回答。
“你不说吗?”他微微皱眉,再问。
我倒抽了口气,他虽然并没有逼问的口吻,但却让我害怕,他刚才为我洗脸,竟是对我用心计!我本能地后退一步,但我忘了,这在他眼里更像是心虚。他一把拉着我的手臂用力一收,我就被粗暴地拖到他身前,他用力地压上我的唇,我皱眉抵触,却激怒他更狂肆地侵入,挥手就要给他一个耳光,却被他轻易地抓住手腕反剪到身后,我双手被制,只觉得羞愤难当,狠狠的咬牙,他吃痛,却没有放开我,直到我尝到甜甜的腥味,我心一颤,终是放开。而他的唇也离开了,他的黑眸盯着我,气笑道:“为什么不继续呢?”我毫不示弱地和他对视:“那你呢?你今天早上又去过哪里!”
他微微放开我的双手,自失一笑。
我看着他的笑,蹙眉良久,终是道:“十四爷有什么大事大计,州儿不知道。可州儿若是信不过十四爷,也不会和十四爷在一起那么久。州儿不瞒十四爷,州儿只想信守承诺,治好十四爷的内伤,等十四爷的内伤彻底好了,州儿就要走了。只求十四爷到时候能放我离开,那州儿此生,一定日夜在佛前烧香,求佛祖保佑十四爷万事顺遂。”
他皱眉看向我,突然把我揉进怀里,这一次,我没有挣扎,只是伏在他的胸口,闭眼听他的心跳……
日子,似乎又恢复如初,只是他和我都刻意回避对方。他有时候会莫名其妙离开数个时辰,我也不在乎。夜里,我和他依旧同睡一床,却是各安一隅,再不触碰。
为了医治的他的内伤,白日里,我越发尽心钻研医书,只管摆弄药草,配方试药。不自觉,腊月已过去大半,可换了好几副汤药,都不见起色,我心中焦急。他近来倒是日日出去,我知他定有什么大计,上次见十二皇子,听他说起朝堂上的只言片语,知道朝堂上又开始了一场争斗,可我心里担忧他,又不便明说,只有试药试得越发勤些,好及早治好他的内伤,如此,他便纵是再遇上什么刺杀,身上无伤,也能全身而退。而我,也能彻底离开了吧?
这日,洗衣回来,像平日一样伺候他喝药,先自己尝一口药温,再递给他。他不耐烦地一口饮尽,就甩袍出去了。
我正要伸手收拾药碗,忽而腹中痉挛,我颤着身子,按着腹部,心中一惊,难道是那几味含有毒性的草药剂量太重?可能我之前试药的时候喝过解毒的汤剂,所以未察觉,勉力到灶房拿了放着解毒的绿豆甘草汤的竹筒,正要喝下去,却想到那些汤药他也喝了,我今早才喝了一口,就腹痛如此,那他呢?我顾不得别的,就去追他。 他才出门,我以为还能追上他,“尹祯……”我叫他好几遍,追出宅子大门外,却只见宅子外灰墙黑瓦覆着白茫茫的一片雪。虚弱地扶在墙上,腹中越来越痛,又挪了几步,却终是手上一松,竹筒滑落到雪地里,我向后便痛晕了过去……
迷迷糊糊中,好像看着两个人影站在屋子的排门门口,接着是隔壁蔡阿婆的声音:“……你也真是,你家媳妇的身子都这样了,你怎么还出去呢……大夫来看过了,说是试药试坏了身子……你也不想想前段时候,你家媳妇怎么照顾你的,许就是那时候害的……”
又过了很长时间,我听到有人在我耳边吐气:“……为什么用自己的身子试药呢?你就那么想离开我吗……”深深浅浅的叹息声起,之后,是一声气若游丝的自问,“……我该拿什么办法……留住你呢……”
当我再度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床上,手臂无力地平放到床沿,手下意识按住腹部,腹内冰冷如水,像浸着一团湿重的破棉烂絮。
我虚弱地侧着身子,用手撑住直起上半身,却见到他低头坐在方桌后,他的轮廓反着阴天灰亮的雪光,而他的脸却在黑暗里。我虚弱道:“祯,你没事吗?”
“爷能有什么事?”他语带讥讽。
我蹙眉,道:“你过来,让我把把你的脉?”
“够了!”他一瞬站起,“知道爷为什么没事吗?因为你给爷的汤药,爷一口也没喝!”
“你说什么!”我今早明明亲眼看着他喝的。
“你要走便走!少拿爷的病,在我面前惺惺作态,你信你那个故人会替你隐瞒父皇,难道我当朝十四皇子就做不到吗?非要你机心算计,用治好我的内伤来做条件,让我交换放你走?你以为,本皇子缺了你不行吗?不妨告诉你,等我回了宫,不缺御医医治巴结!”
其实,他的话破绽很多,我已经知道他是皇上的人了,如果他在宫里没有危险,皇上又怎么会贬他到荆州去?可平素聪慧的我,一时竟完全没想到其中厉害,只觉得胸口剧痛,他竟一直以为,我治他的伤,只是想利用他,只是一场算计!他还是那个为了我几次涉险的十四皇子吗?不,是我瞎了眼,竟然会觉得他正直善良,重情重义,和“他”是同类人!是我太自以为是,他本就不是为了我!可笑我还把他为我做的一件件都当作恩情,存在心底,一心想要报答他,原来,到头来,都是一片枉费!他根本不配!我扶着床架子剧烈喘息,气得说不出任何话来。
“州儿!”我听到他又这样唤我,越发气怒,他还敢这么叫我?他何必还这样叫我?他有什么资格这样叫我!一口气冲上来,我只觉喉咙一甜,来不及按住口,已吐出一口血。
“州儿!”他大惊,像是完全失了方寸。下一刻又被他搂在怀里,我冷笑,他又何必再做出这种样子?我无力地挣扎,因为余毒未清,腹中隐隐作痛,我皱紧眉头,强撑着一点意识,想挣脱他的怀抱,却反而被他另一只手覆上我的腹部。他还在轻薄我!我双手握拳拼命捶他胸口,我听到他的闷哼,心中一滞,却越发皱紧眉头,用力捶打。可他的手非但没有放开,反而按得更紧了,温热的真力从他的掌心传入我的腹部,融化了我的疼痛,更融化了我的那颗本已硬不起来的心!
我倒抽一口气,他在做什么?他不要命了!受了那么重的内伤,竟然还敢为我耗费内力!而这感觉和我在甬道里昏迷那次无比相像!难道,那夜,把我送到乐仁堂的人,是他!乐凤鸣曾说他在多宝斋,而我去多宝斋找他时,一位姑娘说多宝斋里有位病人,原来,那个病人,就是他!
我眼中含泪,再也不能挣扎。神也是他,鬼也是他,到底,要我怎么对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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