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4.玲珑仙道29
唐回对着棺材板脸作揖拱手道：“在下昆仑弟子凌寒。”
“昆仑弟子”几个字让在场的青城派弟子脸色各异, 棺材板脸还是一贯的面无表情, 其他人, 也是一种说不出的怪异的神情。
这种怪异, 是在自己同类面前卖弄的尴尬难堪，尤其貌似这个同道之人, 比自己的能力要强上那么一丁点。再联想到之前对他们的怀疑, 顿时觉得自己的脸更加的热了。
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了一下, 秦萍站起起来道：“原来是昆仑派的师兄，是在下兄弟几个眼拙, 竟没能认出来。”
对方的态度比之之前, 好上不少, 唐回也不拿乔，说道：“师兄客气了, 在下只是戴上了掩饰自己修为的法宝, 师兄们看不出来也属正常。”
唐回并没有将自己的法宝名字说出来，也没有拿出来, 在场的几位已经明了了，“原来是这样。”
话虽如此, 还是很尴尬, 一时间，几个人都没有说话。
忽的, 一个人打破了沉默。
“仙人的意思是……凌公子是……也是……仙人吗？”
几人沉默的点点头, 胡大刀粗黑的脸艰难的笑了一下, “凌公子……原来, 您也是仙人啊，您怎么不早说呢？……”但这话一说，他又觉得不妥，连忙说道：“这……这个……我没别的意思，我是说……我……要是早知道您是仙人，我……”
要是早知道他的身份，他一定会更加恭敬地对待唐回，绝不会有丝毫的怠慢，也不会做出让仙人失望的事情。
可是，人家是什么身份？自己是什么身份？凭什么告诉自己呢？
唐回等了一会儿，确定胡大刀已经没有要说的话了，开口说道：“在下下山，为的是自己的私事，并不像几位师兄一样，出来历练，是以隐瞒了自己身份，请掌柜的不要见怪。”
谁见怪呢？
就像玲珑鸟说的，不过是自己眼拙罢了。亿万富翁不会把自己的财产数目写在脸上，修道之人不愿意，也不会见人就说自己的身份。
这场气势汹汹的质问，开头每个人都觉得自己很了不起，站在了道德的制高点，可是，到了结尾才发现，自己的立足点是别人的容忍。
尴尬之后，他们讨论了一个最重要的问题——除妖。
唐回率先交代了自己知道的信息：“乱葬岗的尸体我查看过，不是一种妖怪作案的，而是一个团体。”
秦萍看了唐回一眼，说道：“何以见得？”
“尸体的共同之处是，每个人的心口都有一个大洞，心脏被掏空致死，但是尸体上的伤口却深浅不一，留下的痕迹也不一样，因此，我断定，这不是一个或者一种妖怪坐做下的，反而很可能是，一个有组织的团体做的。”顿了顿，他又说：“胡大厨和我说过当时发生的事情，很明显，从头到尾，一切都是有计划的进行，我猜测，这种案子，应该不止一次了。”
换句话说，这群妖怪，已经是惯犯了。
他们都听明白了他的话。秦萍于是皱眉道：“我们师兄弟也看过尸体，认为作案最多的应该是狐狸精和妖怪。如果真如凌师兄说的，是一群有组织的妖怪做的，那么，我们应该如何捉拿他们呢？”
这是最棘手的地方。若是几只或者一种妖怪，还是容易对付的，可是，对方明显是有组织有计划的，且隐藏在暗处的。
“谁是头领？他们的老巢在哪里？他们什么时候出来觅食？挑选什么样的人进食？”
这是接下来摆在他们面前的最重要的问题。
旅店的大门及紧紧的关闭，偌大的空间，只剩下低声的讨论声。
玲珑鸟和小狐狸早被唐回送进了房间中，这时候已经趴在床上呼呼大睡。不安的另有人在，那就是旅店的老板胡大刀。
他厚壮的脊背因为紧张而变得稍稍弯曲，一双手不挺的揉搓着，紧闭的大门在眼前，他徘徊了好多次，却只敢探长了脖子。
次日天色将亮的时候，大堂的门打开了，几个身穿白色道袍的年轻人背着自己的剑出了门。缩在门口睡着了的胡大刀，身上无声落下了一件披风。
“凌师兄，你怎么落在后面了？”秦萍问道。
唐回在身后答道：“来了。”他歉意的笑了笑，“我不太放心贱内，刚刚去看了一眼。”
“凌师兄这般儿女情长！”褚双开玩笑的说，语气里却不无羡慕。
“凌师兄娶妻之事，是在出家前吗？”
唐回摇摇头，“不是，我下山后遇见她的。”
褚双震惊道：“你……这……当真胆大啊！”
可不是胆大！出家之人，与红尘断绝，不惹尘埃，只求大道，就算道家不苛求道士们不得近女色，但是历来，真正会娶妻生子的道士并不多，甚至可以说是真正意义上的屈指可数。
“你师父不会打死你吗？”褚双回忆了一下，自己下山前师父防贼似的防着自己在山下乱来，说的话：“你个小兔崽子要是在山下干出了什么出格的事情，老子就把你的腿打断！”师父不是说说玩的，因为，在他床下的所有的小黄、书，都被师父当面烧的干净。想来，天底下的师父是一样的，凌寒的师父要是知道他敢在山下找了老婆，不打死他才怪，这么想着，他情不自禁露出戏谑的幸灾乐祸的笑。
可是唐回道：“那倒不会。”褚双不信，又听他说道：“师父说，让我把喜欢的女孩子带回去。”唐回的嘴角带着向往的笑，甜丝丝的，羡煞一重单身狗。
“我屮艸芔茻！凌寒，你没骗我吧？！”
“没有。”
“为什么大家的师父不一样？我师父说我要是敢摸一摸女孩子的手，就要把我的腿打断！这不公平！不公平！”
褚双在那里羡慕的“嗷嗷”直叫，其他人也趁机问了唐回几个问题，一派其乐融融。
“种族不同，即使在一起，也不会幸福的。”忽的，一句煞风景的话，传进了唐回的耳朵。
是棺材板脸。
众人或诧异或指责或认同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可是那冷冰冰的脸上，依旧一点点变化都没有，他硬邦邦说道：“你是人，玲珑鸟是神鸟，你们不会有好结果的！”
语气笃定的，近乎诅咒。
可是，他们并没有什么仇怨。
褚双开口：“浩正，你乱说什么？”
秦萍也不赞同的说：“玲珑鸟到底是神鸟，也已经能够化成人形，他们两情相悦，连长辈都支持，咱们……”咱们和人家萍水相逢，便是心里觉得不赞同，又有什么资格说话呢？
“浩正师兄说的太绝对了，不过……”后面的话没说出口，但谁都知道，并不是什么赞同的话。
“总之，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和异族结合，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不管身边的人怎么说，浩正都只坚持着这一点。
“那啥，”褚双打圆场，“浩正有点死脑筋，凌师兄不要介意。”
唐回摇摇头，脸上的笑意却不在了，语气虽然温和依旧，但是却坚定不移的：“我以为，这世上只有心肝与人不一色的，才算的上异类。”
可是玲珑鸟善良而单纯，有着世界上最纯粹的心，她有什么理由不被祝福而是诅咒呢？
这句话掷地有声，青城派的弟子们沉默了一会儿，喟叹道：“心肝与人不一色的，才算的上异类，凌师兄这话，在下受教了！”
这世上有仙人，有妖怪，有好人，也有恶人，可是什么样的人才能称得上异类？卫道士们觉得天下与自己身份不一样的人都是异类，都该杀死，可是，殊不知任何物种，皆有善有恶，岂能够以一己之见，就断定善恶好坏？就笃定必有悲剧？这样的思想本身就存在些许问题，也必然带来更多的悲剧。
浩正抿了抿唇，冷静无波的眸子里，难得的出现了一丝挣扎和疑惑地神情，许久，嘴角动了动，但终究一句话也没有说出。
这个小小的插曲之后，气氛重新变得沉凝了。大家都专心驾驭自己的飞剑。
前方，乌云越来越重，天空越来越暗。东方的太阳跃上了地平线，将自己的光芒，仁慈的洒向大地，可是，有一个方向，拒绝了阳光。
“就是这里了吧？”秦萍说道。
浩正皱了皱眉，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这里妖云翻滚，连天空头遮住了，不是这里是哪里？浩正，你在山上就喜欢和我作对，但是现在是什么时候，不是你和我赌气的时候！”
浩正定定的看着秦萍一会儿，那目光黑洞洞的，渗人的慌，但秦萍已经见惯了，毫不畏惧：“又是这种眼神，好像我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似的！浩正，我告诉你，我没错！你要是不同意我的话，咱们分头行事……”
“好。”浩正说道。
“啊？”秦萍一愣，继而嘲讽一笑，“行！你有种！你就自己走吧！”
浩正安安静静的，站在自己的铁剑上，一语不发。
褚双问唐回：“凌师兄呢？你怎么看待？”
唐回看向浩正，“在下的看法，和浩正师兄一致。”
“哎？秦师兄，何必……”褚双话未说完，秦萍就打断道：“行，看来昆仑的高徒也是看不上我等的，那咱们就分开行事！看看到底谁才是对的！”
说罢，他拖着褚双带着其他的师兄弟朝着一个方向走去。乌云下，只剩下唐回和浩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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