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人间风月
“城……城主大人？”萧思玥惊讶道。
锋妄云淡风清地笑着：“萧少主每日都起得如此早？”
“欸？”萧思玥眨了眨眼，“没，今日只是……”
她顿了顿，看着对方离她两步之遥却仿佛近在咫尺的笑容，突然心跳狂乱。
锋妄似乎也没想逼她回答出个所以然，只是保持着一如既往的礼貌微笑，而后回头看向了湖中。
你究竟在紧张个什么劲！
萧思玥悄悄吸了口气，继续编道：“……只是想着时间紧迫，所以起早了些。”
“是吗？”锋妄漫不经心地笑着，“那是在下的不是了。”
“怎会？”萧思玥赶忙否认，又幽幽问道，“倒是锋城主，怎也起的如此早？”
“向来睡得不深。”锋妄解释着，“再加上萧少主提前到来，也就醒了。”
她到了吗？她不是只是在自家庭院里坐着？
锋妄看着她似有些纠葛的神色，复而补充道：“少主误会了，我知晓您来，仅是因在下自幼修武，难免对周遭气息敏感。”
可这里离他的就寝之处其实并不算近。
萧思玥突然眼神中又染上了另一层意义上的复杂。
“更何况，萧少主的气息颇为特殊。”锋妄笑道。
这话说得奇怪，萧思玥微微凝眉。
“少主并非单纯的武修。”这话语气并非询问，而是决断，“武行同修者世间稀有，更何况是木火双行的武修之人。”
“您——”
锋妄礼貌地笑了笑：“少主大人是否早晨忘了些什么，才让气息外露如此？”
萧思玥心中一惊，赶紧从袖中拿出了隐气丹服下。
锋妄看着她熟练的动作，暗中便有了数。
“多谢锋城主提醒。”萧思玥真诚道。
“客气。”锋妄悠悠道，“不过，可否向少主大人再讨一枚隐气丹？”
“啊，当然。”萧思玥又从袖中拿了一枚给他，看着他直接咽下。
萧思玥又看见了对方青筋分明的脖颈，暗暗垂下了眸。
“此丹是少主所炼？”锋妄问道。
“嗯……自己常用。”
锋妄看了看她垂下的眼眸，仍好奇道：“在下虽知如何在乱战中藏身，却不知如何隐蔽于闹市。但少主所炼之物，似乎二者皆可？”
他想起每次从正门走自家酒楼花楼的盛况都觉得脑袋疼。
这问题可能算炼丹技艺之谈，萧思玥突然正色思忖了片刻。
“武斗藏身主要是隐去自身煞气外泄与内力流转，越善控内力者应越得心应手。而在闹市中——”萧思玥回望了对方，“应着力于隐去容貌。”
锋妄听得十分认真，认同地点了点头。
但萧思玥其实在内心嘀咕，这种事在他身上明明属于……别长这张乱人心思的脸，在人前也就没这么多事了。
“所以在遮掩内力流转的基础草药后，可融些曼陀罗果致幻，再诱以外导即可。”
“曼陀罗？”
太过精细的锋妄也不了解，但这毒药之名还是让他微惊。
“取得不多，且用三枝叶处理过毒性。”萧思玥顿了顿，“若城主想要，我可以送您一些。”
这下锋妄也愣了愣，而后才笑回道：“您如此大度，倒是让在下不知如何回这个人情了。”
“不是什么大事，城主大人要觉得过意不去，可以将它当作提醒小女的回礼。”
萧思玥点了点自己的白色手镯，将一小袋明显装满丹药的袋子塞给了对方。
锋妄只得接住，凝思片刻后勾勒了下嘴角：“多谢少主。”
萧家少主轻笑了笑。
不久后，二人真的就这样若无其事地走在风月的西城街道上。
萧思玥觉得他真正想看的东西也不过就是萧家普玄黄丹的出处，也就直接了当将人往那处引了。
她和昨日引他入主殿一般，礼貌地走在他右前方几步，照旧将自己的待客之道发挥地淋漓尽致。
西城中部是风月烟花之地，晚上歌舞升平热闹不已，探月楼便是其中翘楚；现在则正是酒家们的休憩之刻，主街恰显得有几分冷清。
他们要去的西城六街则是西城的外围，几乎是风月的城郊之处。
鱼龙混杂，三教九流汇聚，锋妄口中说的武修胜地。
多方势力聚集，又靠近萧家主会，整片大陆的武修都可以在此处淘到一些好东西。只要有钱且胆大，没有什么在西六街做不到的事。
街道逐渐地有了些来往的行人，街景似乎也逐渐从奢靡的西城转向了另一个世界。
萧思玥仍不动声色地带着路，直到身后人的一个唤声不得不让她回头。
“少主。”
“城主大人？”
锋妄快步上前了几步，与她并肩。
萧思玥有些懵地对着他眨了眨眼：“锋城主？”
锋妄在她身旁摇了摇头：“就你我二人在外，我想萧少主或许能对我少些虚礼？”
萧思玥倒吸了口冷气，她觉得自己似乎听不懂这个话。
“至少别叫城主？”锋妄眼神一瞥，示意了下来往的行人。
萧思玥恍然大悟，爽快点头：“好。”
“以及——”锋妄笑道，“并肩走吧。”
“欸？”
锋妄无奈地叹了口气，“隐气丹只能减弱旁人对你我二人容貌的注意，可声音与动作其实并不受限制，对吗？”
萧思玥认同地点了点头。
其实他说的两者也不是不能做到，只是会变得麻烦，那就远超出一阶丹药的范畴了。
“所以你我要是在众人目光下一前一后地走，难免会引人注意。”锋妄解释道。
会吗？她不就是给人带个路？
萧思玥也没打算反驳，就是有些没理解。
看着她迷惑的双眼，锋妄笑了笑：“萧姑娘，您知道平常人家男女在街上，什么情况才会如此这般女子走在前吗？”
萧思玥摇了摇头。
“虽然我也仅是见过一次，”锋妄笑道，“是我大嫂生了我兄长的气，想甩下他又舍不得，就赌气在离我二人前方几步独自前行。”
萧思玥霎时间心跳加速，却又避无可避，仅能不知所措般回道：“啊……我，我知道了……”
她脸已经快熟透了，索性埋下了头；而后又听见锋妄轻笑了一声，便变成他引着她走了。
这算不算前功尽弃？萧思玥有些绝望。
走出几步，锋妄才悠悠对她感叹道：“姑娘似乎从初见起就很惧我？”
“没……”萧思玥迈步跟着他，似乎比刚才走得更慢了，“……公子是上宾，自得谨慎对待。”
“是吗？可姑娘对着二殿下似乎又游刃有余。”锋妄淡淡笑着，“以上宾而论，在下与他应仍有云泥之别？”
“并非如此。”什么云泥，萧思玥听着有些莫名来气，“他与我儿时起便相识，可与公子却是第一次见。”
她仍旧埋着头，看不见身边人作何反应。
而锋妄则是顿了片刻后，才慢悠悠回问了一句：“是吗？”
这悠然的语气让她有些不适，想要抬起头来看看对方的神色。
不过她一抬头，却发现锋妄停住了脚步。
他突然停在了一个小摊前，饶有兴趣地看着摊主。
萧思玥两三步与他并肩，看见摊主才赶到自己的摊位，正从大包中掏出自己的货物摆在人前。
那是一个个透明纤长的玻璃棱锥，中心飘着颜色各异的花絮，霎是好看。
这是……阵法，萧思玥美眸微睁。
“没想到西六街，现今也卖起了这样的小东西。”锋妄笑着拿起了一个把玩。
“小姑娘可喜欢了。”摊主爽朗笑道，“这位公子要不给身边的美人带一个？”
“不——”
“两个吧。”锋妄还没等萧思玥反驳，直接就挑了两个棱锥，然后丢给了对方一两银子。
萧思玥嘴角踌躇，她觉得自己已经够败家了，没想到还有比她更败家的，这钱怕不是能买下它整个摊了。
她内心还没来得及诽谤完，下一秒就被锋妄拉起手腕翻起，放了两个小棱锥在手心。
她低头一看，其中花絮一朱红一深绿，微弱地交织着。
“这……”
“回礼。”锋妄放开了她的手，微笑道。
心慌意乱与怅然若失一同涌上心头，萧思玥握紧了那两小棱锥。
“城……公子这回礼……”萧思玥纠葛了片刻，“小女受宠若惊。”
怎么看都是逗姑娘开心的小玩意，而不是什么公事公办的……生意往来。
不是昨日还说什么怕陈湛误会之类的话吗？萧思玥心中打了个顿。
二人抬步离开了小摊，继续往目的地前行。
“阵法这东西，我仅在连袂绞杀中见过。”锋妄边走边回道，“没想到风月居然有人能以此为源制出此物，一时兴起就买了。”
萧思玥有些微愣，方才浮现在脸上带着羞怯的纠葛顿时变成了担忧。
“连袂绞杀……”萧思玥念念道，重点完全偏离了初衷，也偏离了对方所想。
“怎么？”锋妄看向她问道。
她并未回他，而是自顾自地想着。
对方生来位高，中海锋家的二公子应当不需要做这些以多欺少的活路。更何况从他的修为来看……他怎么都是被绞杀的那个才对。
“萧姑娘？”
这时她才缓过了神，强撑着冷静道：“有些惊讶，这词从公子口中说得如此云淡风轻。”
哪知锋妄耸了耸肩，了当道：“习惯了。”
这三字一落，一股酸涩又涌上萧思玥心尖。
可是……她暗自叹了口气，没再多言。
她将其中一个收回了白手镯，另一个则单手抬起，迎着阳光打量其中。
锋妄特别看了一眼，她留下的是那朱红花絮的棱锥。
“如何？”锋妄问道。
“很精致。”萧思玥放下了手臂，“上设甲乙双木，下置戊己双土，引双火生于其中，生生不息。”
锋妄看着她勾勒了下嘴角。
“可是就算是提炼过后的木土精末也要不了几个铜板。”萧思玥叹道，将这个小棱锥也收回了手镯，“公子破费了。”
锋妄却转了个弯，笑问道：“姑娘不觉得漂亮？”
萧思玥心中一顿，突然有一股要不破罐破摔的冲动。
毕竟她意识到了，自己就是掩饰不了对他的心跳和脸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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