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预兆
“是，就在不久前。”圣品楼弟子咬牙道，“可楼主下过死命令，这批丹药炼制极为重要，萧家一切事由以其为先。百年丹参又是凝神丹必须之物，我——”
他看了一眼恒睿怀中的药草。
一直在旁观的李勤摇了摇头，终于开口道：“阶数品级如何？”
“六阶天品。”
萧家少主听罢倒吸了口凉气，扶额深思着。
片刻后，她才抬眸正声对着他道：“再怎么事出紧急，也不是你抢同僚药材的理由。
“我知道家主在三年前曾说过药材供给会以圣品楼为先，但那是在药房分配草药时考虑的事，分完后那便是物有所主。你胆敢拦路抢别人珍贵草药，那与强盗有什么区别？这还好是在萧家，要是在府外，你现在已经被送去官府杖刑了知道吗？”
萧讯之表露出明显的惊讶，而后又委屈地别过了脸。
“当然，我知道你本意皆是为了萧家名声。”萧思玥突然画风一转，柔下语气安慰道，“尽职之心无可厚非，只是事出突然，处理欠妥。”
对方似乎又燃起了丝希望，回过头来看着她。
同时萧思玥从怀中掏出了一块玉牌，塞给了对方：“百年丹参我没有，但我留有一份千年的，你自己去药房取了用吧。”
“少主——”他接住玉牌，不可思议地看着她。
“六阶凝神丹运气好说不定还能炼出圣品来。”萧家少主无奈道：“我压箱底的宝贝，可别又丢了。”
“是……是！”
萧迅之百感交集，抱着少主的玉牌就跑远了。
恒睿看着对方跑远的身影，还是深觉不妥，皱眉看向身边女子：“思玥……”
“抱歉恒兄。”她急促道，“我代他向你致歉，此事确实事出有因，也是我们治理不当之过。”
“没什么事。”恒睿十分洒脱，“但百年丹参本就极为稀有，我这么多年了都只存下那一个。你那千年的更是——”
萧思玥摇了摇头：“物不尽其用，都不过虚名。恒兄不必挂念。”
恒睿叹了口气：“好吧，那在下就多谢少主解围了。”
“客气。”萧思玥对他柔声笑道，“倒是那位老者病情很重吗？先生都能让你去拿丹参了。”
恒睿仿佛梦中惊醒，一拍脑门：“对噢，我得赶紧给人送去。”
说罢一溜烟也跑远了，不过他边跑还能记起回头向萧思玥喊道：“谢谢小思玥！决战我会去为你撑场的！”
萧思玥回以一笑，却颇有些无奈。
待浪花俱尽，月色下似乎又只剩下了她和李勤二人。
“谷良要是知道你这么慷慨，将他不远万里从中海千金拍下的丹参这么送给一个圣品楼普通弟子……”李勤感叹道，“不知作何感想。”
“迅之能炼出六阶天品，就算在圣品楼内也不算普通。”萧思玥纠正道，“再说皇室联姻，萧家百年来不都这么对付的？”
“可那只是一枚六阶的凝神丹。”
“远不止于此。”萧思玥疲惫地揉了揉鼻梁，“而且比起这个——”
她突而抬头向着黑夜唤道：“北一二。”
北一当即从黑夜中窜出，半跪在她二人面前：“小姐。”
“圣品楼怎么会失窃？帮我托句话给深爷爷把人抓出来，顺便这二日多派些人看着。”
“是。”
应完后北一瞬间便消失在了原地。
但萧思玥却将眉头皱得更紧。
“怎么了？”李勤问道。
“勤叔。”萧思玥叹了口气，“你来萧家这么多年，有遇到过这种事吗？”
“你说圣品楼失窃？”李勤想了想，“有，但不多，基本一天不到偷贼就能被揪出来送到断水阁了。”
“是吗？在我印象中……几乎从没有萧家人有胆子去圣品楼偷东西。”
更何况这种送给皇室的高阶上品。
丹药一分阶二分品，阶数从一至九揭示其功能效用，而品级则意为质，从普至圣，意味着效用的成功几率。
“因为有胆子的，早被以叛变之罪按家法处置了。”李勤笑道，“按蛟龙殿的实力，一般两天内就能将人给你抓出来。”
萧思玥点了点头，埋首却思索着此事与两位上宾的联系。
他们一来就出了这档子事，真的不是巧合？
李勤看着沉思的她，觉得她似乎没听懂自己的话外之音。
“所以，玥儿你知道该如何做吗？”
“诶？”萧思玥才反应过来，“两日……？也就是说，如果两日蛟龙殿都没把人给抓出来，这事……”
就不一般了。
李勤颔首：“更何况事情还关系到圣品与百草的药材冲突。”
萧思玥深深地叹了口气。
“你可还记得，为何谷良会在三年前将生意全权交给你？”
“记得。”
三年前，萧家下品丹药的生意激增，药材供给便从百草倒向了圣品，萧谷良甚至明言所有药材分配以圣品楼所需为主。
但百草院所做皆是人命关天的生意，此决定自然招致了一系列不满，再加上百草院与圣品楼日积月累的冲突，百草院院长姜远山一气之下离开了风月，定居武昌。
自此之后萧谷良也决定退居二线，将萧家所有对外的生意甚至对内的一部分权利交给了自己的独女。
“你爹是希望你能比他更好地处理百草与圣品的关系。”李勤幽幽道，“但不是以牺牲自己的方式。”
“我没有，”萧思玥眸底一深，“一枚千年丹参罢了。”
“那玥儿有没有想过，此事或许是有人故意为之？”
萧思玥挑了挑眉：“勤叔是说，这个偷丹药的人，不仅仅想要丹药，还想要丹药失窃后圣品楼与百草木苍的冲突？”
“猜测罢了。”李勤淡然玩着扇子，“毕竟远山一回来就出了这档子事，不由得让人多想。”
萧思玥神色骤然一凝，她关注点都放在了锋妄和陈湛身上，却忘了多年未归的百草主人。
“比起锋城主和二皇子，我建议你还是多关切下你远山叔。”李勤像是一眼看透了她心中所想。
“就因为三年前他离开了风月？”萧思玥巧声笑道。
她能设身处地理解当初自己父亲的决定，毕竟萧家在大多数生意上，依然还是完全逐利的商人。但是她也能理解作为百草院主人的愤怒，若本就是从小在木苍长大，以济世之路为己任的医者，大抵都难以接受原本治病救人的药材却要拿去炼丹赚钱这样的决定。
“不止。”李勤幽幽道，“玥儿可还记得我教你的御人之道？”
“太多了。”萧思玥笑道，“勤叔具体说的哪一条？”
李勤悠然一笑：“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萧思玥深吸了口气。
“他远在武昌三年，你们对他一无所知，却仍将他放在那个位置上，此乃大忌。”
萧思玥思忖片刻，眼眸突然闪过几分深邃：“勤叔你……和我爹也提过吗？”
“当然。”李勤笑道，“但是没用，你知道的，你爹对他歉意和情意都太过深厚。他拎不清，我就只能指望一下玥儿咯。”
萧思玥被逗笑了几分，而后迎合着点了点头。
“若他其心有异，记得查清他背后所靠究竟是谁。”李勤补充道。
这下萧思玥却心下一惊。
若是内部争斗怎么都好说，可若涉及到萧家之外，那可是妥妥的通敌叛逃之罪。
“勤叔，这般怀疑……似乎过了。”
“那可是整个百草院，不得不谨慎。”李勤与她四目相对，没有任何打趣之意。
萧思玥深吸了口气：“为什么？”
那百草院的掌门人，怎么就在自家谋士口里有可能成了别家的人？
萧家之外，大临国能让他依靠的不过三家，也就是九渊点苍以及皇室，可这三家……萧思玥觉得不可能。
李勤思索道：“用你们萧家人的话，大概叫‘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萧思玥愣了一瞬，突然嫣然笑道：“勤叔这话说的，您不也不姓萧吗？”
“是啊，所以少主大人也得小心我才是。”他突然洒脱一笑，一幅无畏的模样。
少主大人皱了皱眉，这可不是她想听的答案。
李勤收回笑容，正色看着她：“萧家本就以丹药闻名传世，圣品楼是你们的根，其中几乎没有外姓弟子。可百草木苍不同，当年萧风月能以一己之力引八方医者汇聚，但今时不同往日，木苍至少有成嫣在，可百草……终究不姓萧。”
萧思玥不禁神色一肃，皱紧了眉头。
“关于御人之道，我还教过你一点。”李勤望着她，“自古帝王最容易出错的，就是难辨忠奸。”
她不傻，自然听得懂对方的话外音。
可她觉得这种两弟子吵架的小事，根本不至于上升到掌门人的高度。
这番无意义的怀疑，在她看来……太过诡异。
她看着教导着自己长大的萧家谋士，良久。
“我知道了，我会拜托蛟龙殿彻查的，同时也——”她顿了顿，“听您所言，督促家主盯着百草的外姓掌门。”
李勤欣慰颔首。
“当然其他人也自当，一视同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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