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异样
风月秋季的酒家尤为热闹，四海宾客络绎不绝，皆为了一赏临国难得一见的内陆金秋胜景。
而探月楼则是风月城最负盛名的几家酒楼之一，坐落风月之西，因“楼高三千丈，伸手可探月”而得名。
虽然没到那份上，不过最顶楼可纵观风月城全貌，确实是招待外宾的绝佳之地。
顶多不过是价高惊人，但这点钱对萧家不值一提。
他们三人一踏出马车，人群便传来熙攘的惊讶声，这还是多少让萧思玥觉得有些失策。
虽然这两位算是便装出行，可奈何那两张脸本就精致耐看，加上那身段站在明显就和常人不同，不引来侧目就奇怪了。
“啊……两位公子好好看。”
“前面那位姑娘也是，好漂亮呀。”
“这两男一女来探月楼究竟是做些什么呢？”
“啊——要走了。”
不走等下就被路人围住了……
萧思玥后脑勺都在抽筋，她想她都能听得见锋妄更是能听的一清二楚。
她索性停下步伐，从怀里拿出两枚丹药分别塞给了跟着她的二人。
“这是？”陈湛微微笑道。
“隐气丹，服下后会敛去人身气息，让旁人不易察觉。”萧思玥无奈一笑，“是小女考虑不周，抱歉。”
“此丹——”
锋妄还没来得及问，萧思玥打断道：“一阶天品，不会有任何问题。”
锋妄点了点头，爽快地仰头将其吞下。
萧思玥没来得及别过头，就这样硬生生看着锋妄将带着青筋的喉结都暴露在她眼前。
锋妄服完后直视着她，谢道：“多谢萧少主。”
萧思玥双眸微怔。
“少主？”
“没……没事。”萧思玥赶忙转过了身，往楼里走去。
不对。
灯火通明热闹非凡的探月楼，萧思玥却一踏进其中便感知到了周边异样，双拳紧握，双眸大睁。
左右两侧的杀意与威压扑面而来，无数武修群集于此，像是有几百只通红的双眼盯着她。
可不过呼吸之间，那种血腥感又霎时间消失殆尽。
“这是哪家的美人啊？”一道轻佻的声音从前方响起，其主人妖娆地向着萧思玥走来。
探月楼的老板泠掌柜是远近闻名的美人，能说会道八面玲珑，风月城中可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萧思玥定了定神，余光扫了扫四周，发现探月搂的大厅极大，她这样匆匆一瞥不可能找到那些杀意的来源。
她索性收回眼神：“泠掌柜，好久不见，麻烦安排下顶楼上间。”
“啊，原来萧家的小美人呀。”泠掌柜嬉笑着握住她的手，“顶楼上间啊……真是抱歉，现在还有客人在里面呢。”
萧思玥心领神会，从袖中掏出了一锭银子，反盖到对方手中：“萧家设宴贵宾，还望老板娘行个方便？”
泠掌柜美眸轻抬，看了看萧思玥身后的两个男子。
隐气丹一阶只能遮盖掉气息，迷惑一下毫无修行的凡人，常被萧思玥来逃避围观群众。可一旦直视，两个大活人当然逃不过掌柜的眼睛。
泠掌柜眼神掠过锋妄，而后与陈湛对视了数秒。
片刻后，她竟直接应下：“好，我吩咐人去准备。小美人稍等片刻。”
萧思玥有些微怔，按理来说这种事可没这么好摆平。那银子不过是个表态，能买得起探月顶楼上间的人非富即贵，她早都准备好与对方斗智斗勇。
这种反常，再联想方才那一瞬间铺天盖地的杀意。
她暗中瞥了一眼后方的陈湛。
“萧美人及二位公子——”泠掌柜很快便回到了三人前，“随我来吧。”
三人随她穿过了热闹非凡的大厅，萧思玥却再没察觉出一丝异样。
泠掌柜将她们带进了一个单独的房中，门外看不出任何异样，可这屋子内部却是别有洞天。
这是个通天小院，还有些石木小溪点缀。其顶盖并不与大厅相同按楼层而分，而与探月楼之顶持平，高似通天，以至于锋妄与陈湛一进门便下意识抬首望了望顶。
萧思玥倒是见怪不怪。引起她注意的是小庭院中趴着的一只小东西。
其身通白如雪，双翼轻柔覆盖鸟身，后有尾翼长达一丈有余。它阖眼安睡在一道似有似无的水帘结界中，似乎有些疲倦。
泠掌柜站在水帘结界外，对来宾展颜一笑：“顶楼高似登天，鄙店特地备有异鸟载各位至上间。”
“是……换了吗？”萧思玥疑惑道。
“是，难为小美人还记得。”泠掌柜耐心解释道，“之前那位租期已至便归还给了点苍派，这位‘小途’是咱们重新托他们从极崖三千捕回的。”
萧思玥上前几步蹲在了白鸟身旁，打量道：“它看起来好小，大抵载不动我们三吧？”
掌柜的有几分不好意思：“抱歉，确实如此，可能得麻烦客官们一位一位来了。”
“无妨。”
萧思玥起身转头，脱口而出想道二位尊称，却是转了个心思：“或许麻烦二位公子先乘小涂上顶楼？我走步梯稍后便到。”
陈湛思忖片刻，笑道：“看来萧少主还对五年前之事记忆犹新。”
“自是毕生难忘。”萧思玥恭敬笑道，“二……公子无需委屈自己。”
“少主好意，在下恭敬不如从命。”他长袖一收，几步上前。
萧思玥顿了顿，微笑看向锋妄，正思考着说辞。
“我与少主走上去吧。”锋妄一脸无所谓。
“也好。”陈湛道，“强如锋公子想必不在意这几步辛劳。”
锋妄耸了耸肩：“无妨，我正想纵览下这能名扬至中海的探月楼。”
发现剧本不按自己预想走的萧少主十分心累，更心累的是她居然又要和锋妄单独待上一阵。
她看向面色淡然的锋妄，好像对方一直都是这个表情，谈不上冷漠，也说不上欢愉，只有因礼而生的笑意。
她屏住呼吸，再次在前带着锋妄登上探月楼。
二人一路无言。
探月楼的盛秋是一年中生意最火爆的时节，座无虚席人声鼎沸，各式各样的人们汇聚于此。此楼足有十三层，不过越往高走倒是越发僻静，也越发狭窄，甚至有些凉意。
她想起儿时也为了身后人爬过同样的楼。
像中海这样的寸土寸金之地，擂台常被周围高楼包个严实。他擂台在中海时，萧思玥若不想让萧家花钱买贵宾座，便只能早早爬到附近酒楼高层，才能抢占时机，看见站在擂台中心的锋妄。
时过境迁，等她不费吹灰之力就能看见这人时，却又没有了转头直面他的勇气。
“萧少主也是武修之人？”
这次还是走在后方的锋妄与她搭话。
还好……萧思玥觉得自己似乎已没有刚开始的那般紧张。
“是，锋城主看得出？”
“以少主登楼之速，常人至六层左右便会气喘不止，可您气息丝毫不乱。”
萧思玥没敢回头：“谬赞了。小女确有修武，但仅是皮毛而已。”
她还记得对方让她下次记得逃的笑容。
“那想来少主也感受到了，进楼之时铺天盖地的杀意？”
一瞬脑中有弦拉紧，萧思玥不知他为何点明。
“锋城主也感受到了？”她反问道。
“嗯。”锋妄答得随意，“您可知后日的风月决战？”
要参战的人脸上出现了几丝尴尬。
“知晓，您想说那些人都是为了风月决战而来？”
身后人一时无言。
后方安静地有些不正常，萧思玥只得停下脚步回头望去。
她发现锋妄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靠，萧思玥再次感叹这人也不知为何生得如此好看，岁月只会徒增他脸颊的硬朗，却带不走丝毫英气。
她甚至止不住自己的心跳。
“可能，探月楼中有多数武修出身于中海争天阁，不过争天阁的斗场有限，许多武修会在空闲时出走他处修炼。”锋妄与她四目相对，勾勒出一个笑容：“他们是以命相搏的武者，不会刻意克制自己的杀意，我只是不希望您误会。”
“可那仅是一瞬便被完全收走，难不成争天阁的斗者都认识您？”萧思玥越发迷惑。
“那不是他们收走的。”锋妄无奈笑道，“是在下帮您挡了。”
“什……么？”萧思玥杏眸睁大得几乎要掉出来。
“您一进探月楼手都在抖。”锋妄看向她再次握紧的双拳，“站在您的立场上多虑是必然的，可有些事确实仅是巧合。”
不是这个事啊……萧思玥在内心狂啸，仅是那一瞬就注意到帮她挡了吗？
萧思玥强迫自己保持着冷静的笑容，问道：“那……您是特意想与我解释，才不愿独自乘异鸟吗？”
“可以这么说。”锋妄微微颔首。
她又想转身跑了。
“另外也确实想看看这探月楼与中海的有何差别。”
“……有吗？”
锋妄摇摇头：“除了用重明神鸟送客这种事。”
“中海城没有吗？”萧思玥终于把跳到嗓子的心压了下去。
“酒家一般会用机关术将宾客运上去，而非借助神兽。”锋妄笑道，“中海要想和点苍做生意，可比和萧家还难。”
萧思玥笑容有些尴尬：“小女去中海时，是一个大的木箱将人运到上层。”
“正是机关术，中海有行修金木者善于此。”锋妄点点头，“少主去过中海城？”
是啊……就为了看你一眼，求完亲爹还得求嫣姨求深爷爷。
她点了点头。
锋妄笑道：“少主若还愿前来，锋某定盛情款待。”
萧思玥眸光闪烁，竟想脱口而出一句“不用”，但又舍不得。
要是真有机会再见他的话不是也挺好吗？难道还不能做朋友？
就如她爹所言，和中海城城主结交，不也有益于萧家之后在玄国的生意？
理智战胜了情感，最终这位纠葛万千的少女还是自己把自己给说服了。
“……荣幸之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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