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19章

“说起段门主，”吴越说着说着一改刚刚那一股子严肃劲，一脸看戏的表情看着翟羽，“你中午的时候……”

        “我？”翟羽一只手撑住了脸，手里的木勺子不断地搅拌着药汤，“我当时感觉自己没那么晕，就撑着船过去了，快到岸边才突然觉得自己手脚无力、晕的不行，我都不知道自己怎么上的岸。”

        吴越听言一脸的笑意，“我就晓得你大概是什么都不记得了。”

        “我听说个趣事，你听了可别恼啊~”

        “我听说，段孝冈带着几个六旋门的弟子在一边帮抬晕倒的官兵，特意留了段小公子在咱们这里帮忙。”吴越试探着看了一眼翟羽，但这傻姑娘此刻还是一脸的茫然。

        “我也是听人说的啊，”吴越道，“段小公子眼看着你要晕倒，上前搀扶。结果你一头栽进人家怀里不说，另一只手还拽着人家哥哥、段大公子的袖子不撒手。”

        吴越不与她说还好，她这一听，脸蛋唰就红成了苹果，双颊直发烫。回想起自己刚刚出门时候段家小公子的态度，更觉得难堪得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下去。

        她羞的把脸撇到一边，“我那时候神智已经不太清醒，就想着赶紧把人救上岸，就那么随手一拽。”

        翟羽红着脸为自己辩解道，“船就那么一点点大，我哪里直到随手拽的是谁啊。”

        吴越在一旁笑而不语。

        翟羽越想越觉得丢人，独自憋过一阵子又十分不好意思的回过头来问道，“中午的事情，多少人看见了？”

        吴越笑着，晓得她的已经开始害羞了，连忙安慰道，“中午的时候大家都忙成一团，谁还有空看你啊！放心好了。”

        她手里拿着小团山，故意逗着翟羽似的，呼呼往翟羽红的发烫的脸边上送风，“大家伙都夸你呢，都说是你救人心切，才没有一吸到那迷药就晕倒，强撑着划着船去了航道中心，赶在那救人最宝贵的时间里多救了三个人上来。”

        翟羽听着吴越师姐这么夸她，脸更是红的不行，又躲闪似的别过头去，佯装查看罐子里的药材，躲过了吴越师姐如炬的目光。

        一张抹布隔着热，翟羽掀开最边上的一只陶土罐子，扑面的药味连翟羽都被呛得直咳嗽。

        “这只罐子里的药怎么下的这么重啊，”翟羽一边翻动着药罐子快要糊底的药材，一边捂住了鼻子。

        “好几个从海里捞上来的伤员，伤口处理完，人虽然此刻还活着，气息却越来越弱了，再不下猛药，也不知道还能不能熬到明天早上。”吴越在一边道，“就这么一副药了，大概也就够三人的量，一会儿晾凉了，你给里面人送去吧。”

        另一边，内院里，趴在木板床上的小书生已经奄奄一息。谷主尚且没来及缝合好伤口就眼看着睡着的人气息越来越弱，按学位、扎针、气熏试了一个遍，最后从袖口摸出了一颗强心丹喂下，才堪堪让其再次清醒过来。他试了一下这人的脉搏，纵使心痛也只能无奈的摇了摇头。

        小书生的未婚妻叫小蕈，何翟羽同船逃出来之后，谷主还与其聊过几句，知道些他渡过许多的艰难，相知相爱的故事。小蕈是商贾之家，虽然富裕却不是小书生这样一心科举之人的良配。好容易扛过来家人的反对，即将修成正果，就在二人上货船准备挑一些首饰做彩礼时，遇见了这样的意外。

        小蕈今日也跟了过来，此刻正在门外焦急地等着。

        谷主步履匆匆出了们，二话不说就对着小蕈行了一礼，“孙某医术不精，姑娘……”

        不等谷主说完，小蕈的眼眶的红了，不顾一切的跑了进去。

        一进门，看见小书生还能眨巴着眼睛看着她，与她而言已经是最大的惊喜。她强忍悲痛，抹干了眼泪。一开口却藏不住的声音里尽是哭腔，话出口还是无尽的悔恨。

        “我就说我不要你送我金银首饰……你还偏偏要去买……”

        小书生被谷主唤醒来，竟然觉的周身感觉还不错，抬手十分心疼擦了擦小蕈的哗哗直流的眼泪，“那我哪能预知会碰上这么件事情……再说了，哪有姑娘家的不喜欢簪子、首饰的……”

        他知道自己命不久矣，心里却欢喜：多么的有幸叫他能有机会把这些话再亲口说给小蕈听。——他不想小蕈因此事怪罪自己、抱憾终生。

        小书生的手还是温热的，轻轻的拂过小蕈的脸颊，“隔壁小李送元娘的花丝镯子，你嘴上说不喜欢，心里还是想要，我都瞧出来了。”

        “你总是这样，顾及着我家里，处处替我着想……”

        “……我没有……”

        “可你都要嫁给我了，总不能再叫你受委屈……”

        小蕈的眼泪的模糊了视线，崩溃的一屁股蹲坐在地上大哭，全没了之前大小姐式的端庄，“可你这么好……你叫我以后一个人，要怎么过啊……”

        小书生躺着，手也只能够到她的挽着的发髻，他留恋不舍的摸了摸，“小蕈，这世道艰难哪里是你一介女子扛的起的……要怪就挂那些东浉的贼人，是他们杀人放火、为非作歹。你若是有心，待那些贼人来日菜市口问斩，你多替我丢几个臭鸡蛋。”

        小蕈哭的伤心，此刻更是十斗金也换不回的难过。

        小书生见她还是蹲着哭个不停，招手叫她起来，“你快别蹲着别哭了，赶紧站起来再让我多看两眼……”

        翟羽捧着药碗在廊间听了一整出，心里寒的似冰窖，拧着疼，看着二人在房里道别，进也不是,退……

        她找了给机会，推门进去送了药，这一碗大剂量的药大概能让小书生多活两个时辰。

        药碗送到小蕈的手上，翟羽确是一眼都不敢多看，头也不回的跑开了。只要多看上这对情人那么一眼，她的眼泪也要不争气的往外流。

        小书生对着小蕈说了一夜的情话，翟羽就蹲靠着门板在外偷听了一夜，一个人偷偷的掩泪哭泣。

        人之将死，言语中依然不乏过往岁月中的灿烂与美好。这样静静等待着时间流逝、等待死亡的夜晚里，也全是对活着的小蕈未来美好生活的期待。

        生命的短暂与脆弱、敏感又易逝，却总是这样的勇敢。命运却总是故意捉弄似的，不断的给予磨砺、考验，没有一丝丝的情分。叫他们这些大夫也抢人不过，叫他们空有一身的本领，留下无尽的寂寞、遗憾。

        ……

        清晨，五月中的第一缕阳光透过天窗，照进了房间，形成一片光晕。小书生已经过世半个多时辰了，小蕈握着他的手，心里却总是想着再等一会儿，也许一会儿，他还会开口再说什么……

        “陈延，你叫我空等了好久……”小蕈攥着他的手，哭花的脸颊缓缓的靠近小书生失了温度的脸颊，“再见……下辈子再见……”

        小蕈走出房门来时跟失了魂似的，摇晃着步子。翟羽听到开门的声音连忙上前搀扶。

        “我没事……”小蕈没了血色的脸，只有眼神还有光亮，“陈延……他……”

        “死”这个字对她而言是那么的难以启齿，她的薄唇一阵颤动，那个字化为一段长长的沉默。

        另一边。

        李大明当时通知完何荣海就又去买下了小船。拖着小船躲在了灌木丛子里等待着天下棋局行动完他好乘机溜走。

        一声震天的爆炸差点没把躲在一旁灌木丛里的他震的一屁股坐倒。等他缓过神来一看，东浉人已经跳上了小船似乎准备逃跑。他在几位外形极为相似的东浉人中一眼就看到了特别的那个——那个杀害了他妹夫，害的妹妹一家家破人亡的人。

        他看着那人熟悉的身影，不禁血脉喷张，目眦欲裂。身上的破背心脱下覆住前脸，光着个膀子跳上来小船，一路摇着船远远的跟在后面。

        何荣海的人自莫回头崖出发，快速的跟上了撑着小船逃跑的东浉人。几艘小船的东浉人十分的狡诈，一出莫回头崖就四散而逃。何荣海的人按照之前定下的战术，快速逼抢将其中的三艘逼停在了一处小岛。

        剩下的一艘小船，五个东浉人自海上飘走，何荣海带着两个手下一路紧追不舍，从中午一直追到了傍晚，一支强弩射穿了东浉人的船，将其逼上了一处名曰小山岛的地方。

        何荣海的人虽然带着武器，可对上五个东浉人还是太过费劲。东浉人出刀迅捷，刀刀直刺要害。强弩手最后一支□□射出，一击射中了其中一人，没来及退出打斗范围便被灵活的东浉人近身，一刀直刺胸膛，当场殒命倒下。

        何荣海在河岸边就不下心吸过一口那迷药，此刻的指尖还麻着，四个东浉人轮番夹击何荣海二人，让其出招不行只能被动格挡、苦不堪言。

        何荣海的手下很快体力不支，一个脚步没踩稳险些被刺中要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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