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13章

对于那个悄悄溜走的孩子，楚南星也没去计较，救人是他自己的事，人家谢或者不谢是别人的事，做好自己的事才是紧要的。

        此时雨已经停了，笼罩在林间的浓雾也消散了不少。俩人就地休息片刻，生起火堆烘烤潮湿的衣裳。

        楚南星将饼串在剑上放在火上烤着，“不知刚刚那群人抓那个孩子做什么？”

        商陆摇头，“不知道，”

        “沙沙”

        俩人立即警惕的看向眼前发出声响的草丛。

        就在商陆将大饼从剑上取来时，一只花色的狸猫嘴里叼着野果从草里露了出来。

        俩人长松一口气，商陆将大饼重新串在剑上架在火堆上。

        楚南星这时却突然起了兴致，掰了一点大饼放在地上，冲着那只狸猫轻声诱哄，“来，过来，”

        狸猫果真从草里朝楚南星走了过来，绕过地上的饼块，将嘴里的果子放在楚南星身前，随后轻声叫了了两声，

        楚南星似懂非懂的捡起地上的果子试探的问道，“给我的？”

        狸猫轻轻地再次呜咽了一声，表示是的。

        楚南星登时眼睛的都亮了，惊喜的转头看向商陆，“这狸猫能听懂我说的话，”

        商陆凑上前来，点了点狸猫的额头，吃味道，“怎的只给他一个人，我的呢？你这只偏心眼的狸猫，”

        狸猫晃了晃尾巴，转身走了。

        楚南星得了果子，得意洋洋的彩冲着商陆炫耀的道，“看看，”说着狠狠的咬了一大口，“万物都是有灵的，你这人品性不行啊，”

        正说着，那只狸猫又回来了，嘴里同样叼着一只果子，这次放在商陆身前，呜咽了几声转身就走了。

        商陆拾起地上红澄澄的果子，挑衅的冲楚南星挑了挑眉，“我这颗红艳艳的一看就比你的甜，”说着就咬了一口。

        楚南星嫌弃的看了眼刻意嚼出声音的商陆，“幼稚，”

        也不知这是什么果子，脆甜的很，不似梨子却有梨子的味道，香味也独特，像是雨后的茉莉，虽不浓烈倒也醒头脑。

        山中的浓雾已经散去，阳光透树叶的间隙斑驳的照射下来，四周时不时有虫鸣，草丛里有小兽、爬虫经过。

        俩人休整好，望着偌大的山林迷失了的方向。

        楚南星望着郁郁葱葱的草木，怅然道，“这么大的地儿，三钱医师都不能给张地图么？”

        商陆冷哼一声，“因为他也不知道白芨草长在山里的哪一处，”

        他们所处一片平地，往前看去，皆是青枝绿叶，秀丽挺拔的缀满整座山。

        “我们往前走走，”商陆指了指前方不远处的一个陡坡，“三钱说那处山谷常年云雾环绕，我们爬到半山腰去，站在高处看，或许能看见。再不济此前徐家时常进山采药，即使过去许久，但当初采药留下的足迹也能留下一二，我们仔细找找应该是可以找到的，”

        “现在也只能这样了，”楚南星无奈的起身捡起一旁的黑衣扔进背篓里，“把这个带回去，刚刚那群人太过诡异，回去问问可有谁遇见过。”刚刚他明明听见了脚步声，他一□□入，明显能感觉到了阻力，可为何只见衣不见尸骨，甚至枪刃上都未沾染一点鲜血。

        俩人正要走，就听见草丛又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俩人看去，又是刚刚那只狸猫。

        楚南星朝狸猫走了过去，“小家伙你怎么不回家去，”

        狸猫从草丛里走到楚南星脚边蹭了蹭，随即抬脚朝商陆走去，一边走一边轻声的叫了几下。

        商陆蹲下身揉了揉狸猫的头，温柔的问道，“是南边吗？”

        狸猫回应的叫了一声。

        商陆起身说道，“狸猫说山谷在南边，过了前面的山坡往南走就能看见，”

        楚南星不敢置信的问道，“你懂兽语？”

        商陆回道，“不懂啊，只是它说的我刚好能听懂，”

        “哈？”楚南星表示无法理解商陆这番话。到底是懂还是不懂？

        俩人按照狸猫说的方向，走了大约半个时辰，果然见一处山坳弥漫着白雾，与其说是山谷到不说是一处夹缝更为妥帖。

        山谷左右环绕两处山峰，一条小溪紧靠着其中一座山峰蜿蜒流淌，入口处乱石嶙峋，一块被藤草覆盖下有一石碑，楚南星拿剑将藤草挑开，石碑上刻有“呜风谷”三字映入眼帘。

        “呜风谷，”楚南星不禁喃喃自语。

        风从山谷里吹出来，发出呜呜的声响，这山谷倒也不负其名。

        石碑左下角刻着一个正正方方的“徐”字。

        “这处山谷是徐家的？”楚南星问。

        商陆蹙着眉摇了摇头，“不太像，据我所知徐家从不在深山中圈养药材，”停顿了下又继续说道，“若是这真是徐家的山谷，那这片山中多的是药材，因为徐家养药材都是用一整座山来养的，且白芨草娇贵难寻，徐家不可能就此放任在此处，”

        楚南星看了看潇洒恣意的“呜风谷”三字与底下方方正正的“徐”一字，明显不是出自同一个人之手，但为何石碑上会出现两种截然不同的字体。

        “嘶啦，”

        楚南星想的正入神，突然听见一声布料撕裂的声音，回过神来，向声音发出的方向看去。只见商陆正正站在溪水边撕扯衣摆。

        “你干什么？”

        商陆蹲下身将扯下来的碎片放进溪水里浸湿，“做好防护，”说着将另一块碎片也放进溪水了，“山谷里的可不是雾，是瘴，”

        楚南星瞪圆了眼，“瘴？”

        商陆点点头，拎着还在淌水的碎片走了过来。

        楚南星知道瘴，瘴分两种，毒瘴与幻瘴，毒瘴是人为，一旦踏入，瞬息就能取人性命。幻瘴是其中的宝物为了保护自己不为所夺释放出来的，能勾起闯入者最为胆怯的事情，从而导致同行者自相残杀。不知这环绕在山谷里的是毒瘴还是幻瘴。

        “这溪水是从山谷流出来的，想必这水中也有些药性，将这碎布捂着口鼻，只要不让瘴气吸入，我们就能无事。”

        楚南星将信将疑的将碎布覆于面上，“可靠吗？”

        商陆正色道，“放心，我不会害了你，”

        楚南星那颗不安的心突然因为商陆的这句话莫名其妙的安定了下来。

        “行，那我们进去吧，”楚南星说着将手中的长剑给了商陆。

        商陆摇摇头没接，随后说了句让楚南星一头雾水的话，“你拿着吧，□□靠灵力催动，若非必要不要随意催动它，”

        闻言，楚南星收回了手，望着山谷白雾。

        雾，润而轻，风一吹便随着摆动消散，瘴虽形似雾，但它更像是一团凝聚的液体，会随着风翻滚但不散。

        俩人一前一后进了山谷，商陆在前，楚南星在后。

        瘴气浓稠，只能堪堪看见脚下的方寸之地，就连一步之遥的商陆，他都看不清。四周静的仿佛一切已经凝固住，若不是前方一直有脚步与平稳的呼吸声提醒，他真得以后自己已经迷失在这重重迷瘴中。

        大约过了一刻钟，商陆的背影影影绰绰的显露出来，耳边也传来溪水缓缓流淌的声音。楚南星赶紧上前一步与商陆并肩。

        瘴气越来越淡，他们已经能看见前方似有一片晚霞。

        “白芨草！”楚南星见到那片红时立即欣喜的叫了出来。

        瘴气退去，蒙在青纱中的晚霞完完全全展露出来。白的叶根，橙红的花穗，顶上一点金，正是白芨草。

        “这是什么？”花丛间倒塌着一块石板，上面用朱红的字体雕刻了一段话，“金是金，银是银，白芨草虽好，求多少取多少，切不要贪心，”

        这个字体倒是与入口处的石碑上的呜风谷三字相像。

        虽不知这白芨草是何人所栽种，俩人恭恭敬敬的朝着石板鞠了一躬，随后将身上带的所有银钱放在石板上。

        楚南星看了看装了已经半篓的白芨草，有些心虚道，“求的有些多，还望勿怪，”

        俩人出了山谷发现太阳已经逐渐西斜，离着与船家相约的时间尚早，俩人不慌不忙按照来时的路原路返回。

        经过一山道时，先前的狸猫突然出现在道路中央。

        “小家伙又是你啊，”见了狸猫楚南星心中一喜，对于这只颇有灵性的狸猫很有亲切感，“你一直跟着我们吗？”

        狸猫摇了摇尾巴，上前用爪子挠了挠楚南星的衣摆，随后转身朝另一条山道走，走了两步又停下回头看他们。

        楚南星试探的问道，“你是要我们跟着你走吗？”

        狸猫叫了两声，翠绿的眸子看向商陆。

        商陆率先跟了上去，“我们过去看看，它好像要带我们去看什么东西，”

        狸猫带着他们在山道左走右拐，时不时停下回头看他们是否有跟上。

        走了约莫半个时辰，狸猫在一处低矮的灌木前停了下来，背对着楚南星他们低下头不停的蹭着什么，嘴里一直发出轻声的“喵喵”声，一声比一声低，落在人耳里莫名有一些悲伤。狸猫又转过头来冲着身后俩人叫，翠绿的眸子里隐隐有水雾。

        俩人几步走到狸猫身旁，发现灌木丛里躺着一个小孩。小孩双眼紧闭呼吸孱弱，身上盖着一张巨大的树叶吗，约莫四五岁的模样，露出来手臂上纵横交错布满伤疤。

        “喵~~”狸猫再次抓住楚南星的衣摆，长长的叫了一声。

        楚南星低下头看向狸猫，“救他？”

        “喵~”翠绿的眸子满是希冀的望着楚南星。

        楚南星没再说话，沉默的看着扒着自己裤脚的狸猫。

        狸猫一直安静的蹲坐在楚南星脚边，时不时用翠绿的眸子扫两眼商陆。风刮起树叶沙沙作响，卷起白云遮住了太阳，视线所及黯淡了不少。

        良久，楚南星脱下外衣，将长剑递到商陆手里，“我们带他回去吧，”说着朝灌木丛走去，“好歹是一条命，”蹲下身将盖在小孩身上的树叶取下。树叶覆盖下的伤痕比起手臂上的有过之而无不及，简直达到了触目惊心的地步。

        楚南星咬紧牙压下满腔的怒火，这还只是一个孩子啊，缘何要遭受这般的折磨。

        小心翼翼的将孩子抱进怀中，与商陆擦肩而过。

        即使一闪而过，商陆也看见了楚南星眼中的不同寻常，那眼中是恨，不由主的轻声唤道，“南星？”

        楚南星并未停止脚步，循着来时的路往前走，淡淡的回道，“这孩子在发烧，我们得赶紧回去，”

        “喵~”狸猫轻轻的叫了一声。

        商陆蹲下身揉了揉狸猫，安抚道，“没事了，那孩子没事了，你乖乖藏好别在被人捉去了，”

        狸猫用脸蹭了蹭商陆的手心，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

        商陆拍了拍狸猫的头，“今日采药多谢你的果子，今后可要保护好自己，”说罢起身就走。

        狸猫蹲坐在原地看着商陆的身影消失不见，才转身往灌木丛走去。

        楚南星的脚步虽快但稳，时不时低头看眼怀中的孩子。他此时胸中似有一锅沸腾的水，咕咚咕咚冒着泡要出锅里溢出来。眼前掠过的青翠山林好似消失不见，充斥耳边的虫鸣、鸟鸣也已消退。他似乎听见了刀剑声，哀哭声。萦绕鼻尖的不在是草木的香气而是火油、血腥味。眼前似乎出现了一片汪洋大海，只是这片海洋是红色的，上面还漂浮着“浮木”。

        楚南星脚步略快，几句话的时间便已看不见身影。商陆几乎小跑了几步，才在一个岔路口看见楚南星。

        楚南星显然是忘记之前是从那边走过来的，此时正抱着孩子面无表情的站在路口的一块石头上，见了他才从石头上跳下来。待他走近了才问道，“那狸猫没跟上？”

        商陆伸手想去抱楚南星怀里的孩子，却被楚南星微微侧身拒绝了，“那狸猫是山中的生灵，跟着我们做什么，”

        楚南星朝他身后望了望，“那狸猫颇有些灵性，我还以为它会与我们一道回去呢，”

        商陆越过楚南星，挑了左手边的山道往下走，“说是灵性不如说是野性，自由自在的惯了，性子自然机警通人性些。同我们走了，那与家中的豢养的猫儿也无多大区别了，日子长了总是不如在野外机灵些。”

        楚南星跟在商陆身后深以为然的说道，“确实如此，就像杏枝里的猫儿一样，成日里山野中来往，是同其他的猫儿不一样，”

        商陆有意要同楚南星多说一些话，“是啊，我在杏枝里养的猫儿，成日里离家出走，与那些野猫混在一起，时间一长。嘿，我都认不出那只是我养的猫儿了，”

        楚南星单手抱着孩子，一手掌上覆上灵力，温热的手心顿时清凉，小心将手掌覆在孩子滚烫的额头上，以此给孩子降温，“杏枝里山好水好，吃着山里的野兔喝着月杏河的水的猫儿自是会换了一副容貌筋骨，有一句话叫做入乡随俗。”说完顿了一下，抬眼看了下商陆的背影，幽幽道，“只是我竟不知道商公子在杏枝里还有房屋，”

        商陆佯做惊讶的说，“我还以为楚老板这样机警的一个人早就知道了，不曾想竟是不知道的啊，”

        楚南星嘴角扯出一抹看不出何意的笑意，“我这样愚笨的人只能看出一二，看不出三四，只是不知道商公子在杏枝里坐的是何地位，就连布庄管家见了您都是低眉顺眼谦恭至极。”

        听着楚南星话语恭敬却暗藏讥讽的语气，回过头朝楚南星笑了笑，折返到楚南星身边，嬉笑的说道，“小老板想知道什么，在下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绝不敢有半分欺瞒，”

        楚南星斜睨了商陆一眼，“你是什么样的人我不知道，但是只要是在杏枝里住下的人，绝不会大恶之人，”

        商陆突然问道，“杏枝里就这么好？”

        楚南星没答话，垂眸担忧的看向怀中的孩子。

        孩子的体温稍稍降下去些了，楚南星立即两手将孩子抱着趴伏在肩上，使了点力气拍着孩子的后背，平淡的说道，“我不知道杏枝里是什么地方，但是我在杏枝里接触过所有人都在证明那是一片好地方，”不知拍了几个来回，眼见已经要走出林子来到岸边了，昏迷的孩子突然发出一声细弱的□□声。楚南星面上一喜，立即将孩子横抱在怀里。

        商陆将白芨草顶上的那点金色掐了下来，在指尖揉搓了几下，待那金色转为赤红色时，掰开孩子的嘴喂了进去。

        楚南星警惕的问道，“你干什么？”

        商陆看了他一眼，“白芨草是吸收天地精华而生的，其中蕴含的灵力最为纯粹干净。行走荒漠中生命垂危之人喂下一口甘冽的清泉，最为提神醒脑，”说着抬了抬下巴，示意楚南星看一下怀里的孩子。

        楚南星立即低头看去。

        先前面色苍白的孩子，此时面颊上浮起一团淡淡的红晕，冰凉的身体也渐渐有了暖意，呼出的气息竟能抚动垂下的一缕发丝。

        “白芨草中的灵力不多，但给这孩子吊口气还是可以的，”

        先前他见楚南星将孩子竖抱起，一手在其后背轻拍，不知道的人以为那动作是安抚，就像母亲安抚啼哭不止的孩子一般。但是他知道，那是楚南星在向孩子体内运输灵力。灵力是一个人力量的源泉，若是灵力短缺，那便会将自己陷入危险之中。即使是微乎其微的机会，他都不能让其发生在楚南星身上。

        对于商陆这几乎属于马后炮的行为，楚南星颇为不满，“那你先前怎么不将这白芨草喂下去，”

        商陆将剩下的白芨草扔回背篓中。白芨草全身上下每一根枝叶都是宝，都可入药。

        “他本就能活下去，虽然孱弱了些，你又何苦耗费自己的灵力，”

        见商陆识破了自己刚刚的行为，楚南星不自在的撇过视线，看向河面晃晃悠悠的划过来的小船，生硬的转开话题，“这船家来的倒是挺早，”

        商陆看着楚南星悠悠的叹了口气，收回视线敷衍的回道，“嗯，是挺早的，”

        船家将船靠了岸，见了二人笑道，“看来老汉来的正是时候，”

        俩人上了船，楚南星抱着孩子进了船舱，商陆背着背篓站在船尾。

        对于俩人进山采的什么药，怀里抱的是什么，船家一句没多问，一眼也没多看，下船时还嘱咐商陆用衣裳盖在背篓上，免得草药见了光蔫了。

        此时天色未暗，天边挂着半轮残阳。

        对于这种识趣的的船家，下船时商陆还另外给了一些银钱。

        船家迭声感谢后，竹篙一撑去别处谋生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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