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宫宴
不知不觉已近午时，虽说是冬日，可那阳光的余晖洒在身上还是能够让人泛起暖意。
瑞王府的门前停放着一匹红鬃宝马，身后跟着一辆紫色纹有回龙纹的马车和一辆银色的普通马车，全然一副王爷出行的仗势。那一套王爷仪仗浑然而成，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威严的气息。
瑞王最先走出大门，脚下的靴子踩在地上发出闷闷的声音。
阿庆搀扶着叶斓从门后缓缓移动，脚下的绣花鞋踏过高高的门槛…随行的家仆也跟在这夫妇二人的身后。
瑞王环顾一下四周，眼光所及之处并没有浩谦的身影，不由问了问身边的莫伊。
“浩谦呢？”
正当莫伊要回答的时候，一个爽朗的声音伴随着清风吹送入耳。
“真是万分抱歉，在下来迟让各位久等，还望王爷恕罪。”
瑞王回头一看，只见浩谦穿着一件银色长袍，腰间系着一块白玉玉佩，玉佩随着他的走动晃动起来，他的身上披着一件浅紫色的披风，披风随着他的动作曲线扬起。
“是本王早到了，不过，这芙蓉姑娘怎么没来？”
“师妹她初到洛城，难免有些水土不服。几日前又染上了风寒，已经躺下歇息了。师妹喜欢清静，皇宫的热闹繁华不适合她，王爷还是允她好好休息吧。”
“既然芙蓉姑娘身体不适，本妃还是替她找个大夫好好的瞧瞧。”叶斓语气中的担忧和昨晚的凌厉判若两人，这几年来的王妃生活已经教会了她如何处理这些事情。
浩谦作了一个揖，推却的意思表露无遗，“草民来时从家里带了一个大夫，不劳王妃费心此等小事。”
“别耽误了，启程。”
说罢，瑞王率先上马，阿庆把瑞王妃扶上紫色马车，浩谦则进了那辆银色马车。
莫伊在马车上看着闭目养神的浩谦，开口道，“公子…无惧？”
“何惧？”浩谦笑了笑，“虽是平民百姓，到底也是陛下亲召的客人。”
“公子，你就一点儿不担心，宫宴之上枷锁备，有去无回？”
“无故绞杀于社稷有功之人，那便是昏聩之举，史书的口诛笔伐和有心觊觎巅峰之人…可不会轻易放过。”
“是莫伊多心了。”
“不会。”
浩谦掀开了马车上的窗帘，细细的观察沿途的美景。
道路两旁建造了许多红瓦的楼房，街上的行人来来往往，小摊档也摆的满街都是，真真是一派繁荣景象。
可浩谦还是注意到了被赶到墙角的小乞丐和刚刚从朔州逃难来到此地的难民，他们无助的蜷缩在墙角，为瑞王鸣锣开道的军官毫不留情的抵挡住了他们，不忍细看的他终究放下了手中的窗帘。
车队绕过了一个又一个的街道，经过了一个时辰才抵达皇宫大门——定安门。
只见城墙高高耸立，一副皇家的威严压迫之感油然而生，大红色的主色调将那庄严感更加加深。
进了定安门便进入了皇宫大内，车队开始左拐右拐，透过那小小的窗，浩谦只觉得皇宫大内都是琉璃绿瓦，宫墙片片红。
不知道饶了多少路口，马车终于在一个地方停了下来。
浩谦一行人从车上下来，跟着一群内监穿过了朱雀门。
大概过了一刻钟的时间，他们在欢宜厅停了下来。
此时，领头的内监一声吆喝：“瑞王到！”
瑞王带着浩谦和自个儿的王妃走进大厅，走到距离上位者还剩五米之时，瑞王开始双手向前环扣，向上位者行了个大礼，身后的瑞王妃也跟着照做。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浩谦站在瑞王的身后暗自打量那个明黄色的上位者，皇袍加身的帝皇看则悠闲，可那双眼睛睥睨着底下的众人，浩谦看不出那人的情绪。
浩谦跟在上官瑞的身后行了个大礼，假意流露的敬畏让上位者很是满意。
“草民司徒浩谦参见吾皇，愿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上官元不动神色的打量了一下下跪者，不怒而威的脸上晃过一丝神情，他提了一下眸，大手一挥。
“平身。”
“谢吾皇万岁！”
浩谦的出席在朝堂之上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士农工商，商为末。
商人可是地位最为低下的，怎么自家皇上竟然会待关外的小商小贩如同上宾，底下的人开始窃窃私语，就连一向不和的左右丞相也开始交谈。
“洛丞相，虽是瑞王表亲，可堂而皇之参加宴会，怎么说都…。不合规矩。”
“现在国库空虚，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了。况且只是一个客卿之位，没什么可担心的。”左丞相不由回应。
不一会儿，他们入席了。
瑞王和瑞王妃坐在最靠近皇上的左边，而浩谦则坐在瑞王的旁边。
浩谦总是心不在焉，想着要怎样才能尽快的结束这场无聊的宴会。
正当众人与浩谦寒暄的时候，一阵撩人心魄的笛音穿破了九重宫阙。
这笛音时而婉转，时而急促，却又带有一丝深不可测的神秘，好像是要把人引向一片神秘的国度，带人领略那一片幻灭无常的音乐意境。
不一会儿，伴随着笛音越飘越近，两个手持着花篮，穿着淡绿色襦裙，头上簪着翡翠流云簪的侍女走了过来，边走边洒着篮子里的茉莉花叶子。
此刻但见他们身后跟着一个竹轿，轿子上坐着一个穿着墨绿色衣裙，头上梳着高挑的飞天流云髻，手上各戴着一只翡翠镯子的清丽之女子。
此刻的她正专注于自己的笛音世界之中，恍若身边的所有都是透明的空气。
这样的女子，也不枉负有天下第一才女的盛誉。
她就是雨燕公主，当今圣上唯一没有出阁的妹妹。
一曲终毕，雨燕公主从轿子上走下来走到皇帝面前，行走利索的她仿佛双腿毫无问题似的。
雨燕公主把右手搭在左手的上方举高于头从容跪下，运用她那如铃声般清脆的声音行礼问安。
“臣妹叩见吾皇陛下，愿陛下福寿安康，万岁万岁万万岁！”
上官元的手轻轻一挥：“平身！赐座！”
很快的，雨燕公主就坐在了坐在皇帝右边的华贵人的身边。
这时，上官元端起了一杯酒，眼神扫过了瑞王，停在了浩谦的身上，“此番为国祈福，恭迎释迦牟尼大佛降临万佛寺，也愿东华能够早日度过此次天灾，早日降雨，福泽大地。”
上官元照惯例敬天，将杯中的酒倒在地上，朝堂众人跟随其后。
宫娥见此，迅速上前将在场贵人的酒杯重新斟满。
原来，这场宴会是为了庆祝天竺圣佛降临东华而举行的欢庆，浩谦不过是恰好赶上罢。
酒过三巡，上官元端起自己刚刚斟满的酒杯朝着浩谦的方向举杯，“司徒公子此番来到洛城，恰逢盛事，应当共享。不知门主此次前来是否打算在洛城长住？”
浩谦端起酒杯站了起来，把头微微向下埋了埋，“草民此番来京畿是为了一些生意上的事，处理完之后草民便回关外。”
“听闻司徒公子在关外可是一个乐善好施的商人，那专门建立的私塾并不盈利，只是为了关外的穷苦孩子能够有一个安稳的学习场所。”
“来的路上听说了闰阳城闹水灾的事情，草民虽是一介商贾，也不免可怜那些无家可归的可怜人。”
上官元扯了扯衣袖，漫不经心的看了浩谦一眼，“司徒公子一介布衣，竟能如此关心国家大事？”
“老门主在世时总会拨出一些银两以作慈善之用，可到底只能顾及关外片寸之地，他老人家时常教导草民应当富而为善，惟愿力之所及能帮助一些孤苦之人，草民如今，是为践行祖父之言，不敢有片刻懈怠。”
“门主之家风，当为天下学。”上官元攥着杯子的力度稍稍放松，“现如今国库吃紧，不知司徒公子可有为国分忧之心呢？”
“若有用的上草民的地方，草民愿尽绵薄之力。”
“门主此话，朕记在心上了。”
上官元把杯子上的酒一饮而尽，而浩谦也不得不马上把手上的酒喝得一滴也不剩。
这个时候，上官元身边的宦官及时的把皇帝手上的杯子斟满了酒。
此时，上官元又把酒端了起来，继续询问，“司徒公子已过弱冠之年，只怕家中的小公子都会走路了。朕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太子都会说话了。”
浩谦嘴角不由拉了拉，他的脑中浮现的是今天早晨的那个身影，也许过段时间便真的有妻子，有孩子了。
“不怕圣上取笑，草民尚未娶妻，何来生子。”
“哦？竟然如此，朕的皇妹雨燕公主与你年龄相仿，至今尚未定亲，不知可否在这个大好时辰促成一桩才子佳人的传世佳话呢？”
“陛下，不可…公主金枝玉叶怎可随…”
浩谦的话说到一半，一旁的雨燕公主走到上官元脚下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皇上有意促成一桩锦绣良缘，何不成全了臣妹和内阁大学士李蕴。李蕴也是有名的才子，更是李氏名门之后。臣妹与李蕴情投意合，两情相悦，还望陛下赐婚。”
就在雨燕说这句话的时候，李蕴也站起来走到皇帝面前，他学着雨燕的模样跪了下来，随后紧紧握着雨燕的手，那样情深款款的模样一下子吸引了场上所有的目光。
“还望陛下赐婚，成全了微臣和公主殿下。”
上官元的眼中闪过一丝凌厉，直勾勾的看着跪在脚下的雨燕公主，久久未有说话。
在这个时候，一身正红色宫裙，头上梳着蛇头髻，簪着凤求凰，脖子上挂着一条东海珍珠穿成的项链，坐在皇帝右边的华贵人也站了起来。
华贵人同样的跪在了雨燕公主的身边，声音酥软的她柔和而不失温婉，头上的正红色珍珠流苏随着轻摇叮当声响。
“皇上不是才说好要成全一桩才子佳人的千古佳话吗？既然公主与大学士两情相悦，皇上何不在这良辰美景成全了这一对男才女貌的佳人呢？更何况，皇上何不做一回月下老人，也好让天下人知道皇上让有情人终成眷属的风流雅士之举。”
华贵人说这些话的时候眼中秋水流转，眸动之下更是魅惑众生，“陛下？”
上官元终究还是松了口，“朕准了。”
“臣妹谢主隆恩！”雨燕公主又继续说道，“近日闰阳城洪灾，人心惶惶，臣妹请求皇上婚事一切从简，将省下来的费用作赈灾之用。”
上官元抬了抬眸，脸上卸下了之前的凌厉换上了一副笑脸，“难得你们有这份心，准了。”
随即，上官元转头对上浩谦的双眼，“本想促成你…待过几日，朕为你再选几个好姑娘。”
华贵人将眼光定在叶琳的身上，“皇上，臣妾看这叶家小女款款聘婷，与司徒门主看起来倒是也相衬，此宴若再成一对，那佳话之传定令天下心羡，世人传颂。”
“叶家小女？”上官元看向叶琳。
叶琳听到自己的名字也走到上官元的面前跪了下来，脸上的欣喜都快盖不住了，“皇上，民女…。”
浩谦抢先一步跪在地上，“草民终生之事早定，老门主在世的时候早已替草民定下婚约，待这次回到关外，草民便会与她成亲。而草民也在婚书之上对她许下了承诺——一生一世一双人，此生无妾无二妻。”
此时的叶将军冷不丁的来了一句，“司徒公子，不知道是哪家的姑娘那么有福气。”
浩谦作了作揖，眼中掠过一丝喜悦，“草民与她青梅竹马，有机会定会带她拜见诸位。”
上官元笑了笑，“听闻门主携眷入洛城，口中所述的青梅竹马，不会就是你身边的那一位…芙蓉姑娘吧？”
浩谦赧然作揖，“正…正是…。”
“有空，朕也想见识一下这位芙蓉姑娘。今日是迎佛庆典，何必弄成一个月老会呢？大家都坐回去吧。”
“是。”
上官元扬手让高珉过来，“让蒙炫他们都撤了吧。”
“是，陛下。”高珉看了一眼浩谦，饶有深意的笑意让人看了发瘆。
叶琳见浩谦当着众人的面拒绝自己，心里很不是滋味，手中的情书被她捏的褶皱丛生。
叶澜走到叶琳的身旁轻轻抓住叶琳的手，“走，回家。”
“姐姐？中途离开…这怎么好？”
“皇上要是问起来，王爷有的是借口，走，跟姐姐回家。”
“好。”
一场晚宴就这样过去，就在众人出了定安门的时候，浩谦说自己想要回商号一趟而与上官瑞分道而行。
在车子拐进一个深巷的时候，浩谦来到了雅华阁，负责人王掌柜的告诉他那人等不到他已经走了，但是给他留下了一封信。
浩谦拆开一看，上面说了一句话让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我的网还有半年就会全部张好，现在可以开始想想…嗯…我们该先动谁吧…
“他还说了什么吗？”
“他说，多谢你替他保全了雅华阁后院的兰花坪。”
“那是应该的。”
在宫中的晚宴开始之前，刚准备出门的芙蓉和绿翘经过瑞王妃的院子恰巧撞上抱着小世子的乳娘。
“冲撞了贵客，奴婢该死。”
“起来吧。”
芙蓉本来想走的，谁知道那小世子突然开始哭了起来。
“不哭，不哭…”
芙蓉抬眸一看，那孩子缩在乳娘的怀里，粉雕玉琢的模样甚是可爱，嫩嫩的脸上是苹果一般的红润，让人忍不住想要伸手捏上一把，偏偏嘴角有些淡黑色的痕迹。
“谁家的孩子这么可爱呀？肥嘟嘟的像是人参娃娃一般，让我来摸一摸。”
说知，芙蓉伸出手想要哄一哄那个小孩子，却在乳娘的下一句话之后被吓了回去。
“小世子，咱们不哭。”
“你说他是谁？你说他是谁？告诉我他是谁？”
还没等那个乳娘回答芙蓉的问题，另一个四五十岁年纪的老嬷嬷跑上来打断了他们的交谈。
“这散步也应该散完了，快带小世子回来休息，刘乳娘。”
看着那些人往里院走去，芙蓉似是僵化一般的立在门口，绿翘叫了好几次都没有听见。
“姐姐，姐姐，你怎么了？”
“世…子…叶澜的孩子？叶澜和上官瑞的孩子？”
“世子可不就是这瑞王妃和瑞王爷的孩子吗？姐姐，你重复这个事实做什么？”
芙蓉心中有些苦涩，随后经目光从那个孩子的身上挪回来，“没什么。”
“姐姐，入夜了，今日是万佛朝宗的大日子，今夜定有与佛法相关的灯会，好似还有佛法才灯谜的东西，我们快去逛逛，淘换些小玩意回来也好。”绿翘很是开心，脑子里都是等会街灯繁华的场景。
“好…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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