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

“沈黎。”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审讯室里的沈黎面容平静，一派儒雅，让人很难将眼前的人和杀害莫莹莹的凶手联系在一起。

        观察室里的付正眼睛一瞬不瞬地注视着沈黎，他现在很想闯进去揪着沈黎的衣服领子问问他为什么要栽赃权致，为什么要那么残忍地杀害一个年轻的姑娘！

        “就是他杀了莫莹莹？”李外的话充满了不相信，在她的眼里，审讯室里坐着的那个男人浑身充满了一种书生气，一看就应该是那种与书本为伴的文化人。这样的人，怎么会做出那样残忍的事情来？

        付正转头看了一眼李外，“都来自首了，应该就是他了。果然是人不可貌相，外貌文气的人不一定就是个好人，面目凶恶的人不一定就是坏人。”

        付正说完话，审讯室里面刚好开始了第二轮的问话。

        修羽铭接连问了沈黎的年龄，职业，和莫莹莹的关系。沈黎一一回答了修羽铭的问题，全程坐姿端正，不急不躁，就像是眼前发生的一切已经都在他的脑海中预演过一遍似的。

        “说说你杀害莫莹莹的原因吧。”修羽铭在听完了沈黎说自己和莫莹莹的关系是“以前从来没有见过面的同事”之后，眉头深深地蹙起，对沈黎说自己杀害了莫莹莹这件事情产生了怀疑。没见过面，也就是不认识，那么他为什么要杀害莫莹莹，还把莫莹莹的尸体肢解，在现场摆出那样奇怪的图案？一个陌生人无缘无故地杀害了另一个陌生人，这是不是有点太奇怪了？

        沈黎听见修羽铭终于问到了自己一直等着他问的问题，平静的脸上突然有了笑意，他终于可以把那件事情说出来了，终于可以质问这些人，为什么要那样做，为什么不肯放一个受了一辈子折磨的人一条活路，反而让作恶者活得潇洒。

        “以前，有一个高中才毕业的小女孩，她考上了自己一直想要上的大学。可是家里穷，没有那么多的钱供她上学。她为了给自己赚学费，在收到大学录取通知书的第二天就出去找工作了。女孩很幸运，她出门后问的第一家招工的店铺就留下了她。那是一份餐馆服务员的工作，每天从早上一直工作到晚上十一点，女孩一个月的工资刚好够她上大学的学费。餐馆的老板是个很好的人，他知道女孩出来打工是为了给自己赚学费，还把自己餐馆里洗碗的工作也交给她做，和她说好发工资时给她双倍。女孩很开心，工作起来也很勤快，她还特意做了一个大学入学时间的倒计时，每天晚上下班回家之后就划掉一天。”沈黎并没有直接回答修羽铭的问题，而是面色柔和的开始讲起了故事。

        坐在修羽铭旁边的记录员抬起头看了修羽铭一眼，用眼神询问他是否需要打断沈黎的话，让他正面回答问题。

        修羽铭眯着眼睛看了沈黎一会，对记录员摇了摇头，他决定继续听沈黎讲故事，他很想知道沈黎的故事和这起案子之间的关系，他有这个耐心继续听。

        沈黎完全没有受到修羽铭和记录员两个人的小动作的影响，仍然是神情温柔，语气柔和地讲着他的故事。

        “这一天，女孩洗完了餐馆里的碗，还帮忙把餐馆的地拖了一遍，才和老板道别回家。那时已经临近十二点，女孩胆小，没敢走她平时回家时走的那条比较僻静的近路，而是绕远路走了相对热闹，有路灯的远路。”讲到这里的时候，沈黎的语气突然变了，说出来的话带着颤音。

        “就在女孩路过一条小巷子的时候，她被人捂住了嘴给掳进了那条巷子里，女孩拼命地挣扎，挣扎。可是对方有两个人，还是身材壮硕的男人，瘦小的女孩根本就不是男人们的对手，女孩向他们哭着哀求，求他们放过自己。男人们根本就听不进去女孩的话，直接撕了女孩的衣服，将撕下的碎布塞进了女孩的嘴里，不让她再出声。无法说话的女孩只能跪下求男人们饶了自己，得到的却是男人们狞笑着向她伸出的魔爪。不知道过了多久，对于女孩来说，好像是有一个世纪那么长，又好像只有眨眨眼睛那么短，男人们像是丢破布一样，把女孩丢在漆黑的小巷子里，心满意足地抽着烟离开。女孩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闭上眼睛耳边就会响起男人粗重的喘息声和yin笑声；睁开眼睛，看到的就是漆黑一片的夜空和漆黑一片的小巷。”沈黎说着说着，情绪激动起来，他的眼睛倏地睁大，眼睛通红，双手紧握成拳，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修羽铭注意到了沈黎情绪的变化，他示意旁边的记录员出去倒一杯水给沈黎。

        “今天上午就先问到这里，你先平复一下情绪，剩下的事情我们下午再问。”修羽铭把水杯放到沈黎面前，打断了他的故事。

        沈黎瞪着眼睛一直摇头，“不不！不要！我不要停下来！故事还没有讲完，你们，你们要继续听我讲故事！我要讲故事给你们听！你们必须听！”

        沈黎有些癫狂的状态惊到了在观察室里旁观的几个人，李外看他的样子，开始有点相信他是能够做出杀害莫莹莹事情的凶手来了。

        “他这个样子，是不是要跟张队说一下，请个大夫来看看啊。”大崔觉得上一秒还是平静如水的人，下一秒突然开始发狂，这件事情需要引起重视，该找个医生来看看，检查一下他的精神状态，不要最后才发现他是个精神不正常的人，他们辛苦审问出来的东西都不能用了。

        “等一会儿修哥出来，他应该会去和张队说。沈黎来自首的事情老大是不是还不知道，我要去给老大打个电话，李外，我们走吧。”付正看里面已经结束了审问，就不打算继续留在这里，他叫上了李外，两个人一起出了观察室。

        *

        林漾这个时候正拉着权致陪着林妈妈一起逛街，他们准备为林姥姥出去玩买一些东西。

        “我姥姥有说她需要我们帮她买什么东西了吗？”他们先去了超市，林漾一边绕着货架一边问林妈妈。

        林妈妈显得心不在焉的，半天都没有回答林漾的问话。

        “妈？”林漾叫了一声林妈妈，林妈妈才回过神来，看着林漾，问她有什么事情。

        林漾只好又将自己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林妈妈掏出了手机，打开了备忘录，给林漾看，“这是你姥姥列出来的单子，她让我们把这上面的东西都买齐了，她要带着走。”

        林漾看着单子里列的物品，大多是一些吃的，基本上在这个超市里面就可以搞定了。她拿着林妈妈的手机把备忘录的内容用微信给自己和权致各发了一份，三个人分开去选东西效率会更快。

        在林妈妈的微信界面上，林漾意外地看到了林妈妈和大姨聊天的对话框，上面显示的最后一句话是“我没有想到乐楠会把那个孩子生下来。”

        林漾抬头看了林妈妈一眼，看这句话的意思，她妈妈和大姨应该不止是认识乐楠那么简单，她们究竟是什么关系？

        林漾没有点开那个对话框去看，她装作是没有看到那句话的样子，发完了微信，将手机还给了林妈妈，才发现林妈妈正一脸戒备地看着自己。

        她心里一滞，觉得这里面一定是有什么事情的。

        正在这个时候，付正的电话打了过来，林漾接起电话。

        “老大，惊天大消息！”付正语气激动地说道。

        “又发生什么事了？”林漾的心里还在想着林妈妈和乐楠的事情，对付正嘴里的惊天大消息表现得不是那么感兴趣，让付正有些扫兴。

        “莫莹莹案的凶手刚才来自首了！你知道是谁吗？”付正一句话卖一个关子，企图调动起林漾的兴趣来，他这次还真的成功了。

        “谁？”林漾的语气有些急切，莫莹莹案子的凶手能去自首这件事情是林漾没有想过的，原因和付正的想法一样，如果凶手要自首，那为什么还要栽赃权致？

        “住在你家楼上的沈黎，刚刚我去旁听了他的审讯，他的精神状态不是很好，故事只讲了一半，就发起疯来。老大，李外查到了贴吧里那个爆料的id使用者的身份了，就是沈黎。李外的电脑被人入侵了，我现在怀疑这件事情也是他干的。现在就等他的状态好一些了，再对他进行审讯，希望到时候他能配合我们，说出杀害莫莹莹的原因。”付正把沈黎在队里的情况和林漾说了一遍，还提到了李外电脑的事情。

        “竟然是他，真是想不到。”林漾对着手机说话，眼睛看向权致。

        权致站在林漾的旁边，发现林漾在看自己，马上对着她咧开了嘴，露出了一个阳光的笑容。

        “老大，还有一件事，你知道沈黎是谁的孩子吗？”付正又开口说起另一个爆炸性消息。

        “是谁的？”林漾对这件事情明显就不如上一件事情那样关心了，她一边对着权致弯眼睛笑，一边程式化地反问道。

        “他是沈温玉的儿子，就是你和吴法医办的第一起案子里的那个沈温玉。”付正怕林漾反应不过来，还特意强调了一遍沈温玉的身份。

        “他竟然是沈温玉的儿子，我当年还见过一次沈温玉的儿子，就是过去太久了，记不清楚他的样子了。”林漾听付正提起，脑子中模模糊糊地出现一个青年人的身影，面目逐渐和沈黎的面目对上。

        “老大，你说他杀莫莹莹之后栽赃给姐夫，最后又来自首，是不是和当年沈温玉的案子有关系？”付正对林漾说出了自己的怀疑，这是他在查卷宗的时候，脑子里冒出来的想法，再结合他的脑洞，就成了他现在的怀疑。

        “应该不会吧，那件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而且当时的案子都是严格按照法律法规的要求走的，不可能出现什么问题的。”林漾否定了付正的猜测，她对那起案子的经过记得很清楚，不认为沈黎犯案会和沈温玉的事情有关系。

        “我也只是瞎想想，老大，你快回来上班吧，莫莹莹的案子差不多要结束了，可队里压着的其他案子还没有结束，你赶紧回来干活吧。”付正再次催林漾回来上班。

        “行了，我知道了，等四天假期结束，我就回去上班。”林漾仍然表示自己要等到假期结束再回去上班，能得到这样的假期不容易，她要好好珍惜。

        和付正打完电话，林漾就把三个人分头购买清单上物品的想法和林妈妈还有权致说了，两人都赞同。

        分好每个人要买的物品之后，林漾等到林妈妈走远了，才绕到了权致离开的那条路上，准备和权致说一下莫莹莹案子的凶手自首的事情。

        “权致，我有件事要和你说一下。”林漾找到了正在选购商品的权致和他说道。

        权致抬头看林漾，对她出现在这里很惊讶，“发生什么事了？”

        “莫莹莹的案子有眉目了，刚才付正给我打电话说凶手去队里自首了。”林漾特意没有一下子把凶手是谁说出来，想给权致一个思想缓冲的过程。

        “凶手是谁？”权致很想知道是谁杀了莫莹莹，还要栽赃给自己。

        “是沈黎。”林漾看着权致的眼睛说道。

        “沈老师？”权致有些不敢相信，停顿了片刻之后，又恍然大悟地说道：“怪不得！”

        “嗯？怎么了？”林漾被权致变化的反应给弄蒙了，她问道。

        “我知道我的包里为什么会有莫莹莹家里的钥匙了，原来是他放进我的包里的。”权致的嫌疑彻底解除，他说话的语调上扬，又因为明白了一直困扰着他的事情而有些兴奋。

        “他什么时候放到你的包里的？你们在案发后见过面？”林漾追问道，听权致话里的意思，林漾的心里开始犯起了嘀咕，开始疑惑沈黎栽赃权致的原因，难道这回又被付正说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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