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 皇后安康
接下来的日子里,皇帝没再来看过景阳,也是,这事摊在谁身上,都是让人不愿面对的。宋嘉历也没再出现在景阳面前——要是他敢来,他爹定要活剥了他。景阳于是很苦恼,整日无人搭理她,每天还要喝下很多乱七八糟的药,有治伤寒的,还有补身子的,幸而皇帝还没有心一横赐一碗落子汤——景阳不知道,其实皇帝想过,但是听见太医说落子汤实在伤身子便作罢了。
当然,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虽然宫中知道这秘辛的不多,可令善公主未婚先孕的消息还是很快就传到了真正的公主耳朵里。对于这些名声,姜掩月是不在乎的,听说了这些也不过轻笑,如今看似是宋嘉历他扳回一局,可若景阳真的怀孕了,未来他们生下流着宋家和明家血脉的孩子,那时候他才真正无法收场。
姜掩月的失声一直没治好,看了多少名医,都是束手无措,甚至都看不出病因来。日子久了,甚至姜掩月自己都习惯了让由之代为传话,不言不语,这难得的宁静倒更让人舒心。
拿到了玉玺,手握着云中军的符令,姜掩月离开当归山庄后便去联络云中十二部了——云中军是极为隐秘的军队,十万人分散在民间各地,分为十二部,以天干十二支命名。云中军不认主人只认云中符,所以姜掩月便拿着云中符一处一处去联络十二部的首领,与他们达成同盟。
子丑寅卯部倒是好找,人员都相对集中,聚集在一村落中,这村落看似没有什么出奇之处,可里头精壮的青年男子个个都是身怀绝技的云中将士。确认了符令是真的,四部首领便请姜掩月在村中住下,日日监督四部操练。姜掩月本身对于行军布阵又是极为擅长的,指点了四部几个阵法之后,便让本来心存疑虑的四部都心服口服唯她马首是瞻了。
将北归南洄派出去寻找剩余的八部,这村子里便只剩下姜掩月与顾由之两个闲人了,其实姜掩月也不算闲,她召了青鸟来,给母后写了封信。
“母后如晤,掩月已取得玉玺,并找到云中四部,万事周全。许宫之内,替身怀孕,虽是意料之外,却不妨碍计划,请母后告与父皇知,令其不必忧心,将计就计,护好替身,使之顺利生产。母后万安。”
答应了不揭穿景阳的身份,姜掩月自然会做到,她会保证景阳在这怀胎的几个月里是一定安全的,可宋嘉历就不好说了。做到这步,姜掩月已经是仁至义尽,既然定下了天下赌局,那么就不能优柔寡断;既然是逐鹿问鼎,那么总得拿出个人的本事来。宋嘉历他自己能否周全就只看他的本事谋划了。
青鸟传消息是极快的,许皇后很快就收到了消息,看完之后,既是欣慰又是感伤。掩月果然能做到,拿到玉玺,她便是天下共主,如此她便可以过上新的生活了。可掩月似乎对生父总有些抵触,宁愿让她做中转也不愿意直接与父亲通信。许皇后放下信件长长喟叹,人生啊,即使将许多道理、许多事看得明白,到底也还是难过。再周全厉害的人终究也只是有七情六欲的人啊,所有的前因后果的总和构成了明知不可而为之的人啊。
陷于情感,许皇后满心忧愁,可姜庭深最近倒过得挺好,絮儿的胎安稳了,只是每日还是身子乏又嗜睡,加上天寒,整日地待在屋子里,拥着小火炉,裹着狐裘,整个人都懒懒的。太子每日处理完公务,便回府守着自己的妻儿,看着不住打盹的絮儿,姜庭深的心都化了。
冬天也不是那么难捱,只要心里暖了,处处都是安乐窝。
许国的冬天却不大暖。宋世殊接到许皇后来信后,连日的头痛终于缓解了,转而代替的是一番心痛,这么大的计划,掩月却一点不肯向他透露,甚至连直接通信也不肯,她躲着他,是因为她真怨着他啊。
心痛归心痛,计划还得继续下去。既然不是乱伦,计划中的孩子也来了,那么就顺水推舟地等这孩子出世了,宋世殊便由之前想方设法除了那孩子去改为了下令让太医院秘密为公主安胎。
这一关算是过去,两方达成了一种平衡,皇帝不知道宋嘉历知道景阳不是真公主,景阳不知道自己是宣朝的真公主,宋嘉历知道一切却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这种微妙的平衡势必维持不了多久,等平衡被打破那天,就是天下重新洗牌的时候。
皇帝没了从前的热心,景阳便落得自在了,风寒的小毛病早好了,又没有皇帝处处看着,景阳便得以在皇宫内四处转转,毕竟,若是成了亲,搬去太子府那就也没什么机会能找寻璇玉了。
那块璇玉尺寸很大,所以不会在什么犄角旮旯里,必然是有专门的宫室存放。景阳左转右转,一路问跟随在身后的宫人,这是什么宫,那是什么殿,宫人一路上对答如流,个个宫殿都有名有主,走了一天下来,愣是没让景阳发现什么无主的禁地——这样子明面上找,肯定没什么头绪,还是得漏夜自己来一处处摸索才行。
景阳的鼻子很灵,走了很久,到了一处偏僻的宫殿外,隐约嗅到些香火的气息,转头问,“这里又是什么所在?”
宫人终于有了些不在然的神色,低声回话,“此处是佛堂,皇后娘娘经常在里面清修,殿下还是到别处去休息吧。”
皇后,就是宋嘉历口中的母亲咯。说来也奇怪,她进宫这些日子来,也见过了后宫不少妃嫔,那些个无儿无女的可怜人对她是极有热情的,又是讨好又是拉拢,可皇后却从未露面,只是派人送来了赏赐,皇帝也从未提起过皇后,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最终景阳还是决定进去看一看,就凭宋嘉历说皇后是好人,她便敢去探究这帝后之间的关系。再者说,皇后是后宫之主,从她那里能打听出些璇玉的下落也说不定。
宫人低着头上前去通报,本以为会碰一鼻子灰,不料里头却发话了,“请令善公主进来。”
景阳被一群人簇拥着进了佛堂,入门处便是一尊慈目低视的菩萨,景阳双手合十一礼,心中念了声阿弥托佛。
再往后殿去,随行的宫人都被拦下了,一个似宫女又似尼姑的人对景阳道,“清净之地不便有太多闲人打搅,公主要见皇后娘娘,就请独自进去吧。”
单刀赴会之事,景阳做得多了,根本没有怕的,点头便命左右退出殿外。
随行的人都是在宫里待了一定年份的人,知道皇后的秉性脾气,也清楚帝后之间的关系。如今一个皇后、一个准太子妃两位主子要会面,做奴婢的自然不敢拦着,只是暗暗地去告诉皇上知道。
内殿内,没有外间的香火缭绕气息,只是充满着檀香,清净雅致。方才那人领着景阳进来,走到一个正专心默写经文的女人跟前——这殿内就这么一个人坐着,那就该是皇后了。
可她哪里像皇后呢?后宫那些地位顶低微的妃嫔也比她有光彩些,她素手执笔,指节纤细瘦削,手腕上更没佩戴任何首饰,身上也只着素青的衣裳,除了袖口有几朵梅花刺绣,其余各处再无半点装饰——哪有这样的皇后?
“娘娘,令善公主到了。”
“令善见过皇后娘娘。”压下心头的疑惑,景阳屈膝行礼,等着皇后发话。
在皇后开口以前,景阳自己猜测出一套因果来:大约因为皇后是发妻,年岁大了,色衰而爱弛,母家可能也没有太大的权势,自己也没有亲生的子女,皇帝便厌弃皇后,让她在这偏远的宫殿礼佛度日。
可皇后一开口,景阳便知道自己错了——有这样气质的女人,绝不像被罚在此处的,倒更像是她自己乐于常伴青灯古佛不恋红尘。
“是小五的太子妃吧?来,坐,虽说还未大婚,到底也是一家人了,不必拘礼。”皇后抬起眼来看了看景阳,眼中的娴静温和让景阳一阵亲切。
景阳坐下道,“谢娘娘,令善不熟悉宫中路径,横冲直撞打扰了娘娘清修,还望娘娘宽宥。”
“本宫算不得清修,求救赎罢了。”皇后微笑,将方才写的经文用砚台压住了,“不知不觉这么多年过去了,小五竟也到了该成亲的时候,本宫总记得他是个拉着本宫手的小孩子。”
这话说得深情,皇后对宋嘉历果然是真情实意啊,这样的慈母,可怜她自己的孩子怎么就都夭折了?
“小五在卫国十年,倒比在许国的时间长,你和他也算早就熟稔,此番成就姻缘也算天公作美。小五那孩子什么都好,只是性子内向,不大爱说话,你以后千万多担待他。”皇后握住景阳手道,“他若是有什么不好了,别闹到陛下那去,陛下他脾气不大好。他若是实在欺负你了,告诉本宫,本宫替你做主。”
唉,皇后这话听得景阳一阵感慨,宋嘉历是哪都挺好,这没错,可他哪里内向了?不会说话?恐怕世界上的酸话全让他说完了。这样看来,皇后对他的印象确实是停留在小时候了,不知道他长大之后成为了怎样的一个妖孽。换言之,宋嘉历小时候应该真的很惨了,没娘的孩子像根草,爹还看自己不顺眼,自己又是个闷葫芦——难为他长这么大来。
皇后的话也让人心酸,像是生怕公主欺负了宋嘉历去,还特意叮嘱莫去跟皇帝告状,这母子这也太可怜了。不过,景阳对于这一条倒是理解深刻,不消得告状,皇帝已经臆想出宋嘉历许多过错了,再告个状,恐怕皇帝就要“大义灭亲”了。
景阳连声答是,“我与太子感情甚好,娘娘不必担心。”又话锋一转劝慰道,“可娘娘身为后宫之主,母仪天下,怎让自己如此清苦,娘娘该好好将养身子。”
皇后闻言苦笑,“有些人生来只是孤僻的梅,纵有自己的颜色与气味,到底也是冷僻的,非要冒做牡丹,虽有国花之名,自己也知道名不副实。母仪天下,不是人人都当得起的。”
皇后眼眸中浮现苦涩情态,问,“你母后身体安康吧?”
这,这让景阳怎么答?姜掩月是许皇的私生女,那她母亲不就是许皇的情人,皇后的情敌?何况景阳哪知道卫国皇后是个圆的扁的?景阳含糊道,“我母后安康无恙,多谢娘娘挂心。”
“安康,大家都还安康……锦衣玉食,这日子一天天过下去,怎么会不安康呢?”皇后闻言神情有些恍惚,喃喃自语,看着景阳就仿佛看见了从前的她,她们。生死亦不算大事,高墙深宫之中,坐享无上之位,大家又怎么会不安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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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不知道宋嘉历知道景阳不是真公主,景阳不知道自己是宣朝的真公主,宋嘉历知道一切却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大家有看明白目前各家掌握了哪些情况吗?小姜写着写着都快记不住了……
感觉皇后写得太善良了,完全不参与宫斗,可转念一想,皇后就是这样的人啊,心如止水的才女,对景阳自然没什么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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