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打乱轮回和生死
石台的顶端依旧分四个方位各有一个石质龙头，封魔阵地底的石台，龙口中是幽蓝色的浓稠魂火，这里却是与方才他们在房间里看到的那团黑雾一样的浓稠黑色物质。
裴澜风观察了一会儿，瞥了眼身边脸色不太好的孟凡，思索片刻，对季白说道，“白大人，可以请你们先到洞外等候吗？”
他没有说为什么，只是正当地提了个要求，但语气中却带了丝不容拒绝的意味。
魏凌宇挑眉，脑中闪过那疯狂的龙族在封魔阵地底拔逆鳞时鲜血迸溅的画面，瞬间便明白了裴澜风的意思。
狐族不像魔族一样能够清楚地分辨出龙族真淳，而且如今这个叫做孟凡的男人身上的龙族气息淡到几乎不存在，所以一开始季白没有察觉，他便也没有直接捅破孟凡的身份。
他担心以季白直来直去的性子，还未等孟凡破解大阵便先动手将这人杀了，毕竟季白虽然看上去温和，但一牵扯到狐族的事情，他的情绪便会不受控制，失去理智也不是没有可能。
现下孟凡若是想拔逆鳞，必定要化宇惜读佳形，而化形就意味着在一群修为远高于他的狐族面前暴露他龙族的身份，这举动相当危险，不将季白他们支出去无法进行。
“……”季白与裴澜风对视了两秒，看出他的坚定，便从储物法器中拿出一张符纸递给裴澜风，道，“那我们在洞外等候，你们若是遇到什么麻烦，可以撕碎这张符纸，我们收到消息会以最快的速度赶过来。”
他没有问裴澜风为什么，毕竟是有求于人，满足对方的要求是他们应该做的。
“那便谢过白大人了。”裴澜风露出个笑容，语气客气。
目送季白等人离去，裴澜风将视线转向魏凌宇，道，“魏前辈，你为何还不走？”
“你们要做什么我很清楚。”魏凌宇抱着手臂倚在洞穴的石壁上，灰白色的发辫垂在脚边，等季白一行人走远，他才对裴澜风问道，“解阵对你们也有好处吧？”
“你们的算盘倒是打得挺好，既讨到了魔族和狐族的人情，又按着轨迹做了自己想做的事，双收啊。”
“……”裴澜风沉默了一会儿，神色缓缓变化，最后对魏凌宇问了句，“所以你想说什么？让我们停手？之后在这里与你们一起陪着狐族消亡？”
“你误会我的意思了。”谁知魏凌宇摊开手，后脚一点，便直起了身子，面对着裴澜风，露出个笑容，道，“我只是想告诉你们，你们所作的事我知根知底，若不想我与外人说道，你们便要同意，答应我一个要求。”
“什么要求？”裴澜风皱眉。
“还没想好，到时候再说吧。”魏凌宇耸耸肩，转了身往外走，“好了，我想说的说完了，你们破你们的阵，我就不打扰了。”
他走的干脆，把裴澜风和孟凡都看的一愣。
裴澜风本想拒绝这个要求，但想到孟凡现在的处境，便觉得还是不要贸然惹怒魏凌宇来的好。
不过有把柄落在人手里，这让已经越来越习惯算计别人的裴澜风感到了些许不快。
待到山洞中只剩了他与孟凡的时候，他悄然发动了幽冥鬼域，浓重的魔气扩散到整个洞穴里，将两人所站的这大片区域笼罩其中，也连带着隔绝了山外的季白等人。
“师兄，我帮了你。”裴澜风走近孟凡，墨色的眼珠一片幽暗，他问，“你要怎么谢我？”
裴澜风这古怪的口吻让孟凡的后背倏地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刚才还古怪主角怎么不等他先说话，就一通噼里啪啦帮他解了围，原来是在这儿等着他呢。
“要不你问问大佬？”孟凡下意识把孟凡几卖了。
“大佬？”
“就是孟凡几。”
“你为什么称呼他为大佬？”只剩了两个人，裴澜风反倒纠结起了鸡毛蒜皮的小事，“大佬又是什么意思？”
“……”孟凡感到头疼，考虑了半天，才给出答案，“就是……形容一个人很强的敬称。”
“你觉得他很强？”裴澜风皱起眉，很认真地问孟凡。
“他不……强吗？”孟凡突然暴涨的求生欲告诉他还是不要在裴澜风面前疯狂夸奖孟凡几。
“那你觉得我强吗？”
“强！”孟凡猛点头，“相当厉害！”
“那你说我与孟凡几谁更强？”
来了来了，送命题送命题！孟凡脑内警铃大作，大脑当机五秒才回答，“你们都特别强，比我强一百倍！不不不，比很多人都强一百倍！你们都是天才！”
“行。”裴澜风把招魂幡拿在手里，转了两下，似乎还算满意这个答案。
他往后退了两步，离着石台远了些，对孟凡说道，“让那个人出来吧，我已经将这里封锁了，即便是外面的人刻意打探，也断不会寻到龙族的气息。”
孟凡松了口气，对主角中二值的评定又上升了一个阶段。这人也太喜怒无常了，而且还有点幼稚。什么都要和孟凡几比……
【大佬，你出来吧。】孟凡没再提刚才那些沉重的话题。
他大概有点清楚孟凡几的性格了。
从小鼎中看到孟凡几执着点燃手里的那根潮木头的时候，孟凡就知道这人是一根筋的执拗性子，他会为了认定的事竭尽全力，谁都拉不回来。
他既然说了为了龙族，什么都可以做，那自己也没必要劝了。整个就是瞎操心。
【嗯。】孟凡几也没多废话，他能感觉到这里的气息确实与外界相阻隔了，心道裴澜风的幽冥鬼域确实有些过人之处。
接过身体控制权，孟凡几的气息陡然一变，眉目间多了些冷意，薄唇抿着，眸子中的光晦暗不明。
一样的穿着，一样的长相，只因为换了个灵魂，呈现给人的感觉就已经截然不同。
这是孟凡几，那个在玄天门时便压他一头的孟凡几。
自己与这人交手从未赢过。有段时间他甚至开始自我憎恨，憎恨自己的无能，憎恨自己连一个孟凡几都赢不了，又如何替族人报仇。
裴澜风皱起眉，盯着眼前的人看了会儿，想起刚才孟凡没有回答的问题，便问道，“身怀纯阳之体的人是你，还是孟凡？”
“你问这个做什么？”孟凡几并没有对裴澜风的问话置之不理。
“只是好奇。”裴澜风难得平静地和孟凡几对话，“季白说纯阳之体和纯阴之体同时出现，可能会打乱轮回和生死。
方才我想了很多。突然有了个猜想。”
“什么猜想？”
少年的眼珠浓黑，与白生生的脸蛋形成鲜明对比，其中竟透不进一丝光。
他状似无意地把玩着手里的招魂幡，说道，“我在想是不是我们的轮回和生死已经被打乱了。
在很久之前就被……打乱了。”
孟凡几神色微怔，脑中一时闪过了很多错综复杂的记忆片段。好像在封魔阵地底吸收石台之后，他的脑中就时不时地闪过一些自己根本没有做过的事，那些事也许是和孟凡有关，也许是和裴澜风有关，甚至让他有点心烦意乱。
他没有回答裴澜风的问题，而是低下头，将手指放上那石台的凹槽，抚过之中微微凹陷的字迹，催动龙族的力量，使黑色的龙鳞覆上脖颈和手掌，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轮回和生死的确能够打破，但为此需要的沉重代价，怕是没有人能负担的起。
龙族的复兴，需要以天下为祭。
他真的可以做到吗。
拔掉逆鳞的瞬间，剧烈的疼痛令孟凡几的大脑出现了几秒空白。
这几秒的时间里他什么都不用想，什么选择也不用做，只是彻骨的疼，疼到让他清楚认识到这一刻他只是自己。
只是孟凡几。
逆鳞归位，石台再次被吸收，龙口中的黑色物质对着裴澜风冲过去，被早有准备的人用招魂幡里的鬼魂一口吞掉。
“与上次一样，这龙口中的东西仿佛就是为我准备……”裴澜风的话说到一半，骤然停止。只见那团被鬼魂吞掉的黑雾竟然穿透了招魂幡的束缚，一股脑地钻进了他的身体里。
根本来不及抵挡，变故发生在一瞬间。
黑雾径自在他身体中扩散开，几乎要撑爆他的经脉。
众多鬼魂的哭泣与哀嚎充斥在脑海中，伴随着奇怪的记忆一同席卷了裴澜风的意识。
“为什么……为什么这一次又错过……”他看到遍体鳞伤的自己趴在地上，十指抠着地面，用力到指头渗血。
而在自己身前站着的便是眉目冷峻的孟凡几。
那人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那双金色竖瞳中却没有丝毫往日的倨傲，空荡荡的，仿佛没了光彩。
他的嘴唇动了动，喃喃道，“这是第二次，我一定要成功。”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裴澜风看着画面中的自己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将脸贴在地面上，爆发出一阵大笑，笑着笑着竟然将眼泪都笑了出来。
“原来你和我一样，什么都想起来了，可你却还是要杀了他……哈哈哈，你还真是一点都没变，就为了你那龙族，就为了那个根本不可能成功的计划……”
画面渐渐模糊，裴澜风隐约听到自己又说了句话。笑声中带着凉意，断断续续地从记忆深处传出来。
他说:“孟凡几，我替他感到不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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