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九尾狐季白

久燃让他们一行人先走，自己则是留在最后，红光闪过，指甲骤然增长，他脸颊上浅红色的妖纹若隐若现。

        城外电闪雷鸣，乌云密布，有呼啸的风往正厅这里吹来，伴随的还有疑似怨灵的哀嚎，一团黑气在快靠近久燃的时候忽然化出了一个具体的红衣女子形象。

        正在专心封闭画卷的久燃看清那女子的容貌时，呼吸一滞，僵住了身体。

        “小燃，小燃……”女子神色悲戚，呼喊着少年的小名，甚至半个身子都倾斜进了画卷，就在她伸出的手即将触碰到久燃的脸时，一道劲风嘭的一声打在她身上，竟是生生将黑气化出的女子给震散了。

        “滚出去！”来人一身月白长袍，白发被银冠竖起，他爆喝一声，手上的长鞭对着那团黑影一卷，而后便将其扔到了画卷外。

        做完这些他收了长鞭，右手在半空中快速画出泛着银光的古怪字符，打入那画卷的外沿，成功将入口抹平之后才长舒一口气。

        可惜眩晕感不合时机的袭来，季白停在半空中的身子晃了晃，背后的九条白色山与三夕尾巴几乎藏不住。

        久燃赶紧上前将人扶住，落到了柔软的草地上。

        “白叔，对不起。”久燃松开季白，声音低沉沙哑，有些干涩，“是我心性不稳，又被迷惑了。”

        “这不怪你，我要是能看到那个人，估计比你也好不了多少。”季白揉了揉久燃的一头红发，又细心地将他系面具的黑色绑带扶正，视线扫过跟着进来的孟凡等人，拧紧眉头，小声问，“他们是怎么进来九狐城的？就不怕……”

        “嘘，白叔。”久燃贴近了季白的耳朵，轻声道，“他们是破解了封魔阵的魔族，来我们狐族商议些事情。但他们并不知道我们九狐城已经成了一片死地，我也没有告诉他们那件事，我想将他们留在这里。”

        久燃脸上属于少年的稚气消散，取而代之是令人感到诧异的冷意，“既然他们能破解龙族设下的封魔阵，就应该能够帮我们破了九狐山里的大阵，切断他们的后路，他们才能尽心尽力地为我们，也是为了他们自己做事。”

        “你怎么能这么想？！”季白愣然，停了会儿才推开久燃，怒道，“你可知道当初若不是魔族替我们其他种族担下了大部分的罪责，我们的日子大概会过得比现在还要艰辛数倍！”

        “呵，若不是魔族提出反龙族，我们也不会变成这样。”久燃神色冷然，并没有觉得自己的想法有任何错误。

        “你！”季白抬手想打他，但看到少年梗着脖子死不悔改的样子，只觉得自己这一巴掌打下去也不会有用。

        他强压下怒火，放下手，没再管久燃，而是走到孟凡等人面前，目光在魏凌宇身上停顿了一会儿，而后像是记起了什么，眼神中满是惊讶。

        “你是凌宇哥？！”季白张着嘴巴，俊秀的脸上涌上抹兴奋的薄红，他走近魏凌宇，仔细打量着他的五官，道，“真的是你！”

        然后他那么大个人就不顾所有人震惊的视线猛地抱住了魏凌宇……

        众人：？！

        孟凡嘴巴张的最大，还伸出手揉了揉眼睛，对眼前的状况感到难以置信。

        这什么剧情？这九尾狐狸要做什么？熟人见面？但看一九五的表情这也不像啊？

        “你干什么？”魏凌宇僵了会儿，用只剩骨头的手抓着季白的肩膀，把人从身上拉下来，疑惑道，“我认识你吗？”

        “啊，对不起，对不起，我忘了你没见过我化形的样子。”季白察觉自己的失态，赶紧调整好情绪，但语气中还是难掩兴奋，他忐忑地抓了抓自己腰间的配饰，眼睛紧盯着魏凌宇，“我觉得你特别强！当初我还只有三尾的时候在台下看着你赢了我们狐族的第一天才。你当时对魔气的运用我后来从未见有魔族能超过你！”

        他的神态语气，像极了一个狂热粉丝，把后面的久燃都看的目瞪口呆，表示从未见过这样的季白。

        “是你？那只跟了我一路的小白狐？”魏凌宇搜索自己的记忆，想起那是初始大陆几大家族之间举行的比试，那时他也就几十岁，已经达到了化神期，在同辈中属于佼佼者，赢了比试之后说了声“无趣”就想离席。

        结果出了比试场地之后就发现后面多了条小尾巴，那只小白狐也不说话，就一直用很崇拜的眼神看着他，跟他在九狐城里整整逛了两三圈。

        他觉得有趣，后来还让小东西跳上自己的肩膀，问他，“你叫什么？”

        记忆回笼。

        “季白？小白？”魏凌宇摘下兜帽，指骨摩挲了两下下巴，笑道，“是这个名字吧？”

        “对！太好了！你还记得……”季白的视线终于停在了魏凌宇没有了血肉的手掌上，脸色瞬间白了下去。

        “你的手……”他又反复打量了魏凌宇一番，察觉到了他的异样之后，嗓子仿佛被什么堵住了一样，艰难地说道，“你……死了，你身上没有……生气，为什么会这样？怎么可能？”

        “对啊，我死了。”魏凌宇耸耸肩，倒是没多在意，他见季白的态度，就知道这人不会对他们做什么。

        他示意裴澜风让骷髅们将兜帽摘下来，露出几十张只剩骨架和魂火的面目，道，“你看，这就是我们魔族的现状。”

        拉过魏玲玲，魏凌宇继续说道，“这是我的孙女魏玲玲，也是唯一一个还活着的纯种魔族，而那些骷髅则是我用了炼尸术勉强让他们成为了只记得自己名字的傀儡。

        他们生前都是值得敬佩的魔族前辈，也有我的同辈和后辈，现在却都只剩了这副白骨躯壳。我们若是再晚一些破解封魔阵，也许魔族真的会终结在封魔林。”

        魏凌宇明明白白地将自己的底都掀给了季白看，没有任何保留，语气和态度都很真诚。

        久燃在一旁听着，神色几重变化，心里不禁有些动容。许是见到魔族并没有他想的过得那么好的庆幸，或者说是同等的遭遇让他觉得情感上舒服了些。

        少年将嘴唇抿成一条线，撇过了脸。

        他一直都知道自己的想法很糟糕，很恶意，但他却不得不把自己的仇恨找一个方向去寄托，是龙族，是魔族，甚至是其他种族。

        不然他会被充满脑海的罪恶感逼疯。

        如果不是他，父母就不会死，如果那天他乖乖地待在画卷里，也就不会失去自己最爱的家人。

        “我明白了。”季白的情绪已经完全冷静下来，他点点头，视线在一行人身上划过，最后礼貌地伸出手，指向前面不远处的山脉，道，“各位请随我来，我会带你们了解我们狐族如今的情况。”

        原来这副画卷是狐族的先辈们早就开拓出来的世外桃源。

        其实说是世外桃源，但对于现在的狐族来说这里就是仅剩的避风港。

        当年魔族承担了大部分责任，被囚禁在封魔林之后，不过百年，龙族突然发难，在其他种族聚集的地方悄然了布下天罗地网。

        狐族发现的时候为时已晚，阵法从城中爆发，力量之强前所未见，上有龙族引下的天火和大水，夹杂着力量惊人的天雷，下有地底冒出的诡异黑气，吸食着他们的力量，使其发挥不出全力的一半。

        他们想逃，但阵法形成的结界根本无法打破，他们像一群困兽，从一开始就被龙族算计了，再想挣扎也晚了。

        最后只得躲进神狐画卷，并切断了和外界的联系。只是画卷的世界却是仍处在九狐城中，阵法每天都在削弱他们的力量，外面也每隔一段时间便出现一次天火和天雷，他们即使想出去探查情况，也需时刻防备着城中的变化。

        长久以来，一些狐族高手相继去世，能够镇压阵法的人也越来越少，季白算是一位，另外还有三位现在还在九狐山的三个方位分别坐镇。

        刚才季白身体虚弱，险些跌下半空也和长时间不知歇息地镇压阵法有关。

        为了狐族能够生存，他们不得不这么做。

        季白想的是能坚持多久就坚持多久，只要小辈们能活下去，他这点牺牲算不得什么。

        到达九狐山的时候，远远就看到三五一堆的小狐狸围在一起打闹嬉戏，见到季白和久燃回来，纷纷跑过来打招呼。

        季白蹲下身，揉了揉他们的软毛，眼神中是藏不住的温柔。

        “久燃哥哥，你回来啦！”一只胖胖的红狐狸，以和他体重不成正比的速度扑到了久燃的怀里，一张嘴却是软软的童音，眼睛亮亮的，“外面的世界变成什么样啦？哥哥有带回来什么好玩的东西吗！”

        “对啊，这次久燃哥哥带了什么好东西给我们玩啊！”一只小白狐也跑过来，屁股后面的两条尾巴摇啊摇的。

        久燃脸上的寒意褪去，抱着小狐狸揉了揉他圆滚滚的肚子，无奈道，“都说了让你少吃点儿，我就没见过你这么胖的狐狸。”

        他放下小狐狸，从储物镯子里拿出几个陀螺状的石质小玩意儿，放到草地上，细白的手指对着那东西的顶端一点，便见着那东西快速地旋转起来，尖端点地开始绕着小狐狸的身体转圈，发出嗡嗡嗡的细微风声。

        “哇！”小狐狸本能地转着圈去追“陀螺”，看着和傻兮兮的小狗一样，很是可爱。

        久燃笑起来，浅红色的眉毛舒展开，终于露出了他这个年纪该有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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