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到了大梁,百姓有人议论。
“皇上博浪沙遇刺,大索天下。”
“皇上可被伤着?”
“自然没有,刺客不知皇上身处那驾马车?”
我吁了一口气,抱着酒。走向郊外,魏缭在城门下等我。他买下了一架马车,扶我上车。后他坐在马车外驾车。看到车里的红绸,我不假思索地问道:“买布料作何?”
车外传来他的声音,“先准备着。将会有一段时日,我们不会再出山了。”
“为何不能再出山?”
“秦王遇刺大索天下,我们还是避开风口好。”
我点了点头,侧目见车上放着有菜苗、鱼苗。他许是早有打算。
车从大梁,使向王屋山。过了三个时辰,车驶向山坡。到了马已经难行的地方,我们下车。他将麦、蔬用红绸包裹着,系在身上。手上提着一罐鱼苗。我抱着酒,见他这般模样,大笑说道:“你身负红绸的样子可好笑极了。”
他对我温柔一笑,牵着我的手,说道:“山间路滑。”
我点了点头,这是马长嘶。我说道:“将马放了罢。”
他闻言,走到马车旁,斩断麻绳。马还未走,他拍了拍马身说道:“走在山野之间,便不会受劳役之灾。”
马又是一嘶,像是对他的应答。之后,马便向山坡下跑去。
他走走到我身边,执起我的手。我们并肩走向山坡,到了山坡顶峰。见到悬崖地下有一片竹林,四面环山,见不得通往地下的路。他对我说道:“抱紧我。”
“嗯。”我搂住他的腰。
我能感到他纵身一跃,我只能感受到风。我张开眼睛,他已经到达最低,踩着竹子纵身向竹林间跃起。我看到他停留的地方踩着的是粗壮结实的竹子。我仔细一看,有些竹子冒出的尖十分锋利,是认为被刀削尖的锋利。
我从前未曾发现,这竹子有如此玄机。
不知他怎么查知我的想法,他说道:“这里四处崖底,非常人无可至。但削尖竹尖也可多一层保险。”
“嗯。”
未及片刻,他便带着我到了最中央的竹屋。我十三四岁曾在这里度过进半年的时光。我指着那刻有棋盘的石案,说道:“我们曾在此处博弈,用膳。”他笑着点了点头,卸下行囊。又接过我抱着的酒罐。“亏你还记得。”
魏缭走在前,我随其后。走上二楼,他推开门,扬起一层灰尘。他的书房处处都留有我年少时的影子。他没有让我进去,“许久未来了。里面灰尘多,还需打扫一番。”
他和我又走下楼梯,走到一层的厨房。这里面也尽是灰尘,对于这厨房我倒是没有太多影响。只记得这平时是阿忱待着的地方,也就是在此处阿忱展现了他不佳的厨艺。
魏缭去水草接了一盆水,有扯下一块抹布。他走向外,又走向二层书房。见他要亲自打扫,我说道:“还是让我来罢。你一个男子怎么行清扫事务?”
他按住我撸袖子的手,说道:“我可不管什么男子女子的,珑儿,你好好歇着,这些事情以后都由我来做。你去院子里罢,院里干净。”
我一愣,知道他的心意。不好在商议。便乖乖走向了院子。见到桌上的菜苗,我便在厨房里寻到一把锄,在院子的一角开垦土地。
将土翻起来,再将他们打松。魏缭走出来接水的时候,我已经洒了两把苗。他见我行事,也未阻拦。而是转身走进厨房接水,上二层。
魏缭一直都在尊重我,他好像更能知道如何对才是对一个人好,如何才是爱一个人。
他将屋舍全部打扫干净,已经是一个半时辰之后的事情了。他劳累不堪,我便准备了两个菜,一喝酒想要犒劳犒劳他。
我们坐在院中用餐,他说道:“我想着可以在院里那处挖一个鱼塘,十步即可。”
我点了点头说道:“那就明日罢。”
饭后,我走入自己以前的房间。魏缭走去书房。到了未时,他敲门走进,我们闲聊。我说道:“时辰不早,我想歇下了。”
他一愣,然后说道:“便不打扰你休息了。”
他走出房间,我关上房门。明知他有所失望,但我还是当做没看见。不愿自己多少,解下衣衫,蒙头大睡。
第二日,早,我梳洗了一番,将青丝低束。走到院中,砍下一段细竹练剑。
“嚯!”我转身又是一劈,“嚯!”
魏缭打开了他房间的窗户,看着我。我还是仔细的练剑,练了半个时辰后。我才放下这细竹。
他走下来到我身边。
我问道:“从不见你练剑?”
“从前学习时练多了,如今不愿练习,也是忘不掉的。”
我点了点头,到了作早食的时辰,我走去厨房。见魏缭已经在准备,我还是撸起袖子,为择菜,洗菜。
又是两个清淡的菜式。我吃的十分香。
之后,我们两人一起在院子一角挖地筑池。从事这样的劳作也使我十分开心,魏缭问道:“你可担心公子胡亥?”
“并不,他得秦王爱护。在宫中也是得人恭敬,他的兄弟们也遇事都让着他。我又什么担心的。”我未见他听我这话之后的反应。我将土用力抛上去,我问道:“只是我在想,那兴乐宫的女子到底是怎么个情况了?阿忱又是何时过来?”
“想知道那又何难?”
“待我们筑完这池,我便传信于卫忱。”
“嗯。”
当我们花了一个时辰挖好鱼池,又将清理出的土铲好成一堆。我已经疲惫不堪,但魏缭还是没有喘气。他对着天吹起口哨,不时便有一个海东青飞来。他在其腿上绑上书信。鸟便立马飞走了。
“此鸟可日飞千里,相信不时便可到咸阳。”
第二日,早起,我走到院子。甚是满意其布置,苗圃,鱼池。这都是我们亲手做的感觉就是不一样。魏缭从屋舍走出,他说道:“卫忱说无人发现,十日后,妫夫人的死讯就会传开。”
“如此便好。”
白日,我和魏缭博弈,到了昏时,我去厨房为他做饭。
饭后,我们在院子里走走。走到鱼池边,我洒了一些剩菜。鱼儿争食,我也可以从水面上见他看我的样子。
他说道:“珑儿,你可真好看。”
我笑着说道:“年过三十,还是此般容貌我已经很满意了。”
我看着他的倒影说道:“倒是你,这么多年过去了也应是四十好几的人了,可还是一副二十余岁的样貌。”我想到秦政两鬓的白发,一时感叹时光流淌。那么强大的人也是会衰老的。
魏缭说道:“上天恩赐。
他对我说道:“珑儿,我有些藏书。你可想看看。”
我点了点头,随他走向书房。他的书甚是多,我拿起一本……,与他一起点灯看书。
时候不早,我有些困意。他送我回房,他站到门外,我说道:“你近来罢。”
“嗯……好。”他眼角颇有笑意,我想没有人在可以胜过魏缭陪我到老。
我们躺在床榻,开始聊天。我说道:“你可有什么想做的?”
“珑儿,你可愿意嫁给我?”
我说道:“以后本就是我们两人的生活了。”
“那我们举行一个婚礼可好?”
“婚礼?”
“是啊。”
“可是竹屋什么也没有,没有礼服,没有红烛,没有酒。”
他说道:“礼服可以亲手做,我不是买了红绸回来了么?至于红烛、喜酒,我去外面的村子带回来即可。”
我还是否定说道:“为何你想有婚礼?这重要么?”
他说道:“婚礼能有一种仪式感,珑儿,我还是很保守的,我觉得我们举行婚礼之后,你便真真正正成了我的妻子。珑儿,好么?”
我没有说话,闭着眼。他问道:“珑儿,珑儿?”
我装作熟睡了,听到他在黑暗中的一声叹息声。
我也不知道为何没有答应他,没有答应可能是少了答应的理由。第二日,我们又重复着生活,吃饭、博弈、看书、练剑、睡觉。
但次日,魏缭天还未亮便叫醒了我。任他怎么叫我我就是不理,直到他揭开我的被子,我顺道向他投去讨厌的眼光。
他原来是想叫我去看日出。我们坐在竹屋的屋顶,已经能看到一丝微光从东方射来,我靠着他的怀里,还是很疲倦。整个黄色的圆日从东边升起,我才睡意全无。
我好像想起在我还处在豆蔻年华的时候,我被魏缭从太行山的悬崖底下救起。他带着昏迷的我来到此处,我顽劣不勘,趁着他不在,阿忱熟睡的时候。跑上屋顶看日出,魏缭正巧回来。我也是这样依偎在他的怀里看日出的。
我说道:“魏缭,我们成亲罢。”
他大笑,像得了蜜饯的孩子。从这日起,我便开始用缝制吉服。我不善女工,缝制的慢。过了三日,魏缭便已经等不了了,他说道:“我去一趟大梁将吉服买回来。”
我摇了摇头,说道:“已经要完成了,明日,明日。”
第二日我的吉服做好了,它并无华丽。但是是我亲手缝制,魏缭高兴的不得了。他去了外面的村子买了酒和红烛。
竟然还给我带上一根朱钗,见那朱钗,我说道:“这可不是外面的小村子能找的出的。”
他笑嘻嘻的说道:“还是去了一趟大梁。”
我虽然奇怪为何他半个时辰就归来了,但也未多问。我们穿上吉服在竹屋里行礼,一番下来之后。他抱起我进门,这日晚上我们什么也没做,因为我一直在问他他的家世。
“籍贯是何地?”
“大魏。”
“那具体地点是何处?”
“忘了。”
“父母是何人?可有兄弟姐妹?”
“无父无母。”
他说道:“我虽无父无母但是有三个师父。”
我想他一身本领,他师父定非普通人。
他说道:“……”
我一笑,若真是如此,都不知你活上几百岁了。我只是想着他不愿提及所以胡乱说的罢了,他抱着我,相拥入眠。
第二日,他偏要在厨房里做早食,我执拗不过。又想他的厨艺确实比我好,也就让他去了。我则是走到他的书房,为他打扫。
我看到书架旁有一个旧箱子。见它没有上锁,我便打开了。箱子下层是大批书卷,而上层放着众多卷轴,我拿起一卷,并未得知这是何种材料所制,既菲竹,也非布帛。我打开卷轴,间上面画的是一个女子。女子身穿白衣,青丝微束。看他眉眼,这不就是我么?还应是十七八岁的模样。我又打开一个卷轴,上面是画着我穿着秦国夫人华服的样貌。
我一笑,伸手又打开一张,想知道上面画着是什么。是怀着怀子的我,我头上带着他送的钗头凤。我便知道那是二十九岁的我。
我看着这些画差点儿落泪。又打开一张,画上人与我面容相似,但是绝不是我!他穿着的服侍非秦国衣饰,而是齐国衣饰。他眉间长着一颗痣,而我却没有。我又打开一张画卷,还是那个与我面貌相似的女子。
画的右脚写着作画的时间齐王建十九年,那时我不过三岁。
这时身后传来魏缭的声音,“珑儿,早食已经准备好了。”我转身,他看到我手中的画卷一怔。他走到我面前说道:“听我向你解释。”
“你都知道需要一个解释。”他抱着我说道:“对不起,珑儿。让你生气了。”
我叹了一口气,说道:“这人长得与我七分相似。”
他将我拉在席位上最好,向我解释道:“那个画上的女子是齐国君王后。”
“齐王建之母?”
他点了点头,说道:“多年前,与其有故。这幅画不过是对故人的缅怀罢了。”
“只是田建是花甲之年,你同君王后有故。那你的年岁?”
“珑儿,我可能以后都是此般面容。”
“为何?”
“这许是与我修道有关。”
我点了点头,又问:“那你与君王后有故,可是有所过往?”我低着头问道:“你最初便对我如此用心,也是因为……”
他打断我说话,便急着说道:“自然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同君王后并无那样的过往,否则他也不会嫁给了齐襄王。”
“若只单是一个友人,为何作画悼念。”
“君王后,名为后玉,我去往齐国时,曾借住在后府。他那时正当年华,便钟情于我。可我只将他看做妹妹。之后也就离开齐国了。我初见你也是下了一惊,你和他面貌有七分像,又同有母像。所以也待你好,但是我对你的情意绝不是因为玉儿。”
我说道:“我信你。”
他笑了一下,见我还是有些闷闷不乐他问道:“还是不肯原谅缭么?”
“我只是想到你面容不变,可是我终究衰老。本想同你白头,如今倒是只有我一个了。”
“珑儿,你不论变成什么模样,都是我心中最美的女子。”
我抗拒地摇头,他说道:“也无别的办法。”
闻言,我抱住他,将脸埋在他的胸前。他说道:“我会一直陪着珑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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