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前曲

十二月，中旬。我披上裘衣，走出屋室。看到的是雪白一片，但我此刻没有时间欣赏雪景。我急忙走到大堂，将裘衣脱下递给一侧的仆人。

        许大夫说道：“扈辄一路败北的消息都按照您的吩咐使城中的百姓都知晓了。外面皆传此次战败实乃赵王没有看清扈辄为人，任用其为将。所以才导致赵军节节败退。百姓都是人心惶惶，担心秦人兵至。”这都是我的意思，我心中明白赵王不过七岁，还不只是看郭开、春平君一等行事。只是不得不放出谣言，让其失去民心。

        我平平地说道：“扈辄军是比我想得还要是不堪一击。朝中有何动作？”

        “春平君与郭相都主张与秦国议和。”

        我冷笑道：“这两人少有的意见统一啊。”许大夫附和道：“是啊。”我喝了一口桌上放着的肉羹，说道：“先把散出消息说大王想要割地求和。”

        不日都城里的百姓都在议论大王要割地求和的事，百姓怨声再道。同时，扈辄与桓齮交战武城，不及三日，武城被夺。

        扈辄率部至武遂。秦军势如破竹，就要挥师南下，邯郸危在旦夕。

        李项休假回邯郸，为了不引人注意。我前去李将军府拜访，当然也着男装。一进李府大门，李项便朝我走来。他痴痴看着我也不说话。

        见此我‘扑呵’一笑，说道：“正下着雪呢。”

        他这才反应过来，随即转到我身侧手举在我头上，为我遮着雪，说道：“对，快些进去吧。”到了屋下，侍女脱履。他责怪自己说道：“项不好。”

        李项推开门，我们进厅堂。屋子里已经十分暖和，见里面陈设除了刀剑、虎头、寻常桌案再无多余。不过里面宽敞，我觉得甚好。我们并排走向席位，我说道：“你家中无人？”

        “噢，母亲随军。二哥英年早逝，大哥也在赵北。府中只有大嫂尹姬照看。”他左顾右盼说道：“大嫂方才还在，不知现在去了何处。”

        我们一同坐下，这茵席也是热的。坐着十分暖和。李项坐在我对面，他说道：“多日不见先生，不知先生是否吃好喝好？”

        “都好。”我原本想说朝中局势，可现下氛围我着实说不出口。想起许夫人临行前叮嘱，觉得此时是时候。我向阿忱伸手，阿忱便从袖中掏出一块绢帕，上面是绣着长袖舞女。我接过递给李项，说道：“这是给将军拭剑以用。”

        他接过在手中摊开，言语赞美，喜不藏于色。“先生费心。原来先生也会女红。绣帕之人模样秀丽。项谢先生。”

        我解释说道：“多亏许夫人。田某本不善女红。”我实话实说，只是听话的人可不一定明白我的意思。这绢帕本是许夫人绣的，我接过时也是一怔。许夫人绣工极妙，将绢帕舞女与我的模样甚向。她让我送给李项，我也照做了。

        见李项将绢帕拿在手中左右翻看，我也不忍多说。

        “人可算来了。”一个女子声音传来，我抬头看去只见是一个身穿深红罗绮衣，头戴榆木蛇形笄的年轻妇人。薄施粉黛，除了耳上琉璃耳珰再无别的饰物。眼角有细纹，但容貌姣好。这便是尹姬。

        “先生，这便是家中大嫂。”

        我起身主动说道：“大嫂有礼。”尹姬说道：“田先生是三郎好友便不必客气，请坐。”我与尹姬同时坐下。尹姬笑着说道：“我家三郎虽是武将，可非常崇敬读书人。听闻先生博览群书，怪不得三郎下雪也要在外面等着。”

        李项使眼色，随后问道：“大嫂方才干什么去了？”尹姬笑着说道：“去寻了巴蜀的茶叶。”

        “茶叶？”

        侍婢举着盘入厅，盘上是杯盏。茶水我可是尝过的。尹姬倒水，对我说道：“不知田先生是否饮酒，所以以茶招待。”

        “多谢。”

        李项尝过茶水之后蹙眉说道：“比不得酒。”尹姬又是一笑，她问道我：“先生觉得茶叶如何？”我应答：“之前在别处也喝过，味之道远比不上此时杯中的。”

        尹姬大笑说道：“先生喜欢就好。”她说罢转而看向李项提议道：“三郎不喜欢何不舞剑，叫大嫂与尹姬好好品茗。”

        李项遂答应。他拔出佩剑，走向厅堂中。侍人击缶以伴奏。

        我看着李项，想到一个词，少年英雄。尹姬问到我，我才回神。“三郎封将军才及弱冠，去岁已是及冠。家中无母亲，只有我这个阿嫂为他打算了。我想为他谋亲事，他却是不答应。”

        “先生知晓为何？”

        “李将军正是建功立业的年纪，可能无意婚姻。”尹姬一笑，她的笑甚是温和又多有女子娇媚。“先生是说错了。”她看一眼舞剑的李项又对我说道：“先生别看三郎如今人高马大的，他少时候身体不好常病。经常受欺负，郭相家的五郎就偏偏与三郎过不去。我没少上门理论。”

        我看李项舞剑，口中回复：“想不到李将军也有受人欺负的时候。”

        “三郎是十一岁才习武的，那年他虽父亲入宫。父亲与孝成王议事，叫他在外等着。他随处乱走，遇见了几个少公子。公子们受了郭开五子的挑拨便欺负三郎。听说是珑公主路过救了三郎。”

        我一愣，实在记不得。尹姬说道：“你们所行之事，三郎虽未提及。但是他大哥是知道的，如今赵国形势应该要变天了。父亲固执，但是他大哥却不一样。若是被父亲知晓，三郎是要挨打的。他大哥未告诉父亲，也默许李项行事。希望公主答应两件事。”

        我看向尹姬，她已经知晓一切。我回复：“何事？”

        “第一件便是希望公主成事之后，能不动李家。”我点头答应，“本就如此。”尹姬说道：“这第二件便是若公主不成，还望切莫牵连李项。”

        我果决说道：“此事不会不成。”尹姬没了笑颜说道：“公主。”

        “我答应。”

        李项将剑给剑童，走过来说道：“你们二人说些什么？”尹姬笑着说道：“左不过问了先生有什么书可以介绍给宝儿看的。”

        他坐下，喝了口茶说道：“宝儿应该开始练剑才是，平日已经花费许多时间看书了。”尹姬又道：“好好好，这时宝儿也应该醒了。我去看看。”

        尹姬一走，李项对我说道：“项年少母亲随军，项居住邯郸深受大嫂照养。”我说道：“可是可是要好好感谢尹姬一番。”

        李项看我，“我带先生在府中走走吧。”我点头。与他同行，走在廊坊走到东院。东院是他所居之处。院前有七八棵梅花树，正直冬日，梅花早开。眼前也是一片美景。

        李项在我身后说道：“记得当年看都平宫的前院种了许多梅花，像是一片梅花林。听说珑公主与孝成后都是极为喜爱梅花的。”

        我淡淡说道：“自孝成后薨，襄后便叫人砍了那些梅花树。”他把手搭在我的肩上说道：“日后，项亲自为你种回来。”

        我前进一步，他的手也自然滑落。我回身看他说道：“去你屋中看看，可是一幅乱相？”他笑了笑随我进门，他的屋中甚是整洁。倒是与我想的一样，桌案上也都是兵书。

        我看到书架上有一个女俑，是玉制，十分精美。形制是长袖舞舞女，女俑双手向上挥绣，身姿婀娜。眉眼雕刻的十分清秀，只是袖子断了一截有些可惜。

        “先生是知道这是何物？”

        我摇了摇头说道：“只是惊觉将军屋舍会有女子之物？”

        “先生是忘了么？”我疑惑对上他的目光，问：“我忘什么？”

        “这是当年公主之物。”他拿起玉俑，摸着那块玉俑缺损的袖子说道：“公主当年将玉俑掷向孝成王九公子，玉俑落在地上所以才碎了了一块。”

        我果然记不清，到也是记得父王的几个庶出公子我一向不喜。若是出手伤九公子倒也是像我会做的事。李项以为我记得，继续说道：“后来我随父亲入宫，亲自将女俑还给你。谢你相救，你说道‘若是感谢我，便带我去骑马’。我那时还不会骑马，便带你去了射箭。你昏时回到都平宫，被孝成后教训了。”

        听到母后，我闷闷说道：“以前的事我真真是记不得。”他叫唤我，“珑儿。”

        “你知晓为何时隔一年我才到了邯郸么？”他神情木讷，我咆哮说道：“我跌落山崖，被渔女救起。三日才醒，伤了头，都不知晓自己是何人？”

        “珑儿。”他又叫一声，“我不知道期间还有此等变故。你现在可还好？我日后定不会再提。”

        我疲倦说道：“你回武安准备，这几日便有动静。”他回答：“我明日便回去。”

        我起手为他整理衣襟，说道：“冯兄这次随你前去。若是武安有动作，倡后势必察觉。我不能让你被人察觉出与我们有关，冯兄去武安能帮你些。”说罢，我对上他的目光。

        他笑着说道：“冯去疾一向是你左膀右臂，你愿他帮我。珑儿对我真好。”


　　https://www.lingdianksw8.cc/56104/56104006/47730062.html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www.lingdianksw8.cc。零点看书手机版阅读网址：m.lingdianksw8.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