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网#12
“不行。”
小川仁见一句拒绝几乎直接脱口而出。如果可以，他并不希望水江澄卷进这件事情当中，虽然他一时间也想不出比水江澄更合适的人选。
水江这孩子是今年刚入职就被分配到刑事一课的新人，同样也对勘破真相抱有非一般的执着，虽然没什么自主行动的经验，但他对危险似乎有着天然的敏感。在听从调度方面也是，只要是他认可的人，只消一句话就能让他全身心地投入——
他几乎完美符合花辞提出的所有要求。
但小川仁见本能地不想水江澄和那个有些古怪的少女有什么接触。花辞先前曾再三强调过她眼中的世界有多么危险，而曾经亲眼目睹过那种战斗的小川仁见也不得不承认，那份危险与诡谲并不是眼前少女的虚张声势，小川仁见也明白，那不是单靠勇气就能战胜的东西，那是超脱于人类世界的扭曲的存在，所以在能阻止的时候，他才不希望水江澄也涉足这边的世界。
水江澄心思单纯，做起事来偶尔会有些一根筋，这样的他实在太容易触碰到那种不可名状的禁忌，更重要的是，水江澄也曾经与他同样目睹过花辞与廷达罗斯猎犬之间的战斗，他的记忆只是暂时被封印了，所以那孩子所处的位置比警视厅内的任何一个人都岌岌可危。
作为前辈，保护后辈不受到伤害本来就是应尽的义务。
可当话说出口的时候，小川仁见就知道不好。他抬起头，正看到了面前青年写满错愕的表情。
水江澄困惑地看着他手中的手机，半晌才憋出了一句：“前辈……对面是什么人？”
小川仁见张了张嘴，却终究说不出什么可以用来搪塞的话，于是他最终只是幽幽地叹了口气：“是个侦探。”
“侦探？”水江澄的表情顿时严肃了起来，他蹙起眉：“该不会是想要插手这起案子吧？这可是重大刑事案件，涉及人命的，才不是让那种不入流的家伙玩侦探游戏的地方吧。”
“这可是现实，不是什么三流的侦探小说。”
水江澄的话很尖锐，但所说的内容的确是他认知范围内的事实。虽然侦探姑且也算是合法的职业，东京的街头巷尾也总能看见不少挂牌的侦探事务所，但那些所谓的侦探经办的案件多半只是找猫找狗或者搜集爱人出轨证据之类的可能连民事纠纷都算不上的小案子。当然警方办案偶尔也会聘请些专家学者来当顾问，但像小说里那样把破案的希望全都寄托在一个宛如神明的名侦探身上这种事情压根就没可能发生。
刑事部的人对侦探这种存在多半还是会抱着些不屑一顾的态度，这一点在新入职不久的水江澄的身上尤为明显。
听筒里传来了少女娇俏的笑声，那笑里面并没有更多情绪，单纯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一样。
“就是那个‘该不会’哦。”笑声暂歇后，少女的声音轻描淡写地飘了过来：“由于某种原因，我得想办法寻找到案情的真相，然后很巧的一点是呢，我啊，现在正打算去拿你们警方没能拿到的情报来着。”
“你旁边的那位小川警官担心我独自吞下情报，所以才想着找人和我一起过去——当然，明面上的说法是这样多少能有个照应，不过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
“我的确有自信抢在你们前面把事情都解决掉哦。”
“小川警官知道的，如果等我把事情都解决了，要不要和你们合作的主动权就落在了我的手里，被人这样拿捏多少有损你们的面子吧？嘛，当然，我想就算是警视厅里也有不少人抱着只想等一个结果完全不想努力的想法，所以如果我独立解决了案子，然后再好心眼地把结果通知给你们的话就是皆大欢喜的结局了呢。水江巡查部长也想看到这样的结局吗？”
“开什么玩笑！”水江澄的拳头顿时攥紧了，可碍于小川仁见在场，他又不敢太过发作，只能顶着额头迸起的青筋，咬牙切齿地对着电话另一端低吼着：“你这是在妨碍公务，我可以直接逮捕你。”
“水江！”小川仁见眼见水江澄被挑拨，想出声制止，却是夹在两人中间完全插不进话题。
“逮捕？”对面的声调稍稍扬起了些：“到底是谁在开玩笑呢。或者该问，妨碍案情推进的人到底是谁呢？”
“我有自信比你们更快地解决案子，因为我能使用一些你们不方便，或者不屑使用的手段。连你的好前辈也不得不承认，和我合作才是最快解决案子的方法。”
少女的一字一句里都透着十足的傲慢，这让水江澄心底烧灼的怒意顿时更盛了些。
“这起案子对你保护的一般人的生命安全造成了威胁，在社会上也多多少少造成了一点恐慌，更重要的是，谁也不能保证同样的案子只会发生一次，如果不尽快解决的话，类似的案件可能会威胁到更多人的安全。”
“水江巡查部长你啊，明明知道这一点吧。明明你热血到比谁都想尽早解决这样的案子呢。如果不是那样的话，现在的你也不会因为躁动的心情睡不着觉，更不会大半夜地跑到案发现场附近的快餐厅，偶遇你的好前辈。”
水江澄紧咬着槽牙，可他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是的，那个女人说得没错。
他是才入职两个月不到的新人，说老实话，连工作的流程都还没完全吃透。这回可以说是他第一次碰上这种重大的刑事案件，而且还是让有着多年办案经验的前辈们都束手无策的棘手案子，水江澄也是隐隐卯足了劲儿地想要出一份力。
但遗憾的是，案情的进展非常不顺利，警方在调查的过程当中可以说处处碰壁，身为新人的水江澄一没经验二没人脉，空有一腔热血却完全无处施展。过了打卡下班的时间之后，他本来想留在厅里再加加班，结果被课长毫不留情地扫地出门。
课长说：“我理解你想尽快解决案子的急切心情，但眼下又没有新线索，干在工位上挨着也没用，回去养足精神明天再继续吧。”
水江澄回是回了，可说让他静下醒来休息却又做不到。他在自己的单身宿舍里走来走去，躁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惹得住在楼下的三课大哥打着呵欠来砸他的门。
好言好语地给大哥道了歉，水江澄也不敢再在房间里溜达，可他实在静不下来，索性穿了衣服走上了街头。
尽管他也知道，这么做根本没有意义，但他只能用这样聊胜于无的行动来自我安慰。
“你凭什么觉得你能解决这种案子？”水江澄压低了声音问了一句。
“凭什么呢？因为我是专业的啊。”对面的声音温煦的，里面满是自信：“三流小说也好，现实也好，或许过去的你未曾见过，但这个世界上啊，本来就有很多远超你想象的东西。”
“咳。”小川仁见捏着嗓子咳了一声，他不知道自己的阻止还能有几分用处，但至少现在水江澄还没有踏出那一步。
他看着眼前已经平静下来的青年，缓声说了句：“水江，无法想象就不要强迫自己去想了。”
“但是前辈……”
“这次的案件当中，我以私人的名义和她合作了。我知道这样并不符合规定，但如果真的能尽快解决案子，我宁可承担违反规定的后果。”
水江澄的脸色很沉，他意识到自己正在经历着入职以来最大的考验。这是一道两难的选择题，一边是一直以来视如圭臬的规则，另一边是他执着的真相。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坚持和底线，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追求和愿望，所以选择从一开始就没有对或者错，端看人更能舍弃什么，更想得到什么。”少女的声音再次从听筒里传了出来，轻而缓的，仿佛带着种莫名的魅惑。
在这道声音的催化下，水江澄依稀听见，自己的意识当中似乎正有什么东西缓缓地、缓缓地碎裂了开。
那或许是他必须舍弃的，是他为了真相与对民众的守护而割舍的底线。
“……我……”
水江澄缓缓闭上了眼睛：
“愿意和你一起行动。”
“小川前辈，请让我和这位侦探小姐一起行动吧。”
如果这样能为他们争取到什么的话，如果这样能让结果变得更好的话。
“很高兴能听到这样的结果。”花辞的声音依然平和而带着笑意：“希望我们合作愉快。”
“哦对了，顺带一提——”
说至此，少女的声音里似乎带上了些许促狭。
“因为接下来的行动是要潜入男公关俱乐部，你们知道的，那种店铺通常情况下只对女性顾客开放。”
“所以……在正式行动开始之前，请容许我对水江先生进行一定程度的变装，顺便为了行动更加顺利，接下来的台本我们最好也可以提前预演一下。”
“另外……那种店铺的开销，你们知道的，就算只是几个小时也不会是一个小数目，当然这或许比单纯从情报贩子手里买直接的情报要便宜一点，不过……既然是合作嘛，这笔账目总不至于要我这个主力队员负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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