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章八
孟佩声站在门边看着，年轻人抱着猫坐在落地窗边，低着头认真给猫剪指甲。
落地窗前的双层窗帘系了隔光的深蓝一层，留下了绣着几何菱形的白纱，让窗外明亮的光线柔和了些，洒在何厌之的脸上晕染出淡淡的光影，也将桌上一瓶插好的红豆杉笼了进去。
落在孟佩声眼里，对方微垂的眉眼处那一弯阴影，俏拔的鼻梁，淡色的仿佛透明一般的双唇，精致美好得像一幅浑然天成的油画。
恍惚间他都有种错觉，何厌之背后似乎伸展出了一对半透明的翅膀，“唰”一声，翅膀一扬，发着光的白色羽毛洋洋洒洒飘了整个房间。
孟佩声想起书里的那些描述，比起自闭症，数量更少的天才病患者像是上天遗留给人间的美好礼物，他们聪明、有天赋，却不被理解。
大概离开对他们来说更像是回归。
孟佩声眼底划过一丝笑意，以前就算了，以后有他。别人他不管，眼前这个却要一管到底，世界这么好，不看看可惜了。
他走过去在何厌之身边蹲下，刚才再不情愿都没亮爪子的孟黏黏当即就冲着他挥了挥爪，指甲又弯又尖，然而还没怎么着呢，何厌之就正好抓住了孟黏黏的爪子，咔嚓，直接剪了下去。
之后，孟黏黏又开始在亲爹腿上哼哼咛咛地撒娇卖可怜了，然而还是挽救不了离祂而去的指甲，顺带着剃了脚毛，并为此气得一下午没吃东西。
何厌之没管，就给孟黏黏的水碗里加了水，猫粮是一粒都没给。
何厌之一下午都在工作室忙自己的，孟佩声斟酌了下，还是没给孟黏黏准备猫粮，晚上吃了饭，他正想提醒何厌之几句，孟黏黏先饿得撑不住了，自己个儿拖着饭碗拱到了工作室门口。
孟佩声看着孟黏黏原地起跳，两只前爪搭在门把手上，一下就把门打开了，然后从门缝里挤进去，不忘带着自己的碗碗去找亲爹要吃的。
何厌之自然听到了动静，坐在高脚椅上顿了顿才转过头，打量着蹲坐在地上乖巧又可怜，拿着两只大眼睛求投喂的孟黏黏，他抬手指了指站在门口的孟佩声，就不再搭理自家戏精猫了。
孟黏黏什么德行他还是清楚的。
孟黏黏又坐了会儿，见何厌之确实不管，才垂头丧气地拱着饭碗出去了。
孟佩声还是心疼孟黏黏的，虽说那些香粉很可惜，但是香粉可以再配，孟黏黏的猫命可只有一条，他拿起猫爪碗，倒了猫粮后放在孟黏黏面前，“吃吧。”
孟黏黏嗓子里呼噜了两声，这才低下头去吃，整个脑袋几乎都埋在了碗里。
孟佩声知道何厌之宠孟黏黏宠得不行，不给饭吃估计少有，他在孟黏黏脑袋上揉了揉，吃得欢快的猫咪没顾得上管，只抖了抖耳朵。
孟佩声抬眼看到站在工作室门口看他们的何厌之，微微勾了勾唇角，走过去，“忙得怎么样了？忙完了我们聊聊。”
何厌之没说什么，只让开了门。
孟佩声扫了眼占据房间中心位置的大长桌，上面满是各种瓶瓶罐罐和仪器，他就认识个显微镜，还跟初中时候生物实验室里的大不一样，他只知道何厌之研究的是基因方面的东西，其他具体的专业内容就不懂了。
看着又坐回椅子上的何厌之，保持着三米的距离，孟佩声笑道：“周末别总是在家里，下周我们出去逛逛？”
虽然不应该强迫as做一些他们不喜欢的事情，但是在可接受范围内，多接触点人不是没好处。
何厌之拒绝得干脆利落，“不去。”
“你就当是陪我一起。”
何厌之依旧是拒绝，“你不是离不开大人的小孩子，可以自己玩儿。”
孟佩声嘴角隐隐一抽，上辈子他跟何厌之关系差就是因为这样的对话太多了，看上去就像是排斥别人的靠近和示好，永远拒绝，直白得甚至近乎毒舌，经常弄得别人尴尬、下不来台。
不过现在仔细想想，完全可以有另外一种解释和应对。
他走近两步，略微皱起眉，显得有些不知所措，“可是我担心韩晓又来纠缠啊，我又打不过他，他大学时候还学过跆拳道呢。”
何厌之面无波澜，道：“那是你太弱。”
被扎了心的孟佩声默了默，好吧，是他太弱，真动起手来他确实不是韩晓的对手，但是被这么直接地指出来还是有点伤自尊呢。
他忍住叹气的冲动，弯腰凑近何厌之，看着对方精致的眉眼，放低了声音，“所以你要保护我啊，你要是不管，我被欺负了怎么办？”
孟佩声说着，不禁感叹自己上辈子当了几年演员，要不然说这些话不是要他命么，太二太矫情了，跟装可怜的白莲花儿似的，他自己都唾弃。
何厌之手里还拿着个试管，闻言眉头狠狠皱了起来，“那你别出去。”
“我想出去。”孟佩声话音刚落就看见何厌之眼神变了变，明晃晃写着几个字：你无理取闹。
孟佩声都快绷不住了，他突然有种自己成了玛丽苏加霸道总裁文里的女主咋个整？然而没等他把自己脱缰的思想拽回来——
何厌之就把视线转了回去，道：“知道了。”
被迫无理取闹的孟佩声跟着松了口气，他还在担心何厌之一直不答应他该怎么办，总不能真一哭二闹三上吊吧，不过好在是在何厌之面前，他倒不用顾虑那么多。
上辈子让他尴尬、甚至不堪的场景多了去了，何厌之都见过，他还真没什么心理负担，反正这人绝对不会说出去，也不会笑话他啊。
孟佩声稍稍放松了些，“我打算一个月内把香坊开起来，位置已经选好了，离你们研究院不到十分钟车程，就在东泉。”
这个位置是他一早就想好的。
东泉广场是闻名遐迩的商圈，周边有大学城、诸多写字楼、高级公寓、高档住宅区，不管是客流还是消费能力都不错，除了贵没别的毛病。
何厌之盯着孟佩声看了十几秒，转身从窗前书桌上的一个还没收拾的收纳盒里拿了个东西出来，塞到孟佩声手里，“密码是你生日，不用还。”
孟佩声低头一看，手里是一张银行卡，他顿时明白过来，有些哭笑不得地把卡塞还给何厌之，解释道：“我跟说这个不是缺钱，更不是想跟你……要钱，我们是伴侣对不对，这些事情你应该知道，我只是想告诉你。”
何厌之不信，也并不理解，“这套公寓是以忻买了放在你名下的，香坊勉强维持，你刚又换车，不可能拿出那么多钱。你要钱，我可以给你。”
何厌之难得说了这么一长串，孟佩声想了想，有些迟疑，“房子的事……裴总跟你说了？”
他决定想什么就直接问了，在何厌之这儿弯弯绕显然行不通，不过他倒不觉得裴以忻是碎嘴的人，既然达成了妥协，就不会背后故意说给何厌之听。
“你没钱。”
孟佩声终于忍不住捂了下心口，他是没钱，也不能不让人说。
咳，他不意外何厌之知道房子的事情，这人的聪明他是知道的，“房子的钱是我借裴总的，晚两年会还上。”
何厌之停顿了足足有半分钟，才道：“不是。”
孟佩声有些好奇了，何厌之是有什么说什么，很少会这么犹豫，“那是什么？”
“以忻说……是聘礼。”
这下子轮到孟佩声愣了，好半天才回过神，这还真是亲兄弟，一个模子出来的做派，有些话他明白就行，没必要跟何厌之在这儿较真儿。
他略窘，索性岔开了话题，“我家里早些年还有积蓄，半年租金还是够的。”
“你爸当年欠下的外债两年前刚刚还清。”
孟佩声虽然无奈表情却是温和的，听到这话嘴边的一点笑意都收了起来，他不想谈论自己的父亲，甚至连这个称呼都不想听见，只是也怪不着何厌之，对方明明没有恶意，他叹了口气，“这样，卡我先帮你收着……”
“你随便用。”
“我……”
“不要借别人钱，以忻也不行。”何厌之说完就移开了视线。
孟佩声一下明白过来，看样子那笔打到他卡上的钱何厌之也知道了，按理来说不至于，不过他现在也再说什么，只是解释道：“钱借都借了，以后不再借。”
“嗯。”
孟佩声心思一转，又道，“平时家里有什么开销，我就用这张卡了。”
何厌之没说话，眼睛却一下转过来，亮晶晶的，他的钱就应该给孟佩声啊，缺钱了不跟他要找别人干嘛。
瞧着何厌之，孟佩声心里暖暖涨涨的，尽管说话不中听，但是这个人对他的心意却比谁都真挚滚烫，能当着他的面说这么多，他倒是得谢谢裴以忻。
该说的话说完，孟佩声没多待，他还得准备明天的东西，孟黏黏打翻了的香粉也得重新配。
收拾完东西，孟佩声并不留疑问，给裴以忻打电话问了问，裴以忻倒是坦白，直接一句“他问，我就说了”。
孟佩声不意外，他大概猜得到，只是求证一下，道过谢就挂了电话。
裴以忻放下手机，看向杵在跟前的老管家，“还有事？”
关山铭看着裴家的现任当家人，疑惑道：“您这么说就不担心他跟少爷吵架？”
裴以忻的视线从暗下去的手机屏幕上扫过，嘴角压着些显而易见的不悦，“我倒是希望他们吵一架，今晚上就把人接回来。”
两兄弟不避着关山铭，很多事情他都知道，比如问那些钱的时候，他想了又想才终于反应过来，无奈地笑了笑，看样子今晚上暂时是不用担心了。
他们二少爷惯是嘴硬心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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