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梳妆
夜色已深,不时有虫鸣声传来,夏昭洗漱后却睡不着,便让人帮她搬了个躺椅放在院子里,自己披着个厚披风躺上面看星空。
夏昭睁着眼睛看着那繁星点点的夜空,放空了自己的心,什么也不去想,毕竟想什么都很容易回归到这不幸的现实中,最后造成这一切的敌人毫发无损,她却是遍体鳞伤。
其实伤害自己是件很不好的事,她一向不主张这个,但她有时候真的太恨了,恨自己的无能为力。
夏昭摸了摸大腿上的伤,心想这一簪子要是扎在璟帝身上会怎样?她会因为企图弑君而死吗?
下一刻她就放弃了这个想法,因为相比壮烈的死去,她还是愿意再等等,看有没有机会离开这里。
她还没有去看过外面的山水,吃遍大江南北的美食,她不能将自己的余生葬送在这里。
以前宫里来过一个变戏法的伯伯,他变的戏法精彩绝伦,像是有仙术一般。那时她才七八岁,正是胆大好奇的时候,就拉着瑜哥哥溜去后台看那个伯伯,好奇地问那个伯伯是不是神仙。
伯伯被她逗得大笑,告诉他们这是戏法,不是仙术。
她觉得伯伯的戏法变得好,便问他能不能留在这里,每天给她变戏法。她现在都还记得,在她问完这句话后伯伯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看起来有些害怕。
伯伯摇摇头,然后用劝她一般的语气说:“一个好吃的东西天天吃也没意思,戏法也一样,天天看也无趣。而且伯伯是个自由惯了的人,还是更喜欢外面的世界。”
她听明白了伯伯的意思,他不想留在这里。于是她好奇地问:“外面的世界是怎样的世界?比宫里还好吗?”
“不比宫里好,但外面的世界很大,什么都有,好的坏的,人生百味,世间百态,反正精彩的很。”伯伯说到后面时笑得很开心,显然在他心里宫里不如外面好。
最后那个伯伯还送了她与瑜哥哥一人一个木头雕的小雀鸟儿,说愿他们像小鸟儿一样自在快活。
走出那里,她对瑜哥哥说,她也想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瑜哥哥逗她,问:“昭昭一个人去吗?”
“当然不是啦。我还要带上你、父皇、母妃、乳娘……”她扳着手指数,把那些平时照顾她的侍女啊,太监啊都算了进去。
“不行,太多人了。”瑜哥哥摇头,好像觉得这样不妥,一副很不赞成的样子,说:“昭昭,只能带一个人。如果你只能带一个人的话会带谁?”
她认真想了想,排除了很多人后,语气坚定地说:“那就带瑜哥哥吧,我想跟瑜哥哥一起玩。”
瑜哥哥似乎很高兴她能这样选,笑得眼睛都亮晶晶的,说他也喜欢跟她一块玩,等再过几年,他再长高一些,武功再好一些就带她去宫外玩。
瑜哥哥一向是个守信的人,后来又过了几年,他真的带她溜出了宫,骑马去了长安城外看桃花。
无论过了多久,她都还记得那天的天气很好,吹过耳边的风都是温柔的,长安城的街道上人潮涌动,到处都叫卖声,城外的桃林花儿开的繁多而紧凑,远远看去是一片粉色花海。
但那次他们溜出宫把父皇母妃都急坏了,回去后父皇狠狠地打了瑜哥哥一顿藤条,要不是后面母妃来劝,说不定瑜哥哥会被打成什么样呢。可即便如此,后面瑜哥哥也还是在床上躺了好几天呢。而她也因为这件事被关了一个月的禁闭。
其实她被关禁闭也没什么,但她真的很生气父皇把瑜哥哥打得那么重,即使后面她一个月的禁闭解除了,她也没有理父皇。
直到后面瑜哥哥告诉她,父皇虽然把他打了一顿,但晚上又悄悄地来看他,还给他上药了的。然后她才原谅了父皇,重新跟父皇说话了的。
现在想想,她其实还真的是挺会让人伤心的,明明父皇就是因为担心她才会发那么大的火,而她还生父皇的气,不跟他说话。她想,那时的父皇肯定很伤心吧。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夏昭迷迷糊糊地睡着了,觉得身上冷,但她困得不想折腾,不禁两只手抓紧了身上的披风御寒。但这不够,她还是有些冷。
这时不知道是谁来了,又给她身上盖了个厚毯子,她觉得不冷后才又沉沉睡去。
“陛下。”宁女史轻步走了过来,对着璟帝行礼。
璟帝抬食指压唇,示意宁女史低声,而后才收回看夏昭的视线,转身往外走去。
宁女史微微低头,跟在他身后走,不知道陛下为何会这么晚来春和宫。
璟帝走得很慢,神情在幽暗的夜色里看不分明,他沉默了很久,直到快走到宫门口,他才低沉着声音问:“公主的腿伤如何?”
宁女史眉眼低垂,说:“回陛下,公主的腿伤无大碍,若是休养的好,十天左右就可以正常走路了。”
“嗯。”璟帝轻轻点头,而后就走出了春和宫,被几个宫人打着灯笼围着,背影孤独地走远了。
原来陛下这么晚来只是为了问公主的伤势。
宁女史转身往回走,想着夜里风凉,公主若是在院里睡一夜第二天十之八九会头痛,便想去用个什么东西为公主挡挡风。
她快步走到了公主睡着的地方,而那里已有四个侍女守在那里了。她们手里撑着油纸伞,将公主围在中间,为她挡着夜里的风。
看见这一幕,宁女史难得地柔和了神情,而后下去为她们安排了守下半夜的人。
夏昭是被阳光刺醒的,一睁眼就看见无云的蓝色天空。她抬手遮了遮太阳,而后闭着眼睛要起身,一动却是浑身难受。这躺椅总归是比不上床的,睡了一晚上咯得她肉疼。
一个侍女及时地伸手抚起了她,并与另外一个侍女,一左一右地将她抱上了轮车,推着她去洗漱。
夏昭才睡醒,大脑还有些懵,再加上浑身疼,微微有些烦躁,便没精神地垂着眼睛,一声不吭地任由她们摆布。
直到梳头侍女拿着梳子为她梳头时她才算是彻底清醒了过来。她想着自己如今腿伤了,行动多有不便,也就没有好生打扮的心情,便又准备让侍女帮自己把头发梳顺绑个发带算了。
这时宁女史走进了屋内,对着她叠手行了一礼。
夏昭从镜子里看着宁女史,她还是那样淡漠,也不知道什么事才能让她笑一笑。
宁女史的面容严肃冷漠,但薄唇一动,说的却是让人高兴的事情。她说:“陛下让公主梳妆,说是待会有位贵客将来拜访公主。”
夏昭愣了一下,然后抑制不住喜悦地转头看向宁女史,眼眸璀璨地问:“真的吗?皇兄是同意让我见瑜哥哥了吗?”
梳头的侍女背脊都僵硬了,刚刚公主转头太快,她差点扯到了公主的头发。
呃,或许,刚刚也是有些扯到了,侍女并不确定。
想着想着,侍女小心地看了公主一眼,见她此刻满心满眼的喜悦,相必也是没有注意到。
于是侍女稳了稳心神,拿着梳子继续给公主梳头。
宁女史低头垂眼,再次叠手行礼,说:“奴婢不知,陛下只说是位贵客。”
除了瑜哥哥还能是谁呢?一定是瑜哥哥!
夏昭坐端身体,看着镜子里像是突然活了过来的自己,脸上浮现出甜蜜的笑容,对为她梳头的侍女说:“你帮我好好梳个发髻吧。我与瑜哥哥多年不见了,今天可得打扮得好看些。”
说着说着她又忐忑了起来,看了看镜子里肤色苍白的自己,总觉得自己那里不对,有些不自信地问:“我看着是不是太憔悴了,已经没有以前好看了。”
侍女心中一惊,看了一眼镜子里国色天香的公主,不知道她为何会有这样的疑问。
难不成美人天天看自己的脸,久了就不知道自己好不好看了吗?
于是她赶紧摇摇头,对着镜子里的公主弯唇笑了笑,用眼神表达了自己对其美貌的肯定。
要知道公主的生母可是安贵妃啊!那个出生低微,单凭美貌被推荐入宫,从一众贵女中杀出重围,艳压群芳,到最后宠冠六宫的安贵妃啊!
而公主像她的母亲,美貌就是她最凸出的优势。
但令人叹惋的是,这样一个美人如今却只能待在这宫里,慢慢地等待枯萎。
梳妆完毕后,夏昭心不在焉地吃了几口早膳就觉得饱了,继而迫不及待地就让人推着她去了主殿。
她眼底的欣喜与期待是那么明显,如果不是她现在不方便走路,她肯定就自己提着裙子小跑着去了。
到了主殿后,她看了看自己坐的轮车,想着瑜哥哥看见了肯定是要担心她的,便又让人扶着她坐在了椅子上,将那轮车藏了起来。
做好这些后,她又理了理自己石榴红的衣裙,摸了摸自己整齐的鬓发,再三向身边的人确定自己现在的样子是好看的,得体的。
周围人都给了她肯定的回应,但她却仍旧有些紧张,连捏着衣服的手心都有些湿润了。
“公主今天很美。”最后还是宁女史站在她面前,看着她的眼睛说出了这句话,她慌乱不定的心才渐渐平静了下来。
宁女史看起来那么严肃正直,她说的话应该是不会骗人的。夏昭这样想着,便对着宁女史那张长年淡漠的脸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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