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假瓜
江月觉得今天运气有些莫名，很久不见的陈江楷，今天一天竟然遇到两次。
却是这种脆弱的样子。
在他身旁，高处的吊瓶速度适中，一滴一滴下坠着，末了，吊瓶瓶口处会咕咚咚升到底部一些气泡。而这些药物，便顺着他的静脉注入体内。
看到这些后，她的心情变得很奇怪。不用身后的高森催促，她缓缓走到了他的身边，看了眼他扎了针的一只手，轻声问道：“怎么了？”
唯恐惊扰了病人休息，她的语气不自觉就放轻了。
此时热闹的环境变得安静下来，屋内本来吵嚷的一群人突然就什么都不说了，只是静静看着这边。
陈江楷还是穿着一身校服，松松垮垮压在他肩上，脸色比以往苍白。他倒是没有多余的反应，只是过许久，才盯着她说道：“没事。”
高森在一旁看着这俩人像是要交代遗言一样的脸色，忍不住解释：“今天热，楷哥就是打完球之后自己心里没什么数，喝了瓶冰水肠胃炎，小毛病，他今天还死不了，你俩别这样。”
江月一听，脸色更难看：“你怎么说话呢。”
高森举手投降：“ok，那你们要是有什么交代的，今天就赶紧趁早交代了吧。”
江月心说你这还不如上一句呢，她不想理会这个叛逆的少年，转头看到陈江楷有些干涩的唇，轻声道：“渴吗？”
肠胃炎也不能算小事，她以前难受时只想昏过去。
陈江楷冷冷的视线从高森移到她身上，盯了半天。最终看得江月都有点不自在，他才轻咳了几声，矜持地点头。
江月不知怎么的，觉得生病的陈江楷好像特别乖。此时周围盯着她的人多，但她也都不认识，懒得管这些人，转身去找校医拿了一次性纸杯倒上半杯温水，并向校医询问病情。
校医打量她两眼，回头看向陈江楷。
“今天晚上挂完水，睡一觉，明天就没什么大事。不过还是要注意吃清淡些，这几天忌食生冷辛辣。要是还不放心的话，这几天盯紧他的饮食。”
江月听得云里雾里，不知道校医的最后一句话什么意思，他的饮食怎么让她盯他俩看起来有那么熟吗？虽然心里疑惑，但她还是胡乱点了个头。
她双手捧着这杯温水端过去，走到他的病床前。这一路上有人朝她迎面走来，看到她是给陈江楷端水后，还立马给她让路，过后又和身边的人交头接耳。
……江月已经不想知道他们私下到底在聊什么了。
她真的只是想照顾一下老朋友而已。
她朝杯口吹吹凉气，手心感觉温度差不多，把抬手杯子举到陈江楷面前。
他垂眼看距离自己不远的杯子，顿了半秒，就着她的手，低头。
他黑色的头发柔顺干净，从江月的角度看去，能看到他藏在里面的发旋。江月感受着近在咫尺的人，觉得似乎不该是这样，但她的手却僵在半空中，忘记挪开。
陈江楷喝完，抬头看她一眼。
江月就这样猝不及防落进他的视线里。
从没有这样近过，她和他的距离。这是第一次，江月看清了他瞳孔的颜色。他的瞳孔跟她一样，不是浅淡的棕褐色，而是更要深一些，接近一种深黑。
他的眼睛在看向她时，她的大脑明显地有几秒空白。
高森原本在旁边意味深长地笑着，一看两人这个氛围，悄悄啧啧两声，拎着旁边跟他一起看热闹的两个女生，一手一个就走远了。
剩下远处围着的其他人，神色各异。
陈江楷见她半天没动作，探究地看着她，挑了下眉。
江月骤然回神，低头看到杯子里已经喝完的水，手忙脚乱向后退了一步，迅速说道：“你注意饮食和休息，以后，不要喝太冰的了……”
她突然想起来什么，犹豫了一下，对他低声道：“你怎么不自己拿着喝……”
他又不是截肢了！干嘛用她的手，整得她反应了好一会儿。
他闻言，只是举了举自己在挂水的手。
她看他另一只手：“那不是还有一只吗，也没让你拿这只喝……”
他又抬起另一只手，枕到了脑袋后面，安静看向她。
江月：“……”这是什么大少爷。
把她当女佣使唤？
刚刚一丝莫名的情绪迅速被她浇灭，此时，外面下课铃声响起。她眨了下眼睛，说：“下课了，我先回去了。”
陈江楷的目光稍稍停顿两秒，微微点了头。
江月最后冲他笑了一下，跟远处的高森打了个招呼，买了两瓶维生素之后就要走。
校医和陈江楷的目光齐齐望着那道离开的身影，直到她消失不见。很久之后，校医才转头看向病床上的人。
“喜欢她？”
她双手插在白色大褂口袋里，眼里似笑非笑。
陈江楷的视线仍停留在门口，他闻言，瞥了校医一眼，自己拿起一旁被她拿过来的一杯水，四肢健全地喝了两口。
而最终，他还是对校医的那句话没有回应。
校医睨他两眼，见他不说话，便嗤笑一声，摇摇头走了。只有一声吐槽若有若无地传到他的耳边。
“装什么残疾人……”
陈江楷动作一顿，缓缓看向手里的一次性纸杯。杯子里的水平稳地在里面装着，连一丝晃动都不曾有。
末了，他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毫无心理负担地把玩起手里的纸杯。
……
教职工家属院的几个孩子目前都在附中住校。
靳诚是为了学业，免于来回路上的奔波，有这些时间浪费不如多做两套题。
高森不必说了，他没什么高尚的理由，单纯是因为不想天天被父母监视，翅膀硬了。
而江月则是因为一个人晚上骑自行车回家不安全，和她顺路的几人都住校，那她也只好感受起了住宿生活。
可经历过住宿生活之后，江月就彻底爱上了这种日子。
晚上十点，宿舍熄灯。
在睡前的几分钟，班主任没有来宿舍维持纪律的时候，宿舍里永远不会安静。
而这时候，寝室聊天的话题也永远不固定，众人可以从盘古开偏辟地讲到年度时事，说说隔壁班的八卦，自己班的八卦，再到自己的烂事。
江月很喜欢和一群人谈天说地瞎聊的这种热闹氛围。
每天晚上聊天的话题有几个高频对象，比如市长千金张小寒正在被校草追、学校里最有名的小太妹打群架前日被劝退等。而像陈江楷这种帅得人尽皆知的，更是聊天话题里首屈一指的人物。
睡自己对头的室友是陈江楷的小迷妹，中午晚上躺在床上的时候，经常在江月头上向她安利这个男孩儿，对她讲述了不少关于陈江楷打架的“英勇”事迹。
而关于陈江楷一人单挑隔壁外语实验一群人的那个雨天，她反复讲得江月都能脱稿背下来。
“今天我知道了一件大事。”
今天江月正舒舒服服窝进被窝里，刚刚闭上了眼睛，就听到对头的人语气有些蔫蔫的，下一秒像要栽在床上。
江月心说你哪天没有大事，但还是极为给面子地朝她掀了掀眼皮，嗯了一声示意她继续。
对面的人叹口气，哀声道：“今天真的是天大的大事，我失恋了。”
闻言，江月缓缓张开眼睛，费力地想了想，她到底什么时候谈的恋爱。
想半天，她好像没有男朋友。
而室友却仿佛天都塌了，她那表情真实得让江月都自我怀疑了一下：难道，自己是忘记她有男朋友了？
室友一脸生无可恋，坐在床上，对她哭道：“陈江楷，他，谈、恋、爱、了！”
闻言，江月缓缓坐了起来。
室友依然是悲恸的表情，沉浸在这个自己无法接受的消息中。
“今晚上陈江楷急性肠胃炎在校医室挂水，他女朋友去看望他，听说长得特别漂亮，不知道哪个班的班花，不光语气特别温柔地关心陈江楷，还给他喂水喝！”
听到“给他喂水喝”几个字，江月的脸上闪过茫然：“……什么？”
室友说：“陈江楷有女朋友了！”
江月摇摇头：“不是……你刚刚说的最后一句？”
室友道：“女朋友亲自给他喂水喝！”
有一瞬间江月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叫“女朋友”亲自给他喂水喝？她失神地胡乱摆摆手，一手扶住自己的脑袋：“不是，等等，我觉得，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
室友都快哭了，一口咬定：“是真的！”
江月想努力解释一下，顺便安慰安慰吃了假瓜自虐的室友，“有没有一种可能，他俩只是朋友，大家误会了呢？”
见江月还不信，室友更急了：“听说高森都当着陈江楷的面叫他嫂子，有人问这是女朋友吗，陈江楷本人也没有否认！”
这，江月本人都惊了。这么详细！这么准确？！而且——什么叫陈江楷本人也没有否认？
他这又是什么表演啊！
此时，班主任到宿舍门外敲了敲门，示意纷乱的宿舍安静。
江月虚弱地躺回床上，眼睁睁看着漆黑一片的天花板。
果真是名不虚传的附中第一情报中心——校医室。这八卦的传播速度，半小时之前的事，绕了一圈之后，现在又传回了她这个当事人耳朵里。
但是，她怎么就成了陈江楷女朋友的？
她悄悄抬头看着欲哭无泪的室友，又悄悄把脑袋缩回了被子里，在床上摇了摇头。
哎，假瓜害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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