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校医室
那天班主任追查的小说，不知怎么样，最终还是查到了江月头上。江月胆战心惊被叫进办公室挨批。
办公室里没有白天的吵吵嚷嚷，此时是晚自习时间，除了班主任，屋内没有多余的老师。
此时在她前面还有几个因成绩问题被训话的同学，排在她的前面，全都无精打采的样子，一个个垂头站在那里。
江月进去之后就自觉排在最后，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和前面的同学交换了几个眼神，彼此都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自求多福”四个字。
她缩了缩身子，往前面一个高大的男同学身后藏了藏。前面的同学看她想藏，不怀好意地朝她笑了笑。
还没等江月品出他这个表情什么意思，就见前面这人突然一个闪身，她就暴露在了班主任的眼睛底下。
班主任和她一对视。
江月浑身一僵，随即不好意思地冲他笑笑，转过头去暗中瞪了一眼那个男生。
男生在她身后憋笑。
“江月，你来了。”班主任一看到她，马上放弃了手头的训人工作，当即就要先找她的麻烦，“朝前站点儿。”
江月不情不愿地朝前挪了两步。
班主任的笔尖在成绩单上滑来滑去，“我看你这次考试成绩还行，要不骄不躁，继续保持。”
江月点点头。
“其实你的成绩，我不用多说，平时你的努力我都能看在眼里，你是个踏实的孩子。”
江月继续点头。
“但是！”班主任话锋一转，语气突然严肃，他抬手从办公桌上的一堆教科书中抽出一本花里胡哨的课外小说，拍在她面前。
江月一低头，看着桌角上这本书，瞬间进行大脑风暴，但想了半天，还是对这本书没太有印象。
没有办法，借出去的书太多了，有今年的也有往年的，她不是每本都能记得。
“这是在叶晚晗那里发现的小说，她说这是你的。”
江月听到这句话后，愣了一瞬，她下意识问道：“啊？”
班主任看着她，问：“怎么，你不知道？还是有隐情？”
其实像江月这种，又漂亮成绩又好，性格还不错的女孩，很受老师的喜欢。所以班主任在心里还是给她留了一丝余地，希望并不是她的。
江月缓缓摇了摇头。这事儿八成是没有隐情，只是她自己忘记了，但她也不能说因为借出太多书而忘了，只好道：“应该是我的……时间太久了，有些记不清。”
说完，她的目光落在那本书上。这是一本被翻阅过无数次的书，封面有很明显的磨损，侧面看着也有被人无数次抚摸过的痕迹。
她神色怔然，忽然就想起了把这本书交给叶晚晗时的情景。
那是初一的一个晚上，叶晚晗看到了她在宿舍床边放的这本书，向她借阅。
“江月，你这本书看完了吗？借我看看呗。”
“看完了，拿去吧，小心被查到哦。”
“行，不会的。”
“江湖规矩，查到就说自己的。”
“然后再赔你一本，ok。”
而事到如今。在办公室里的江月没有再多说什么，她只是垂眼看向自己脚尖，那一双白色的板鞋踏在干净的方形地板砖上，久久未曾移动过。
班主任正有些失望地看着她，叹了口气，语重心长道：“江月，你是好学生，但是规矩就是规矩，我们不允许课外书带到学校来，我也强调过很多次，你不该明知故犯。”
江月垂着脑袋，任他说着。
“你觉得自己的成绩很好，名列前茅，可是，你考全校第一了吗？还没有，那就算你考了，你还可以考全市第一！你说对不对？”
江月胡乱点点头。
“这书对你的学习可能没有造成影响，但你借给别人，别人有没有你的定力，这书会不会影响到被别人，你借给别人看这个性质，还不如自己看……”
后面，班主任又骂了她些什么，她都听得心不在焉。
她只记得初中部办公室的墙一片雪白，人盯着看得久了，连脑子里也会有白茫茫的感觉。
当班主任终于放过她，让她回去的时候，已经是晚上最后一节晚自习。
她在自己班级门口朝里望了一眼，顿时吓得几个聊天的学生迅速噤声，用余光看到是她后，才又拍拍胸脯松了口气，转头接着聊起来。
她站在门口，朝教室后的钟表看了一眼。距离下课只有三十来分钟。
她没有走进自己的班，而是转头上楼，拖着站得有些麻木的双腿，走到另一个班的后门。后排的男生一看到眼熟的她，还未等她说话，当即扭过头去为她叫叶晚晗。
江月微怔，随即摇摇头，觉得实在是有些可笑。
所有人都知道她们关系很好。可这是她人生中第一次感到被背叛。小时候我们都没经历过什么大事，而这种程度的闹剧，已经足以让一个小女孩的世界昏暗。
叶晚晗刚一出来，便和她对视了一下。她脚步微顿，目光略有闪躲。
江月一看到她这个神态，便觉得心凉。
她开门见山，情绪里没什么起伏，语气也冷冷淡淡：“再三说过很多次吧，叶晚晗。看书可以，别说是我的。”
叶晚晗闻言，便知道她什么都知道了。
她似乎也是很委屈的样子，马上便换上一副欲哭不哭的脸，说：“我没办法啊江月，他打我啊，这不能怪我，怪我班主任他打我啊，我真的没办法……”
江月不可置信地听她说完，盯着她摇了摇头。因从小受的教育使然，她也算是行得正坐得直，便实在无法理解，为什么有人可以做出这种事。
叶晚晗的神情里面甚至没有一丝愧疚，她根本不觉得自己有错。
江月便有些想笑，说：“你怎么没办法了，你不能说那书是你自己的吗？当初你怎么说的，你全都忘了？”
叶晚晗哭丧着一张脸，语气中甚至还有对她的抱怨：“那他打我，让我说实话，我能怎么办啊？”
空气中静默了一瞬。
她责怪的语气让江月大为震惊，叶晚晗的语气似乎是觉得，这一切的后果就该由她江月来承担。而她江月责怪她出卖自己，就是不应该。
江月可能是真的觉得有些好笑了，便也真的笑了出来。
“叶晚晗，是你故意给了他认为你在撒谎的机会，你一开始要认定这是你的书，他会看出来你在撒谎，让你说实话？”
她笑了一声，轻轻道：“你是本来就没想担这个责任，也是本来就想把我推出来。”
其实，说不好这晚是什么感觉。
气愤？受伤？不可理喻？
都说不好，但总归不是太好。
那天晚上的江月，第一次翘课。虽然晚自习只剩三十分钟，但早退对她来说，依然是一件大事。
有些话聊上三两句就能知道性质，她便也没有继续和叶晚晗聊下去的必要。
离开叶晚晗的教室后，她便漫无目的地下楼，走着走着，却走出了教学楼。
今夜的天空蒙着一层云彩，星星在云后，迷迷蒙蒙闪烁着。
当回过神来时，她人已经到了校医室。
学校的晚上，一路走来没什么人，但校医室和旁边的超市却灯火通明。仔细听听，还从里面远远传来隐约的嬉笑声，打眼望过去，是几个没穿校服的学生靠在墙上，正在路灯照不到的角落里谈天说地。
或者是在瞒天过海地谈情说爱。
江月没有这个时间到过这个地方，没想到这里晚上的学生比她想象中要多。他们或许是请了病假，又或许是无所顾忌。
听说这里是晚上最热闹的地方，学校的一些风云人物晚上总喜欢聚集于此。
江月无处可去，打算去医务室拿两瓶维生素。
她刚一打开大门，便呆了一下。
江月是乖学生，晚自习时间就只会老实呆在教室上自习。可谁知道，偌大的医务室在晚间竟如此热闹。
几个长椅和露出来的病床上都坐了人，本来一群人不知道和校医在笑着聊什么，彼此间都像是很熟络的模样，而一下从屋外进来了人，大家突然集体噤声，望向了她。
江月有些被看得莫名其妙，这注目礼的存在感是真的很强。
而她淡淡地一转眼，更觉得惊奇，她竟然看到了白天不小心被她踩到脚的那个女生。那女生一旁还有她的朋友，两人挽着胳膊守在一个病床前。
有几个病床被蓝色的帘子隔断，看不到里面的人。
两个女孩本来在笑嘻嘻地打闹，抬头看到她进来，皆是面色一变，上下把她打量了一通。
被踩过的那女生不客气地把她打量完之后，心里马上开始了对她的不屑，这好看是好看了些，但是这腿……也不错，但是这身高……也不矮。
她的嘴蓄了半天力，却一时找不到缺点。只好默默翻了个白眼，阴阳怪气说了声：“哟，不长眼的来了。”
江月收到讯息后同样翻了白眼，怼了回去：“不小心踩了一脚而已，别蹬鼻子上脸没完没了的？”
年轻的江月脾气还是易燃，经常是话说出嘴了才意识到自己的冲动。
虽然自己不想给自己惹事，但如果重来一次，她依然会这么冲动。
两个女生还没来得及发怒，病床一侧帘子却突然“唰”一下被人拉开，高森的头就从那后面冒出来。
他盯着来人，睁大了眼睛：“嫂子？”
江月看到那人后也错愕了，这么巧？她走进来，愣愣把身后的门关上。
那两个女生也疑惑地回头看他，屋里一群不明真相的吃瓜群众视线更是纷纷转来转去。
嫂子？
高森立刻就咧嘴笑了，火速跳下床朝她走过来，“我说听这声音这么耳熟，我做梦都能梦到你逮着我骂我，这是来看楷哥啦？来这来这儿。”
他说着，不给江月反应的时间，推着她就朝一个病床走。而路过的几人也不敢拦高森，立马让开身子，而在他们让开后，江月一下就望到了人群后的陈江楷。
他端正地椅在病床上，脸色不怎么好看，手背上挂着水，此刻正在与她对视。
他似乎没回过神，在猛然看到她时，怔了许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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