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涅槃【04】

师徒俩跟着光光，以最快的速度冲下四楼，最终站在单元楼门口。

        唐年年仰头，望向冒着烟雾的四楼窗口，牙齿配合双腿哆嗦，“白白亦琛，我记得你是个唯物主义无神论者，你相信世界上真有……阿飘……这回事么。”

        白亦琛不动声色把吓得双肩瑟瑟的少女往怀中拢了拢，“遇见你，我已成唯心主义者，我特么的信邪了。”

        斜眼瞥了眼屁股冒绿光的虫子，况且这虫首都确认是阿飘，他没理由怀疑。

        光光大口大口喘着粗气，一副惊魂未定的表情，意识到徒弟直白的目光，它扇扇翅膀，“咦？你们俩怎么也下来了。”

        唐年年抓紧徒弟的手腕，缩着脖子说：“你不是说有鬼啊，让我们赶快跑。”

        光光翅膀卷起，挠了挠光脑壳，有些尴尬，“我没让你们跟我跑，我说快跑是对自己喊的，我当时吓坏了。我生平最怕的就是鬼，我连鬼片都不敢看的。我现在需要淡定一下，你们俩个回四楼继续完成任务吧，暂不奉陪，望体谅。”

        师徒两个一脑门黑线。

        白亦琛扯了下光光的半透明翅膀，“我们是灯使，不是钟馗，上头有阿飘，你让我们怎么完成任务。”

        “假的啊。”光光避开徒弟的魔爪，继续忽闪翅膀，“除了401室内，其余一切活物，皆是执念之影，是假的。那个阿飘自然也是假的。”

        师徒俩：“……”

        光光：“不管真的假的，只要涉及阿飘，我都怕怕，怕的要死的那种怕怕，我怕阿飘再出来我乱吼乱叫乱放电，影响到你们，你们俩别管我了，上去吧。”

        谁想管你个虫子。

        唐年年咬着牙，白亦琛骂着街，重新上了旧楼四层。

        四楼楼梯口，烟雾缭绕，阿飘还在窗口飘，再加上空无一人的黯淡陈旧环境，唐年年脑中自动带入鬼片bgm，越想越害怕，腿都挪不动了。

        虽然知道是假的，但心里的恐惧是真的。

        带好防护面罩的白亦琛站门口，瞅见挪不动脚的小师父，他摘掉防护罩，走回对方身边，掏出手机，选了首《野狼disco》，外放音量调到最大。

        伴着动感的节奏，阿飘摇头晃脑，左手画龙右手一道彩虹……

        唐年年看呆了。

        恐怖氛围彻底被毁了，阿飘有点hold不住的赶脚。

        白亦琛咳嗽一声，问：“还怕么？”

        唐年年真诚地摇摇头，略带同情地看一眼跟不上节奏有些抓狂的阿飘。

        行，徒弟真有才华。

        她重新带好防护罩，跟盖世才华的徒弟一起进了着火的房间。

        里头浓烟呛人，空无一人。

        两人手牵手观察一圈，是个两室一厅简单装饰的房子。

        家居家饰已过时，客厅边角堆着两麻袋花生米，以及小半袋面粉。

        茶几上叠着一沓“小九饺子馆”的纸制菜单，菜单旁还有手写的账本。

        上头写着“小九饺子馆”当月的盈利。

        唐年年特别注意到右下角的日期：2015年9月27日。

        墙上的日历表上滚动着led字幕：中秋节。

        时间是下午三点十二分。

        卧室的墙面已彻底熏黑，墙角的鞋柜沙发已着了一半，火舌蔓上棉布窗帘，烧着了纱窗。

        火源在厨房。

        因烟雾太浓，甚至滚成成片成片的黑色，师徒俩看不太清里头的情况。

        依稀瞧见满地狼藉，像是发生过小爆炸一样。

        显然这间房相当危险。

        白亦琛拉着东张西望，看动作想灭火的小师父，手语比划，先找衣服。

        唐年年点点头。

        衣服多半在衣柜，师徒俩快速进入卧室。

        第一个卧室是个儿童房，粉蓝色墙面与粉蓝色书桌衣柜相得益彰。

        墙角搁着个儿童帐篷，小衣柜里挂着男孩的夏装，以及一两件稍厚实的外套。

        其次是整齐叠放的春秋装或冬装。

        那么，破夹克应该在另一件卧室的衣柜了。

        一会的功夫，大火已蔓延上主卧室，木门着了，大衣柜角也冒着烟。

        师徒俩赶忙冲进去，拉开大衣柜，显眼位置挂的是成人的夏装，两人只好从下层叠成堆的衣裳里寻找一件姜黄色破旧夹克。

        所有衣裳都给翻腾出来，却不见照片中的旧夹克。

        两人焦急又发愁，唐年年突然想到有个地方没去。

        阳台。

        两人跳过地上游蹿的火苗，冲向阳台。

        果然，阳台上的衣服架，挂了几双袜子，一条花格浴巾，还有一件摇来晃去的姜黄色夹克。

        晾衣架比较高，白亦琛抬臂摘衣服。

        突然，厨房方向发出一声爆破声。

        两人隔着玻璃门，恍惚瞧见大片火光从厨房蔓出来。

        下一瞬，墙角摞的面粉炸开……

        恍惚白光伴着扑天火光瞬间袭来，预感到危险的白亦琛瞬间将唐年年扑倒。

        声声爆破声中，师徒俩个被掀飞，顺着被炸裂的窗口飞出去。

        眼看着要摔成泥，成群的萤火虫将两人拥托住，缓缓放到地面。

        “说来，这是你们第一次直面危险的任务，师徒俩感觉如何？”光光撅着屁股说。

        师徒俩惊魂未定，唐年年更是直接吓哭了。

        她哪里见过这场面，简直灾难大片。

        她的防护面罩歪了，摘掉后拿手抹眼泪，突然发现右手上好几个口子正在渗血丝。

        白亦琛赶忙从小黑匣子里翻出消毒水创可贴，给唐年年清创。

        光光见小主见血，有些心疼，“年糕忍忍啊，是小伤，应该是被碎玻璃划到了。”

        紧蹙眉头的白亦琛，往对方手上的虎口上贴创可贴，火大道：“小伤，这任务有多危险，是非专业人员能完成的么，那是找衣服这么简单么，简直比找地雷还刺激。你跟老头说，我们就一条命，不干了，让他去找消防员来接这糟心活。”

        唐年年拿没受伤的手抚摸一脸惭愧的光光的脑壳，歪头冲白亦琛说：“不要凶它么，刚才要不是萤火虫群保护我们，我们才真的危险。”

        光光垂着脑壳，屁股上的灯，黯淡不少，“遗拾界里本来就有危险的，圣火掌灯人也不是那么好胜任的。不过……圣火长老们已经将灯使的危险降到最低了。你们身上的防护服并非普通防护服，否则在起火又爆炸的瞬间，怎么可能全身而退。”

        师徒两人这才将关注点移回洁白的防护服。

        又是烟熏又是火光又是爆炸，防护服居然纤尘不染。

        光光：“防护服相当于你们的金钟罩。穿着它是不会有危险的，年糕受伤是因为下坠时，袖口被扯开，才被飞溅的碎玻璃划到。”

        伤口已被白亦琛用最快的速度清理干净，这会唐年年手上多了三个可爱的创口贴。

        唐年年摩挲着身上神奇的衣裳，终于放下心来，“那就好。不好……”

        她望向仍旧冒着火光浓烟的四楼窗口，“夹克，那件旧衣裳大概毁在里头了。”

        白亦琛仍在为小师父受伤的事耿耿于怀，没好气地说：“还管什么衣裳，我们没毁在里头就行。”

        光光耐心安抚徒弟：“这栋旧楼，确切的说是401号房间，是遗主执念之地。从你们进入房间到发生爆炸只有四分钟。”

        “爆炸之后，一切重新开始。只要无人进入401，它永远处在着火状态。”

        白亦琛暗自缕了缕，“这么说，我们只有四分钟时间拿出那件旧夹克。时间一到，仍是爆炸。”

        光光点点脑壳，“就是这么回事，401可无限循环。直到你们将遗主的夹克拿出来。”

        白亦琛又想骂街了，他直接往楼上走，并留下一句，“别跟过来。”

        唐年年还是追上去。

        白亦琛瞪她一眼。

        唐年年：“……我是师父，你得听我的。”

        白亦琛全方位检查了对方的防护服以及防护面罩，这才默认。

        一如先前，上个楼梯，沿路撞见一大一小“追杀”的场景。

        还是那个奇装异服的顽劣男孩，还是那个一身保安装，手拿各种武器的大叔。

        四楼走廊窗口，阿飘垂着一头黑长直，一如既往飘出来吓人。

        白亦琛继续翻出手机，问正缩着肩膀观看3d恐怖片的唐年年，“还让女鬼蹦迪？还是换个音乐。”

        “你看着放吧，只要不害怕的音乐就行。”

        于是，白亦琛放了一首老歌，费玉清的《一剪梅》。

        果然，女阿飘的动作轻柔许多，长袖挥舞，有种诡异的凄美感。

        如果不看那张潦草的脸，有点像聂小倩。

        唐年年双手合十，对着阿飘说一句罪过罪过，然后拽上徒弟，入了401室。

        这次，两人直奔挂着旧夹克的阳台。

        怪异的是，阳台上悬着几双袜子，一条花格浴巾，唯独不见那件旧夹克。

        师徒俩诧异，但没有多余时间去猜，只好到重回屋内，迎着兜头的烟雾和到处游蹿的小火苗，翻找那件旧衣裳。

        主卧的衣柜翻个遍，寻不见。

        儿童房再进一趟，跟先前一模一样的陈设及衣物摆设，唯独不见黄色夹克。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之前两人进入401时，客厅日历表显示三点十二分。

        四分钟后，也就是三点十六分会再次爆炸。

        两人瞧着墙上的表针，三点十五分二十秒。

        离爆炸只有四十秒。

        突然，唐年年只觉有什么东西在右方一闪。

        师徒俩回头，那件他们千辛万苦寻的黄夹克，悬在墙上的挂钩上。

        这就有点诡异了。

        毕竟两人是从客厅一路冲进阳台，两人表示，先前根本没见到挂在客厅墙面上的衣裳。

        或许是当时两人已知衣裳的目的地，于是直奔阳台，忽视客厅，再加上屋内烟熏火燎，没看清也说得过去。

        唐年年立马去取夹克。

        当她的手触碰到夹克的一瞬，皮夹克的一双袖子自动一甩，整件夹克，瞬间消失了。

        ……唐年年怔在原地。

        白亦琛在爆炸的最后十秒内，将发怔的唐年年拽出屋门。

        爆炸声响后，抱头蹲在走廊墙角旮旯的师徒俩，再次下楼。

        “怎么回事，那衣裳突然自己甩袖子，然后不见了。”白亦琛掐着光光的脖子说。

        唐年年见她的宠物虫被掐得翻白眼，赶忙拉开暴躁徒弟的魔爪。

        光光咳嗽一声，口气不怎么好，“还能怎么回事，衣裳会隐身呗。你掐我，它就乖乖被你们带出来了么，别忘了，这是夹克的地盘，闯了它的地盘，还要带走它，它是不乐意的。”

        这是个什么破任务。

        什么破衣裳。

        都什么破玩意。

        白亦琛心头的火，不比401室内的火苗小，跟小师父一商量，舔着牙根再次进入401室。

        爆炸之前，两人灰溜溜跑出来。

        那件皮夹克不知是不是牛皮制的，是真牛。

        在火光烟雾的旧房间，跟师徒俩玩捉迷藏。

        躲衣柜里，缩床底下，自动挂在门板上，飞去阳台荡秋千，直板板贴墙跟上……

        只要你去碰它，它当场给你表演隐身，然后不知会出现在哪个犄角旮旯。

        师徒俩往返401数次，无果。

        白亦琛气呼呼下楼，唐年年气喘吁吁追出门。

        单元楼门口，白亦琛盘腿坐地，给扶伯伯发微信。

        “破衣裳会隐身，怎么破吧，给支个招。”

        很快，扶伯伯发来语音。

        白亦琛点开外放，就听老人家破口大骂：你是领导还是我是领导，领导是什么，是给你们解决问题替你们擦屁股的么。一点小破事就被难倒，不分时间场合和空间求助领导，一点下级观念都没有。

        末了再加一句：别烦老子，妈的又输了。

        然后，是稀里哗啦推麻将的声音。

        白亦琛：“师父，想骂街不。”

        唐年年弱弱道：“……有点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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