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Episode9

雷古勒斯和克劳伦斯·格林格拉斯在树荫里下巫师棋。

        阳光从树叶的缝隙间筛下来，落在少年英俊的脸上，浓密的眼睫慵懒垂下，投下淡淡的影。十七岁的少年侧脸的轮廓已经变得硬朗，留到耳后的鬈发在日光里泛着茶褐色光泽，被林下的微风吹起，显得更加英俊迷人。附近的草坪上坐了很多女孩子，有人偷偷望向他，然后绯红着脸笑倒在同伴怀里。

        九月底的苏格兰已经很冷了，这可能是接下来一个月里为数不多的好天气。树叶在慢慢变黄，很快就会在秋风里摇落了。没什么理由不好好享受九月最后一个霍格莫德周，除非心里装着沉甸甸的烦心事。

        雷古勒斯漫不经心地望向远处，天空蓝得像琉璃。视线捕捉到在草坪上野餐的女孩子，那一头红发在日光下亮得耀眼，像漫天的霞光云霓。她穿着一条淡粉色连衣裙，同行的女孩不知在说了些什么，她便朗声笑起来。然后意识到有些失态，用白手套轻轻掩了口。镂空的白色蕾丝手套，一直延伸到手肘，只露出一段雪白的手臂，因为击球手的训练显得紧实有致。

        罗斯·伊莱恩，天生的格兰芬多，永远都站在阳光里。

        他很羡慕她，她面前的路清晰而又坚定。她从来都不需要像他那样作出选择，不必像他一样站在分叉路口举步艰辛。他已经走到了沼泽深处，那是一条绝路，无论往那边走都有可能会溺死，可是他早已经不能回头。

        暴雨将至，夜骐宽大的翅膀掠过天际，那晚他也像现在这样站在黑暗里，却只能远远地望着，看她在刀光剑影之间搏出一条生路，而他却不能靠近，一步都不敢踏入光明。

        树丛里跑出来一只黑色的大狗，欢快地哼叫着，几乎是雀跃地跑向那个红头发的女巫。

        修长的指弯棋盘上扣了扣。

        “你在发呆，雷尔。”克劳伦斯眯着浅蓝色的眼睛望着对面的少年，他在打探他，雷古勒斯周围的空气里弥漫着一股神秘的风情，克劳伦斯表现得有几分兴奋。

        “想事情。”雷古勒斯重新把目光投到棋盘上，淡淡扫视一圈后，随手拨动了一颗棋子。

        大狗把女孩扑倒在草地上，长长的唇吻埋在她的脖颈之间，扑出灼热的鼻息。罗斯笑着想推开它，红色的鬈发和乌黑的皮毛纠缠在一起。

        “心不在焉，嗯？”克劳伦斯干掉了雷古勒斯的骑兵。

        她侧躺在地上，领口滑脱下来，露出一段白皙的肩颈。大狗舔着少女的下巴和脸颊，她笑着圈住大狗硬而光滑的卷毛，绿莹莹的眼睛含着笑意。

        克劳伦斯好奇地望那个方向看了看，露出了煞有其事的笑意，咂了咂舌：“不为家族所容的爱人？”

        雷古勒斯摇了摇头，垂下眼睫，挡住了眸中剧烈的情绪波动。他按着右手的骨节，再睁开眼时眸中带着几分冷冽，“在战争中保持中立是种什么感觉？”

        克劳伦斯怂了肩，“在投机倒把和明哲保身之间选择了后者，零投入，零损失。”

        “你认为黑魔王会失败吗？”

        克劳伦斯认真起来，摇了摇头，“战争需要付出代价，格林格拉斯只是不想卷进去。”

        “代价……”雷古勒斯低下头，反复咀嚼着这个单词。战争一旦开始，所有置身其中的人都会付出代价。他已然不可能抽身离去，他想为布莱克家族赢得地位和荣誉，就只能将风险降到最低，却绝无可能分毫无损地赢得战争的胜利……

        “你在那边过得并不好。”克劳伦斯忧心忡忡地说。

        “我自找的。”雷古勒斯近乎自嘲地说。“我想要荣誉，却不想付出代价。”

        “我听到的那些传闻，不像一个布莱克会做的事。被格兰芬多同化了吗？”

        “你明知道为家族所不容，就不要再说了。”雷古勒斯皱着眉望向克劳伦斯，深沉的情绪里带着几分郁结的怨气，“我堂姐上礼拜才刚干掉一个小天狼星的情人。”

        克劳伦斯拍了拍他的肩膀，“别泄气，伙计，好女孩多得是。不过我听说小天狼星好像也在追求她。你们兄弟俩是怎么回事？小时候抢玩具，长大了抢女人？”小天狼星的绯闻总是传的很快，他在庆功宴上吻了罗斯，第二天又在公共休息室拥抱的事情早就在学校里传遍了，不然罗斯的衣柜里也不会凭空冒出一窝黑蜘蛛。

        “我可没跟他抢过玩具。”雷古勒斯不屑地哼了一声，就像个赌气的小孩子。“给我的都是他扔掉不要的，看起来都像是我抢了他什么东西似的。”

        他后来很想说这次是小天狼星跑来跟他抢的，可他知道自己其实没什么立场说这句话，五年级之后就没有了。纯血至上的布莱克家族容不下混血姻亲，她只是一个他得不到也无意争取的女人，却早就已经不再是他的女人。

        雷古勒斯摇了摇头，“随便他吧。不过报道出了之后他好像收敛了，大概也是害怕了。”

        黑狗乖巧地蹲在地上摇尾巴，伸着舌头呼哧呼哧吐着气，黑眼睛亮亮的，少女揉着它的脑袋。

        “她这学期养了狗吗？”克劳伦斯问。

        “不是她的狗。”雷古勒斯说。“以前在禁林见过几次。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熟起来的。”

        十月的预言家日报也没有好消息。

        傲罗的一个安全屋被袭击，损失惨重。食死徒给被俘的傲罗用了吐真剂和摄神取念，在其中的一个以死明志以后，食死徒又采取了各种防范措施让俘虏活着，直到他们吐出最后一丝秘密。

        恐慌的气氛在凤凰社蔓延开来，在一次集会上多卡斯提议全体成员都有必要掌握大脑封闭术，可是詹姆拒绝了，他说与其做了俘虏之后被折磨，还不如直接死了算了。小天狼星带头笑起来，很多人都笑了，多卡斯没有笑，她还是严肃的神情。多卡斯·梅多斯是凤凰社里为数不多的拉文克劳，主要负责黑魔法方面的研究，几乎没有人能替代她的工作。最后这个提议不了了之，倒也不是因为詹姆唱反调，而是因为大脑封闭术师几乎都是天生的。那是一门相当高深的意识领域魔法，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操纵自己的意识。要把纷乱的思维乃至情感都关起来需要极强的意志力，即使在巫师界也很难做到。

        罗斯到图书馆去借了一本大脑封闭术的书，没事的时候翻一翻，开始学着整理凌乱的大脑。她把那些不愉快的记忆拖到大脑深处关起来，就像把一件衣服塞进衣柜最底层的抽屉里。把各种记忆在头脑里拖来拖去，分门别类地储存起来，这件工作非常有趣。但她也没有可以分享的人，格兰芬多似乎都不大喜欢使用自己的脑袋，她和多卡斯也不是很熟。拉文克劳孤傲清高，和格兰芬多一般都没什么交集，她们和斯莱特林一样，更喜欢独来独往。

        罗斯收到猫头鹰的信件，是在十月上旬的一个清晨。信封上没有写寄件人的名字，但她从便条的字迹上判断出了送信的人。

        雷古勒斯。

        “我看到你在学习大脑封闭术。如果你需要单独辅导，周三下午我在尖叫棚屋等你。”

        罗斯握着那张羊皮纸，折好了放在胸前，低头笑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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