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二章

他蓦然愣了一下，脸上露出一丝意味不明的笑。猝不及防，整个人摔下了马背。战马发出一阵嘶鸣声，继而狂奔出战场。上官麟这手法还是一样的精准呀！

        形势所迫，他不得不迅速起身。当第二支箭再次射过来时，同样精准。他毫无防备的往后退了两步，拼尽内力才得以稳住身形。低下头望了望胸口那两支箭，缓缓抬起手，忍着剧痛就这样拔了出来。从头到尾面不改色，连眉头都没皱一下。鲜血就像决了堤的水坝一般，喷涌而出。

        “众将士们，拿起你们手中的刀，誓死保卫晔国，保卫瑜州城。”只见他双目赤红，一口鲜血喷出。手中利剑一挥，刀锋浑圆荡气，又有几名厄图军倒下。

        “保卫晔国，保卫瑜州城。”众将士们热泪齐呼。见自己最敬重的王爷身中箭羽，还奋勇杀敌。一个个如悍暴狂虐，宛如地狱中爬出来的恶魔。人人以一敌十，鲜血混迹汗水染红了衣襟。

        站在城楼上的上官麟手里那支箭还未来得及射出，却听见城下传来□□动向。顿时后脊发凉，全身冷汗四起。

        而城楼另一边，一个人影站在黑夜里，面对城楼下的动向，微微勾了勾嘴角。

        阿善德与睿王对决，纵使睿王受了伤，体力早已不支，却依旧带着韧劲与血性。即便阿善德再有好胜心想占领瑜州城，此时也被睿王的举动给惊住了。这个林晏殊简直就是个不要命的疯子！

        如果林晏殊战死，瑜州城必将成为他的囊中之物。但是就算他再怎么野心勃勃，也懂得什么叫趁人之危。脱身之余，他策马避开晔军的狙击，退至了方圆两里地。手中长矛一挥，对面顿时响起一阵号角声。正在跟晔军厮杀搏斗的厄图军听见号角声，立马停止搏斗，井然有序的退至两里地以外。

        阿善德坐在马上望着苦苦支撑、屹立不倒的睿王，说道：“睿王爷，在战场上能遇上你这样的对手，实乃我阿善德人生中一大快事。不过，我从不做趁人之危之事，今日我自愿退出晔国边境。等你养好伤我们再战也不迟。——撤。”说完，向厄图军一挥手，策马转身离去。

        突如其来的转变让将士们为之一震，睿王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靠着手里那柄剑强撑着。一直目送整个厄图军到十里之外。整个人如释重负，轰然倒地。

        大晔国康平五年七月二十六，前方传来捷报，睿王爷林晏殊骁勇善战、足智多谋，虽身负重伤却带千余精卫，杀出重围，击退厄图蛮夷，守卫边境安宁，还百姓一片乐土。

        圣人大悦，遂普天同庆，大赦天下。

        ————

        秋日的清晨，当第一缕暖阳照进京城西街一座普通的宅院时，婢女柳香手里拿着刚刚熨烫好的衣服，大步流星的穿过走廊，路过花园，最后在一处房门口停了下来。当她熟练的推开那扇门走进去时，阳光顺势挤了进去，照得整个屋子亮堂不已。

        这时，只听床上传来一声低吼。她利索的放下衣服，转身奔向床边。只见床上躺着一位少女，脸色煞白，额头上冷汗如雨，双手死死的拽住被子。似乎是做了可怕的噩梦一般，整个身子蜷缩在一起，宛如病入膏肓的猫儿。

        柳香见此景，焦急的呼唤着床上的少女，“小姐，小姐，快醒醒。”

        片刻过后，少女挣脱了梦魇，疲惫的睁开双眼。望着周围的环境好半天才适应过来。

        柳香松了一口气，转身顺手拿起桌上温度刚刚好的茶，疾步走向床边，扶起床榻上的少女，道：“小姐，喝口茶，压压惊。”

        自从一个月前醒来之后，她几乎每天都会做同样的梦。叶安然呆呆的想着梦里血腥场面，心里压抑得让她整个人快要崩溃了。起床之后整个人虚脱至极，仿佛梦里那场战役，她就是上阵杀敌的首领，并非袖手旁观的看客。

        叶安然任由柳香扶着坐起，接过茶杯抿了一口，干裂的嘴唇被温热的茶水滋润，瞬间舒服不已。

        香炉里白烟袅袅，屋内的味道带着几许清新淡雅。香炉里的香是专门找大夫配的，具有安神助睡的功效。

        可惜，效果并不理想。

        记忆还停留在王焕推她掉下悬崖的那一刻，而再一次醒来却回到了五年前。事情的真相，让她又哭又笑，足足消化了好几天。也许是老天垂怜她，让她重生了，回到自己十五岁那一年。

        现下正是康平五年，她死前的第五年。彼时，她还是个刚刚及笄不久的少女。大晔国的局势还算稳定，各方呈现出欣欣向荣之势。家里生意也正是蒸蒸日上之时，一切美好得似幻境一般。

        叶安然觉得自己真是否极泰来，幸福再一次拿捏在自己手中，真实而又幸福。

        如果这是上天的安排，她一定会好好把握，尽量让自己活得聪明一点。不要再轻信任何男人，尤其是王焕那个人面兽心的家伙！

        柳香早已接受了叶安然每日起床的方式，也不催促，只是善意的提醒她，“小姐，您今日要跟着大小姐去睿王府参加宴会。”

        她望了望窗外的阳光，顺手将茶杯递给柳香，今日正是睿王的母亲老王妃为庆贺睿王旗开得胜，凯旋而归举行的宴会。因为未来姐夫的关系，她跟姐姐也被邀请参加。

        时辰不早了，也是时候该起身准备了。

        就在此时，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位跟安然年纪相仿的姑娘走了进来。只见她一张鹅蛋脸，柳眉弯弯，大眼扑闪。一身黑色劲装，身段娇美，腰如春柳，墨发高竖，整个人干练中带着一丝妖娆。两人的眉宇间带着几分相似。

        眼前的姑娘不是别人，正是比叶安然大一岁的姐姐——叶安薇。

        她一进屋，入眼便看见坐在床榻上发呆的叶安然，当即皱了皱眉，脸上焦急之色尽显，疾步走向她，开口便催促道：“哎哟，我的姑奶奶，这都什么时辰了，你还有心情在这里发呆？你就不怕你的小情郎等得太久？”

        “姐姐，你就别拿我开玩笑了。”安然面无表情的低下头，淡漠的说道。

        叶安薇勾了勾嘴角，只当她是害羞。而叶安薇口中所说的‘小情郎’正是她如今的禁忌——王焕。

        这句话要是放在几年前那个懵懂无知的叶安然身上，兴许会羞怯激动得找不着方向。可惜，物是人非，如今的她早已不是以前的叶安然。在王焕将她踢下悬崖的那一刻，死去的不光是她的人，还有她的心。

        以前，常听母亲提起，因为王焕的父亲王修德对她爹叶怀信有恩，为报答这份恩情，叶怀信便将自己最疼爱的小女儿许配给了王家唯一的儿子王焕。那时的王焕已经五岁，而她则刚出生不久。叶家虽是商户矮了一截，好在王家也算思想开明并不介意。就这样，在两家长辈的默许下，两人订下了娃娃亲。

        后来，叶家的生意在京城发展得不错，虽算不上大户，在商界好歹有了一席之地。而王修德也从一个小小地方官晋升为兵部从五品的员外郎。王焕凭着自己的能力，也在户部谋得主事一职。

        现在想想，这终究是一场孽缘。

        叶家本是商贾之家，是没有身份地位参加皇家贵胄举办的宴会。而姐妹俩能得此机会，得亏了叶安薇的未婚夫上官麟，他正是睿王麾下最得力的副将。

        这次，守卫瑜州城功不可没，得老王妃准许，特意邀请了姐妹俩参加。

        “你说你，这么大的人了，一点都不让人省心。说跳湖就跳湖。你说万一有个好歹，娘不是一辈子都要活在……”

        “姐姐。”

        叶安薇话还没说完，就被安然严肃的语气给打断了。她拽着安然胳膊的手一顿，随即笑了笑，缓和的说道：“好，我不说行了吧，赶快起来了。”说着，将她从床上拉起来。

        叶安然有些不自然的看了一眼姐姐，见她神色如常，便微微舒了一口气。她制止姐姐不是因为不耐烦，而是她觉得自己根本不配。不管是对爹娘还是姐姐，都是如此。以前，她的心里装着的永远只有王焕，却忽略了家人的关心。就因为天黑下雨，娘亲担心她独自一人去找王焕，她便魔怔到用投湖自尽来威胁娘亲。现在想想，自己可真够自私的。娘当时的惶恐和内心的不安估计她永远也体会不了。

        自打她醒来之后谁也没跟她提起这件事，娘在她面前依旧和蔼慈祥，姐姐跟以前一样疼爱她。要不是她私下逼问柳香，根本不知道自己疯魔到这种地步。每每一想起来，她都恨不得掰开脑袋掏空以前那些荒唐的记忆。

        强撑着酸痛的身子，艰难的走下床榻。每天早上起床都像死过一般，浑身难受。

        柳香贴心的替她拿来了衣服，“小姐，奴婢替您更衣吧。”说着便将手中白色劲装展现在她面前。

        原本心情还不错的叶安然，在看见柳香手里的那件月白劲装时，整个人像被雷电击中一般，露出前所未有的惊恐。咆哮着一把拍掉柳香手里的衣服，迅速躲到叶安薇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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