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近与远
好一个理当尽孝。他心中暗自嘲讽。可脸上却一直挂满了笑，但眼神却冷得吓人，“钟将军，天黑之前，谁先出了这后山，谁就赢了？”
她问，“可有奖赏？”
他答，“就将你身下的宝马赐给你。”
皇家御用马匹都是珍奇货，寻常战马与之不可相比，钟离栖一见这个赌注，便是摩拳擦掌，迫不及待的想要将这匹马牵回家中。
“天子一言，驷马难追！”
“驷马难追。”
说罢，两人便再次扬长而去，只留下一骑绝尘，离地黄沙。
天色渐暗，皇家后山面积颇大，所以行了半把小时，两人也没有走出这里。
钟离栖因为有了赌注的鼓励，所以格外看重这次的比赛，虽然马术比不得皇帝，但好在不似先前一样只能跟在他后面，时不时窜到前面，对二人也是极为刺激。
当时钟离栖跑在前方，而轩辕南溟也不甘示弱，加快了挥鞭的手势，将自己逐渐追赶上她。
就在他要追上她时，钟离栖身下的马恰好被路上一个木钉给刺，于是马啼声响，它一个趔趄，就将钟离栖给摔下了马。
而这一摔不要紧，要命的是后面轩辕南溟的马匹正要追上来，只要它一脚踩上钟离栖的身子，她便得一命呜呼。
轩辕南溟早在她摔下马的一瞬间便就想到了这个结果，只要他狠心一点，她便立刻葬身在此，而最后他还是抛弃了这个想法。
一旦她在这里死了，那钟濮年便会借着殉子的名义造反。
他是个看重大局的人，知道她不能死在他眼前，更不能让她有事，于是他一个狠心，一个身躯跳下马后，便与她抱着滚在了路旁的草丛里。
他在上，她在下，他双手紧紧抱着她，她也紧紧依偎在他怀里。若说钟离栖不是男儿身，不是钟濮年的儿子，那他想，身下这位双眼里有雪和水的人，他会要惨了她。
他一个起身，尴尬的将脸别过去，不再看她。
而她还没回过神来，她只慢慢直起身子，将自己的衣服紧紧拢好。
那灼热的神情像是在说自己被男人狠狠的做过一般，悔恨着，却娇羞欲语着。
皇帝稍稍回过头望，见她这般，心里莫名被一股火烧着，他不得不承认，自己确实被她弄得“反常”。
后来二人下了山后，便各自回了自己的住所。
皇帝一回到宫中，马属之便微瘸着腿前来向他禀报。
只是他还没说出口，皇帝就先于问他，“你的腿怎么了？”
马属之犹犹豫豫，终究还是没能说出口，他苦笑，说了又能怎么样，总不能让皇帝在这个外忧内患的时候与刘春撕破了脸。
他没说，皇帝便是了然，但他从来不会将自己置身之中，既然能息事宁人，那便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所以神情淡淡的，问他所为何事。
马属之这才相报，“回陛下，刚才皇后来了，好像心情颇为不快。”
他脑子里不知在思考着什么，不久，便又转身，朝着坤宁宫走去。
马属之一路问他，“陛下可是有了想法？”
他回他，“皇后行为如此，简单点，便是因为甘少卿的事；复杂点，那则因为城中流言纷飞，不仅丞相信了，也连带着她也信了。”
马属之听后为之一颤，“陛下是说，这件事处理的不好，很可能会叫丞相与陛下您离心？”
他点头，“难说，毕竟人的心最容易被言语蛊惑，丞相年迈，况且家中就只有这位独子，会比寻常人更加敏感，况且城中流言都只针对了朕一人，他不怀疑朕，还能怀疑谁。”
“只是……”他又言，“丞相那边尚不好对付，皇后这边，怕要花些时间来哄她了。”他一想到这几天可能要多花些心思在皇后身上，心里边便堵得慌。
马属之见陛下颇为烦心，便给他支招，“陛下，若是今天皇后劝不动，那明日早起，为她做顿饭便好，毕竟女人心软，看见丈夫这样，一定会毫不犹豫的原谅陛下的。”
马属之没想到这句话触了轩辕南溟的霉头，他一记冷眼，狠狠剜着他，“属之，朕不希望再听到这类话。”
皇帝龙颜大怒，马属之惊觉，于是一个屈身，双腿跪下，“陛下，老奴知罪。”
皇帝的脸色并没有因此而缓和，他一拂袖，便移步朝前离去。
马属之还跪在原地，他是怎么也想不到，这句话究竟是错在了哪。
想了半天，他才找了个合理的理由。那便是皇帝有自己的尊严和威仪，他是一国之主，怎能为讨好一个女人而去厨房那种污秽之地。
可是很久以后，当他眼瞧着皇帝为了一个宠妃，进厨房给她熬粥，为她身体力行的做任何事的时候，他才恍然，原来皇帝，是面对着不爱的人，难以付出自己的真心，也不想把丈夫的名义，冠以另外的女人身上。
轩辕南溟，痴情、滥情却又极绝情。
坤宁宫冷清的极，皇后也早早就睡下，只是睡得不安慰，时常翻身，时常嘴里喊着哥哥。
她做了噩梦，梦见哥哥被人锯了双腿，又被人活活按在水中，死不冥目的被葬在了乱葬岗。
她紧闭着的眼泛着泪，梦里，她想要抓住哥哥的棺椁，可是却怎么也抓不到，后来终于抓到了，她一下惊醒，却看到了坐在床边的皇帝。
她一惊，赶紧起身坐着，身子却不由自主的往后缩了缩，“陛……陛下。”
他见她如此，有些气恼，但想起现在的形势，便笑着脸，宠溺的轻轻问她，“月儿，怎么了？”
她勉力笑着，神情似是极怕他，“陛下，臣妾只是做噩梦了。”
他听后伸出手掌想要将她的手握在手中，可她却本能的躲避，他面不改色，与她有些冤枉的语气，“月儿，难道你宁愿相信百姓的流言蜚语，也不愿相信朕吗？”
她听后赶紧摇头，“陛下，臣妾没有。”
“那你为何这般抗拒朕。”他接着她的话。
甘丛月慢慢垂下头，她早晨出宫去探望哥哥，而一路流言蜚语让她心中本就苦恼不已，而家中父亲又听信了那些话，她与父亲母亲吵过，可最后自己却被他们说服了。
不过说到底，她不是被父亲说服的，而是她的心，本就不相信轩辕南溟是那种无辜的人。
当初他弑父夺位，她是知道的，所以才会对今日之事稍加肯定。
只是人都有个弱点，那就是当自己处在绝境之下时，平日的考量与尊严也会被泯灭，只要有人雪中送炭，那则没了自傲，即使遍体鳞伤，也要争抢那块救命的东西。
甘家现在就是这样，一有人给他们一些关于甘表君的消息，便会没了思量，对此深信不疑，导致帝相疏离，帝后离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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