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拜山访宗

该来的总归会来，四大派的锅要盖子，咳，四大派的邀请终于来了。
  丁慎远游，计月不归。没有混不吝的雄壮的瞎子师父帮着打滚撒泼，刘准、王前茅、朱小山三个年轻人镇不住场面了，被璇玑派点名，上山来聊，美其名曰：游山访宗。
  这在知明境一派上上下下的意料之中。
  刘准姿态摆得比较正，对内对外声称是拜山访宗。俱足拜帖、礼物等，带着乐得傻笑连连的双黄蛋王前茅和朱小山，随在绕梁、庄静身后，往文源山璇玑派而来。
  丁兰未出面肃客，乃是宗门知道她在三个年轻人心中的地位特殊，特别留在了掌门包玥身边，待三君来访。
  王前茅向朱小山挤眉弄眼，有种进女生宿舍，咳，有种朝圣的感觉，连沿途的椒兰香味也用力嗅个不停。
  文源山，山峰高耸入云，云雾缭绕，似高与天连。山体蜿蜒曲折，峻峭险峻，壮丽奇妙。山下，文江生焉。山最高峰，璇玑派在然。
  山后，有古修遗址……咄，那是丁慎胡言乱语！
  璇玑派的宗门没有巍峨的高门大殿，多数是木石融合的小屋舍，小院落，院外有错落有致的成片田畦。巨大的妖修身形在林后若隐若现，仙鹤、妖禽翱翔天际，这是它们的圣地。
  这家算得上驯妖驭妖天下第一的门派，今日要请三个十九、二十岁的年轻客人，且是能登殿见掌门的男客。
  璇玑派的正殿甚至比知明境派宗门第二分址，丁慎的小院，以及六丈珠里宗址的正堂，还要矮小单薄几分。但气度、底蕴、年份和那份厚重感，可就是知明境远远赶不上的了。
  掌门包玥是丁怡的师姐，四旬出头，一身淡黄裙妆，容貌美丽，神情温和，目光清彻，坐于殿中，一如明月，悬照生辉，又如春风，暖沁人心。派中粟、文二位长老陪坐左右。
  丁兰侍立一侧，看着三名师弟前来见礼。
  包玥微笑出声道：“丁道友好福气，我素闻你们兄弟四人之名，今日一见，果然俱都不俗，还有一位罗侃，想来也是人中龙凤。京兆风雪远厉渠州，气候也干燥许多，可耐得住？”声音温柔恬静，像是长辈拉家常，风采超然。刘准心中：兰姐她们的掌门很宽厚很温柔啊。
  王前茅有点激动，心中：我知道了，兰姐以后就是这样的风度。真是了不起。
  朱小山心中：这掌门是个好人！其他的，我等会儿再点评，我要再想想。
  四大派男女各顶半边天，四位掌门，男女各占一半。
  包玥和白长雪各主掌一个大派，素有交流，但二人间的交情赶不上白长雪与丁怡的交情之深。
  包玥是璇玑派众女弟子心中如长姊般的温和掌门，白长雪是一众男男女女同门心中又敬又畏的大姐头。
  二人的做事风格不一样，主要是包温柔偏好静，白冷漠却喜动。
  说。光州有谚云：开口三分利，见面利三分。
  白长雪就深谙其理，她常纵游天下，与众修即谈合作情份，也讲江湖手段。她形容高冷，竟然招惹得许多人喜欢向她叫阵放对，无不想在事桩上胜她一筹，但在白长雪又鲜辣又雷厉做事手法下，最终大多败下阵来，反受其所制。她能当上七星门掌门，并非幸致。
  包玥真心嘉勉几句，温和道：“司马道友言及，你们所教的巨人，已经凝丹晋升，确是大好事。其妖丹可有特别之处？”昨日司马侦接太子令给璇玑派通报，说太医院已经教出巨人头领，叫四派各出方略，共作探究。蒲谷当时马上说要先取刘准来拜山访宗，遂有此行。
  刘准回：“索的妖丹，有红、白、绿三色。家师以为，巨人妖丹底色为绿，是水怪一系。或与修炼了太阳太阴真诀有关，又呈红、白之色。”
  包玥声音温柔地问道：“你以为如何？”
  “禀前辈。”刘准说道，“索在晋升前，偷服了两枚妖丹。或也是原因。”他把钟离家驹赠送两枚妖丹的事情说了，又在那儿搬弄顺序，把吃妖丹巩固境界的顺序提到了凝丹前。先下个扣子，埋个线头，如果各派要他们把巨人教到凝丹的大头领境地，那得多奉些妖丹才行，又是一条生财之道。
  王前茅克制住自己不去觑看刘准，心中：刘准啊刘准，兰姐在这儿呢，你的良心呢，你的真心呢？
  包玥哦了一声，说道：“是甚么属性的妖丹？”
  “一土一木，是钟离家驹前辈所赠。”刘准照实说了。
  又奉上一本已为璇玑派熟知的刘准驯巨人笔记，以及一本刘准箱手笔记。他现在经常拿自己签名的书赠送，暗示自己也是文坛健将，是出了书的人。
  这时朱小山才觑看过来，刘准回视一眼，露出此乃我亲笔所书、真心实意十足的神气。
  包玥翻看一二，笑道：“刘准，字写得挺秀气。听说索的字也是你教的？”
  刘准汗颜道：“写得不好，教得更糟。”
  粟、文长老接过掌门递来的笔记，看了一下。文长老道：“刘准，你师父说可以多教些巨人头领，怎么又跑去走货了，何不留在京兆，共同探究？”

  粟长老则道：“听蒲谷说，你怕四派扣留你在宗门，长期探究巨人，却是多虑了。”
  刘准道：“家师常道，读万卷书行万里路，食百千粮，见百千人，修行、办事方能两相宜。他此前有疾在目，外出多有不便，如今有索相伴，正要多多采风天下，寻求灵感。约摸两个月，家师便会回京。”
  “丁道友好见地。”包玥赞道，“兰儿，你修为渐上来了，往后可陪令尊多走访各地。”
  丁兰应是。
  包玥又问王前茅在文江办书院的事，王前茅细细道来。他只是懒，能力并不差，有了丁兰这个师姐在场，他主动把懒劲压住了，条析缕分，说得明明白白，清清晰晰。语声琅琅，气度从容，丝毫不逊色于刘准。
  接着问朱小山，这下就有点对不上节奏了。这个郭靖，咳，老实憨厚的孩子，思路往往慢一拍，如果问得快了，他根本不答新问题，还在老问题上纠缠。众人只好放慢节奏，和他慢慢叙说。
  粟、文二长老相视一眼，心中：丁慎四徒，懒的，木讷的，鬼点子多的，眼下已经在这儿了。不知道那个惫赖的是什么做派，想来也是点评到位了的。
  二人发现，三子虽然各有千秋，却总以刘准为首。刘准应对恭敬，言辞得体。另有一着则是眸正神直，心气劲儿很足，不卑不亢，隐隐有与包玥分庭抗礼的意味。不由暗暗称奇：倒有几分大家子的气度。
  二人将发现传音给掌门包玥，提醒她观察此着。
  包玥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微笑道：“兰儿，你和静儿去库房取这般那般物事来。”批了个条，将二女遣走。
  绕梁语音清脆地道：“刘准，你们三兄弟也知道，本派与你师门是世交。如今梁国兵凶战危，多家修士被征调往前线。你师门在外还有个莫大的威胁，就是那头白猿火生。你师门上下，处境可算不得好。如今请得老祖宗法旨，准允你师门可以托庇于本派，你们与丁慎道友细细说道此桩好事。王前茅的书院可设在文源山下，本派为你们联络各派，将巨人送来山下，教育培养。”
  王前茅抛了个眼色给刘准，又示意此事由他来回。
  朱小山在慢慢悠悠地琢磨：师伯已经不是威胁，倒是索对师伯是莫大的威胁，这会儿说不定正在宗址六丈珠里搞破坏。
  刘准心中：璇玑派的条件开出来了，保我们一门。但要探究巨人和妖修，要掌控探究所得，要埋个线头下个扣子引诱师伯火生来文源山找师父丁慎，璇玑派则布好天罗地网，打拿神明境大宗师。
  面上作欣喜状，说道：“蒲谷前辈已经提点过，小子们也觉得这是莫大的好事。家师前阵子还在和司马侦前辈说，往后要办巨人书院，力主推荐璇玑派首倡。其他派宝盆堂、崇天派、七星门，都可参会。最好由丁怡师姑和蒲谷前辈主持其事。”
  王前茅心中：乱讲！书院是开给人族孩子的，兰姐喜欢孩子。能收留我们再好不过，免得被太子扯进大旋涡，但文源山还在京兆地头，最好是先躲到韶州或者唐州去。
  他知道事情太大，由得扬信般隐藏身份的掌门刘准去应对。
  刘准还在那儿胡说，道：“司马前辈当时说，丁怡师姑身临战场，有一半也是为了修行，水到渠成后自然返京，他觉得师姑也合适。不过此事要待他禀报太子殿下，现在也不知道进度若何。估计太子殿下会首肯。届时就抓紧办起来，先办个粗样，逐一再做细化。小子前来拜山时，就留意看过地形，在此地，这处，这样，那样……想必极合适。”
  他吧啦吧啦一大通讲述，连书院的七通一平，咳，选址施工也描绘了个大概。
  绕梁、粟、文三人面面相觑：这就成了？
  包玥细看了王、朱二人的神色一番，徐徐说道：“且待太子殿下审允。”
  绕梁、粟、文三人心中一怔：是了，本派有丁怡，丁慎师徒心下天然亲近。若要成事，太子殿下的意见才最重要。
  刘准心中有谱。
  太子赵亨命丁慎密查十六年前的空间异动，司马侦送来一枚传音玉符给丁慎，有联络人居巨蟒关遥相呼应，已经和丁慎说了，还有人员和物资听丁慎的调度。可推知太子对事甚重视，不止派出丁慎这一路人马。也推知，司马侦出了一留一遣的策略后，对支使丁慎办差也放心不少，故而让丁慎成了一路人马的头头。
  现在璇玑派想抢先把丁氏师徒抓在手里，太子赵亨大概率只想让四派出人出钱，不会同意哪一派独占先机。姑且让璇玑派与太子磨嘴皮子去，顺带窥探一下太子的意图。刘准眼下要做的，是表现出对璇玑派亲之近之的意思就好。
  粟、文二长老传音相商了几句。
  文长老笑道：“刘准，本派门规不忌婚嫁，派中又尽是女弟子。我观你兄弟三人，都已到了适婚之龄。兰儿虽好，却只有一个。总不能全为了她，误了其他人罢？”
  朱小山这下反应极快，吐词也快。马上说道：“弟子向掌门和诸贤达求亲，弟子想娶兰姐。”

  王前茅也不懒了，清朗地道：“弟子对兰姐忠贞不二。”
  刘准心中大恚：搞清楚情况没有？前面大坑无数就抢跑，你俩也不怕栽个大跟头？
  他忸怩一下，把一张年轻的脸涨得通红，说道：“小子自幼失恃流离，蒙货号和师父收留方得性命，又得授功法，此恩重如山岳。在小子心底，货号就是家，师父就是亲父一般。婚配之事，小子听师父的。”
  文长老显然准备充分，她招进两名年轻女弟子，一名施芳，一名易述。明眸善睐,靥辅权承，容貌极美。二人进殿施礼，见有三名年轻男子在，微微羞怯。
  文长老道：“施芳、易述，这三位是丁慎师傅的高徒。往后下山办差，少不了会有接洽。你们可称他们为师兄。”
  介绍双方见礼后，文长老才道：“你二人去锁灵殿，着人押送两头巨人到前山，仔细看守，稍后掌门和我等会和刘师傅他们去观瞧。”
  施、易领命去了。
  文长老笑道：“施芳是粟长老的弟子，易述是我的弟子，与兰儿亦是好友。只是甚少下山走动，届时三位小友可要多关照。”
  哎，相亲啊。璇玑派要拿弟子结亲先缠住自己等人，美人计，咦……何不直接派出兰姐来，许配予我小刘，我必在师父跟前痛下说辞。唉，师父是亲爷老子，他若不同意，你们也不好直接派兰姐出马。啧，我想这个做甚？眼下坑多，小心应付。
  刘准胡乱忖想一阵，马上收敛心神。
  朱小山又神抢跑：“弟子只喜欢兰姐。”
  王前茅这把稳重了，不出声，他仔细暗察看刘准的神色，心中祈愿：刘准啊刘准，动，动，动，你动心！
  刘准轻责朱小山，道：“小山，文长老是在商讨书院事，你莫失礼。”
  粟长老道：“正是书院事。前茅已经准备完备，何不先把文江的书院办起来，开馆授徒，教我大梁子弟，亦是好事。”又向包玥请示道：“文江书院所费不赀，由丁慎道友独力承担有所不妥。建议宗门可对等出资，各占一半。”
  文长老和绕梁附议。
  包玥点了点头。说道：“绕梁去协助。”
  这时，丁兰和庄静取物回来了，各捧了一个玉盒，内装一枚妖丹。属性一土一木，要测巨人傀儡服食妖丹事。
  刘准有点犹豫，他是穷惯了的，去年升箱手时得了师父赐的二尺储物枝，夺影兽皮、传音玉符，那种陡然而富的心情太深刻太鲜明了。当时已经感觉富贵登顶，此生无憾。
  这才一个巨人的学期，咳，半年多，九尺追犀指环、大把传音玉符、灵药、妖丹、美貌女弟子等等等，已经排闼而入了。
  他警省地心忖：稳住，莫浪。要真真切切探出些东西才好。
  同时考虑如何下说辞，免得喂妖丹喂不出名堂，反被这些名门大派猜疑。
  他思绪多端，却没有发现丁兰漂亮的圆脸蛋上神色稍异，正在认真观察着兄弟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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