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有凤南来(五)
在我小的时候,我特别爱听路过的说书先生讲那些奇闻异事,其中有一则让我听来津津有味的故事。故事大概说的是乌奇国的国师有神鬼莫测的能力,在一次被邻国包围的生死大战中,这位国师谈笑风生地坐在城门楼上抚琴,丝毫不惧城门外几十万的大军。
只见他撩动琴弦,云淡风轻似在田间信步,一声起,天地变色,变昼为夜,二声起,呼风唤雨,挥扇成河,琴三声而落,撒豆成兵。
后来我把这个故事讲给大师姐听,只知修行而涉世未深的大师姐那时也听得津津有味,惊呼世间竟有这个高人。
虽然后来师父告诉我说,这只是创作的故事当不得真,但世间确实也有类似撒豆成兵的道法,不过那只是一种障眼法与操控法的结合,很不入流。
随着我收起灵力,这四个字也渐渐变得模糊,最后消失不见。我感觉像是有一只手狠狠地抓着我的心,用力地捏着,让它伴随着疼痛而加速跳动。
我重重地吐出了一口气,转头看向师父,“这是大师姐留下的印记。”
“你哭了。”师父的声音轻飘飘的,就像是四周突然刮起的风。
在我未曾察觉的时候,我的脸上已挂上了两行清泪。
不用我多说什么,师父已经大致明白了事情的原委,拍了拍我的肩膀,对我说道:“挽清这丫头信任你,你可别辜负了。”
“嗯。”我答道。
随着师姐的提示,整件事的轮廓渐渐在我脑海中形成,这盘精妙的棋局如今已经走向了收官的残局,真相就像是将要破晓的红日,已经看到了轮廓。但我始终没有办法把所有的事情串联起来,那层如同月华最后遮羞的轻纱始终没有散去,这件事还没完。
我收拾起了心情,准备将目光聚焦于最后一个问题,为何要杀。虽然还没有证实,但若我的猜想正确,那么如此精心设计这么一个丝丝相扣、步步为营的阴毒计划的凶手,他的目的显然不止如此。
我仿佛置身于一场对弈的一端,在另一头是高深莫测的凶手,而我看着那摇摆不定的战局,陷入了深思。是进是退?这是一个自古以来困扰着人们的问题。
我想起以前见过那些在街上大摆棋局的人,他们约定处高额的赌注,只要是能破了棋局,便以千金相赠。周围跃跃欲试的人很多,但没有人能真的从他们手里把钱给拿走。因为无论如何这都是一个死局。
“师父,我记得你以前和那些骗子下棋,你是怎么赢的?”我问。
“那些骗子啊,他们摆的那些残局我都知道,你是没可能用正常的办法赢的,所以我就给他们打了一个咒,让他们自己犯错不就行了。”师父哈哈大笑着说道。
“原来如此。”我无可奈何地笑了起来。
“师父原来你也作弊了,你个混蛋。”
……
……
已是夜深,大雪覆盖的群峰山显得极为安静,在那一处毫不起眼的山岗上,一个小女孩坐在凸起的石峰上,衬着下巴,露出耐人寻味的笑容。
月亮在她的身后,把她的影子拉的很长,她用手指轻轻拍打着脸庞,饶有兴致地听完跪在她面前那个中年的男人的话,最终伸了一个懒腰。
“格南,你还记得咱们第一次见面吗?”小女孩突然问道。
“那时候师姐你……”中年男人单膝跪地,极为恭敬地说道。
“你错了,我第一次见你,是你躲在后山断崖附近偷偷哭鼻子那次,想起来那时候的你真是可爱。”小女孩咯咯地笑了起来。她的笑声好听,如同这山里的夜莺。
“太久了,不记得了。”中年男人只是这样恭敬地答道。
“后来呀,你可出息了,是我们几个里面最早行走天下之人,只不过你呀陷得太深,出不来了。”小女孩说。
中年男人沉默,只是安静地听下去。
“司司那孩子像我。”小女孩用手指了指自己,“可白起这孩子不像你。”小女孩用手指指了指中年男人。
小女孩这时站了起来,背过身。中年男子抬头,仰望着那道如磐石般的身影。
“你说的事我已经知道了。”说到这里,小女孩回过头看着地上的男子,轻轻笑了起来,“其实我并不是什么天才。”
说罢,小女孩的身影已经消失,只是在月空下留下一道长虹。
“我知道,所以我只是想要保护你。”中年男人用细不可闻的声音说道。
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
……
……
翌日,我早早地起了床,收拾好了院子后,惊异地发现师父竟然没有出去鬼混。
我诧异地问:“师父,你今天不出去了?”
“废话,今日是我徒弟大放异彩,为我这一门光宗耀祖的时刻,作为师父的我又怎能不陪在你的身边,为你保驾护航呢?”师父说的煞有介事。
“真的?”我问。
“那是自然,对了徒弟,这件事你可有把握?”师父有些忧心忡忡。
我挥一挥手表示没有问题,接着问道:“那我让你去办的事,你去办没有。”
“那当然啊,昨天我马不停蹄地就办好了,对了,你不是说你还没有完全搞清楚吗?”师父问。
“嗯,但我觉得不能这么拖下去了,我始终有一股不好的预感,思前想后,我决定不那么犹犹豫豫地不敢前进。”我说。
“宁在一思进,莫在一思停。真不愧是我的徒儿。”师父用极为赞扬的语气在那里说道。
这时,师父与我同时收到了山主的传音,让我们速到山门大殿。
“准备好了?”师父问我。
我用力地点头。
来到大殿处,发现其余的几位师兄师姐都已经到了,他们正端坐在一旁的木椅上,而坐在正中的,正是身披青袍的山主。
“你们来了。”山主的声音依旧那么冰冷。站在山主身后那个女子对我和师父行了一个礼,便示意我们坐下。
“昨日,你们说已经基本查清了实事,说是要我主持公道,我便应你们的要求来了,今日我若听不到想要的答案,你们知道后果。”山主说。
我走上前去,说道:“任凭山主处置。”
清了清嗓子,我便开口说道:“整件事情,要从山主所创万龙诀与大师姐所练朝凤决说起。想必在座的各位都知道两者的关系,我就不过多赘述,那大家不知道的是,山主在大师姐结丹之时,便已经开始了计划,那就是将万龙逐步传给师姐,借由结婴的契机,控制万龙。”
“什么!”除白起师兄外的几位师兄师姐皆惊呼。
山主点头默认。
“那么,根据山主查出的死因,大师姐是死于一种名为‘怨龙’的蛊,我想的话,山主这番将万龙传入大师姐的构思,应该是来源于此。但想必山主明白其中凶险,应该会保大师姐万全。”我解释道。
“不错,但我每日都在对挽清进行检查,我从未发现任何异常,那犯人是如何躲过我的双眼的?”山主问。
“山主所修的是万龙诀,自然对这种东西极为敏感,所以按照常规的办法直接下蛊那自是不行,我曾听师父讲过一个以人血为引治病的故事,其实最后只不过是一种下毒解毒的计谋罢了,俗称偷天换日。”
师父点了点头,对山主说道:“是的,确有此事。”
“我们可以这么设想一下,山主所为无异于下蛊,只不过这种是无毒的蛊,所以山主对大师姐身体的变化会极为关注,就会忽略掉已经传进的龙是否被人下了蛊。”
话语一出,众人皆沉默。
“对,所以说,这道怨龙是打入山主所传的龙里,犯人正是利用了这个盲点,才完成了其卑劣阴险的目的。”
所谓成于斯者毁于斯。
这是一种惯用的伎俩,通常见于那些民间杂耍的艺人,在你关注着他的同时,他却早已经完成了偷天换日的手法,不过,民间杂耍只不过是把鸡蛋变成石头一类那样逗人一笑的把戏,而犯人把它变成了杀人的手段。
“若按你的说法,那犯人又是什么时候实施的这种诡计?”三师姐发问。
“我之所以说犯人卑劣阴险,很大一部分原因便是来自于此。记得五师兄说见到过有人与大师姐密探什么事情对吧?”我说。
“正是如此。”东阁师兄严肃地说道。
“那应该就是犯人,而犯人的目的,就是让大师姐自己服下这种蛊。”我略微提高了些音量,说道。
“为什么?”四师姐素蝉也忍不住了,大声地问。
我从腰间抽出那柄插在大师姐身上的长剑,依照着我昨天使用的办法,那印记上也浮现出了撒豆成兵这四个字。
“起初,师父对我说起了阴罗宗的事,说这种印记就像是机关盒一样,秘密就在盒子里。但这个‘盒子’里却是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大家不觉得奇怪吗?”我问。
“唯一的解释,就是秘密并不在盒子里面,而是盒子本身就是秘密,大家现在看到的四个字是我用法术利用自己的鲜血让其显形的模样。这四个圆环,每一个圆环分别代表了一个字,若是你将灵力注入其中,便能从灵力在圆环上走过的行径中,发现这其实就是拆分了的笔画。而将它们组合到一起,就是这四个字。”说到这里,我把长剑恭敬地递给了山主。
山主握着剑,点头认可了我的说法。
“而这也是饱受着心灵与身体摧残的大师姐,用生命对犯人作出的反抗。”
我冷冷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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