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哭戏
“cut！”
随着喇叭里传来的结束音，钟嘉情呼口气，这才敢放松下全程紧绷的神经。
今天拍摄三场戏，两场集中在下午，最后一场是在晚上，对没有经验的她来说，算是考验很大的重头戏。现在已经结束前两场，只剩今晚了。
“嘉情，今天表现不错，越来越自然了啊。”导演一边说着，一边乐呵呵地走过来。
钟嘉情连忙鞠躬，笑得有些不好意思：“谢谢导演鼓励，我会继续加油的！”
导演欣赏地点头：“不错，今晚上拍摄哭戏，你好好熟悉一下情景，调整好状态，好好发挥！”
“好的，导演。”
他得到回应，一拍她肩膀，潇洒离开。
然而被寄予厚望的钟嘉情，一脸沉重地跟着工作人员去吃饭，一路上想着即将到来的哭戏，心里没底又忐忑。
筷子戳上一块西兰花，钟嘉情没什么胃口地叹了口气，她酝酿了好半天，脑海里却总是不受控制地想起昨晚的情景。
昨天喝完酒，跟喝了神仙水似的，整个人飘飘然，似乎插个翅膀都能飞上天，一会儿黏着戴予深说他身上凉快，一会儿又拉人家胳膊说人家吃自己豆腐……这些都是半夜里起来喝水的时候，突然想起来的。
啊——真是一世英名毁于一旦！
钟嘉情当场在漆黑的客厅抱头哀嚎，把正在跟周公下棋的乔曼姿吓得一个哆嗦。
回忆结束，她晃晃头，将盒饭里的西兰花塞进嘴里，打起精神琢磨接下来的戏份。
其实并没有具体前情，重点是拍摄她分手后在家中的状态。
上午没来之前，在网上看了几个电视剧里别人分手的时候是什么样的表现，有的麻木不仁，有的默默流泪，有的痛哭流涕……
不知道是不是没有入戏，她看着这些人的眼泪，怎么也没有想流泪的感觉。
“今晚该怎么办呢？”钟嘉情颓然地叹口气。
-
于此同时的「世光」大楼。
九层办公室内。
戴予深懒散地脚跟蹬地，皮质座椅随之旋转一圈，滚动的轮子将他带到一个妆容精细的女人身边，他叼着根棒棒糖，将手机屏幕点开，调出视频递给她。
“这是近些天拍摄的些许片段，多的我也拿不到了，你先看看。”
女人一头利落的短发，发梢妩媚地勾住小巧而圆润的耳垂，上面的琥珀扣子耳坠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摇晃。
她无奈接过戴予深的手机，点开播放键。
女人名叫封雯，是娱乐圈有名的金牌经纪，她带出的艺人获奖无数，荣耀加身，不是影后就是影帝，而她如今不过三十七岁的年纪，一头标准性的短发，眉眼间带着英气。
这些不是最大的本事，她最厉害的是看人很准，她看中的人并不都是外形亮眼的神颜，哪怕有些在娱乐圈内相貌平平，但是只要她能看中，总能为自己的艺人寻找到最合适的发展方向。
因为她早年被戴弈天慧眼识珠，才能有这个平台发展到今天这一步，所以和戴家相熟，与戴予深更是意外地合拍，封雯常开玩笑说两人是“忘年好友”。
前些天戴予深神神秘秘地说让她看个新人，今天就真的拿来了视频。这么多年，还是戴予深的一次平白无故地给自己推荐艺人，据说还是个助理出身，说实话，封雯没抱太大期望。
视频随着指尖轻点开始播放，是在办公室内汇报工作计划的场景。
平平无奇的画面。
封雯神色未动，瞧着视频中的场景切换。
镜头落在女孩的脸庞上，她一边讲述内容，一边侧身用手中的电子笔指向屏幕中的企划案，表情胸有成竹，台词流畅，动作自然，唯一暴露出紧张的细节是垂眸间轻颤的睫毛。
封雯继续看着，嘴角开始露出若有似无的笑意。
戴予深一看雯姐这表情，似乎有点儿希望，轻轻一笑也不言语，抱着臂，将腿一蹬，座椅滑动来到桌边。她的办公室里也养了许多花花草草，但是唯一放在桌上的是一盆千岁兰，叶端渐尖，叶片繁茂簇生，长势很好。
想着改天送她一盆自己养的花草，不经意抬眸，雯姐已经观看完毕，按灭屏幕将手机递还给他。
开口却是没头没尾的一句：“你晚点有事吗？”
戴予深诧异挑眉：“没啊。”
“走，带我去拍摄地点探班。”
坐上车，直奔钟嘉情所在的场地，戴予深抽空透过后视镜瞄了封雯一眼，早知道她行事果决，没想到这么雷厉风行，说走就走。
他轻笑，转动方向盘稳稳驶入下一个路口。
“action！”
彼时的荣星大道，剧组早已在摄影棚里搭出一间逼真的卧室。
钟嘉情坐在卧室内的椅子上，翻着写满字的日记本，明明拼命在脑海中强迫自己哭泣，却眼底干涩，流不出一滴眼泪。
所有机器对准了她的脸，所有人的目光都静静投注在她身上，钟嘉情却在这一刻无比窘迫，天线宝宝们也不可爱了。
“道具！”导演在喇叭中高喊，“给她来点音乐！”
话音刚落，不知谁应了一声，偌大的摄影棚中流淌出一阵悲伤的钢琴音，琴声透过播音机传入耳中，确实带入了些气氛，可是眼泪就是掉不下来。
导演一把扯下耳机，大步奔到她身前，开始给她讲戏。
“你好好想想你的设定，你现在为了自己的梦想远离家乡，远离亲人，好不容易找到了稳定的工作，遇到了爱的人，本以为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可是你的家庭突然出现变故，母亲生了很严重的病，爱的人在这个时刻为了前途出国，工作也出现失误导致失业，你现在一无所有！”
钟嘉情听着导演真切的声音，微微怔住。
“没有人关心你，没有人可以让你依靠，你只能窝在这间租来的屋子，所有的悲伤、烦闷、懊悔、孤寂、不甘……都向你袭来，你不知道该怎么办，你想过很多解决办法都行不通，这一刻，向来坚强的你终于忍不住流泪……”
导演将声音放缓，看着钟嘉情双眼中氤氲起一阵水雾，嘴唇轻轻颤抖，似乎随着他的引导陷入到痛苦情绪中。
“很好，保持住！”导演退场，快速回到座位上，扬声提醒，“准备开拍！”
“嘉情？嘉情？”
记忆中，那个温柔悦耳的声音久违地响起，她微笑着轻拍着钟嘉情的肩膀，将睡梦中的女孩唤醒。
“今年已经十六岁了，是大孩子了，不能老是让妈妈叫你知不知道？”
“妈——”女孩的声音赖皮又娇嗔，“只有你叫我起床我才起的来，闹钟好像没用。”
女人回到餐桌边摆好碗筷，含笑念叨她：“妈妈总不能陪你身边一辈子，迟早一天，嘉情要自己起床，自己做饭，自己离开家去外面闯荡……”
“我不要！”女孩扑过去抱住她的腰，亲昵地蹭蹭她的后背，“我一辈子都待在爸爸妈妈身边！”
“好，好，小赖皮。”
……
场景忽然又切换。
方才还围着围裙满脸笑意的女人静静躺在病床上，呼吸微弱。
女孩满脸泪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你醒醒，我让你走，你走啊！为什么回来！”
钟嘉情心痛得快要窒息，泪水迅速聚集在眼眶里又大颗大颗往下掉，她攥住胸前的衣领，仿佛这样就可以压制住无尽的痛意。
摄影棚外，一男一女在导演身后站着。
短发女人双手环臂，面色严肃盯住机器画面中正在哭泣的钟嘉情。
男人手插口袋，视线并没有落在机器上，他身量很高，可以各种机器和人群遥遥望向场内。
他眼眸闪烁，好看的眉眼间露出隐藏不住的动容。
“cut！”
导演一声令下，这场戏成功结束。
钟嘉情恍惚间好像听见了结束的声音，可是她的泪水怎么也止不住，身旁的化妆助理好心给她递上纸巾，她接过，鼻涕擤了一次又一次。
直到有个熟悉的脸庞出现在她面前，他轻拍她的肩膀，声音温柔动人：“不哭了，结束了。”
她透过朦胧的泪幕看向那个脸庞，他好像是戴予深。
身边蓦地出现可以依赖的人，钟嘉情想了不想扑过去抱住他的腰，刚想张嘴嚎啕大哭，熟悉的香气钻入鼻息，瞬间就清醒了几分。
于是，钟嘉□□盖弥彰地给他整理了一下衣服，悄悄留意一下周围的工作人员并没有看过来，这才放松精神抽泣。
一来二去，难过的心情被打断了，情绪恢复了不少，她抹掉眼泪，抽搭着站起身问好：“你来了。”
“嗯。”戴予深哭笑不得。
“对了。”他又说，“我今天带了神秘人来见你。”
钟嘉情闻言一愣，下意识抬头环视一圈，恰巧一个身材高挑的短发女人迈步走来。
她身着成套橙红色西装，脚踩细跟高跟鞋，走姿优雅迷人。
呆呆地看着女人在自己面前站定，她反应过来，微笑着向她点头，然后又求助地望向戴予深。
“哦，这是世光娱乐的雯姐。”他扬扬下巴，“雯姐，这是钟嘉情。”
“你好。”女人虽然笑得亲切，可是莫名带着些生人勿近的气场。
钟嘉情只好咽下疑问，朝她礼貌微笑：“雯姐好。”
封雯点头，眼睛扫了一眼闹哄哄的现场，提议道：“要不，我们换个地方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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