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出嫁

十月十五，艳阳天，微风徐徐，林逢春穿着一袭大红嫁衣坐上了陈家用来接亲的驴子身上。

        因为弟弟们还小，所以是大房大哥林大强背着她出的门。

        驴子头上绑了朵大红花，林逢春坐在上头摇摇晃晃的，陈惜春牵着驴，满脸的不情愿，但见着她一副坐不稳的样子还是会时不时扶一下。

        盖头下林逢春笑出了声儿，扶着她的手跟着一僵，但也没有收回去。

        梨花村娶媳妇还没见过用轿子抬的，谁家都没那个闲钱，娶的媳妇近的话就是走路过去，远的话也是赶个牛车拉回来的。

        因为陈家和林家隔得也不远──一个住在村头，一个住在村中间一点，所以很快就到了陈家。

        一路敲锣打鼓的很是热闹，她被陈惜春小心抱了下来，然后耳边便是一连串的鞭炮声，吵闹中，林逢春装作没有听见他那一句“重死了”，盖头下的面容依旧是笑盈盈的。

        然后趁着两人挨在一处拜堂时给人手上狠狠拧了一把，疼的陈惜春那是一个龇牙咧嘴

        拜完堂，林逢春被扶去了新房，陈家和林家都是梨花村的大族，族人很多。

        所以卧房里等了许多陈家的女眷，都是些年纪大的婶娘们，隔壁的陈大娘也在，她手中还抱着陈茵茵。

        一群人在房中陪着她说了会儿话，都是熟人了，也没什么好说的，所以一群人看着时间到了便都跑出去吃席了。

        一时间整个新房里只剩了林逢春一人，坐在床上发着呆，双手绞着，难免紧张。

        不知道等了多久，门外终于传来响动。

        “少爷，您走稳点儿，门在这边。”是一个妇人的声音，然后便是“咚”的一声，显然是有人撞在门板上了。

        “哎呀呀，祖宗哎！这门还没开呢，您可别再往上头撞了。进去了记得挑盖头知道不？可千万别忘记了，别又撞门板上了……”那妇人千叮咛万嘱咐的。

        门推开的声音传来，有踉跄的脚步声离林逢春越来越近。

        然后带着酒气的呼吸凑近了她，头啪嗒一下靠在了她颈间，就没了动静。

        坐了一下午本就腰酸背痛的林逢春被这人一压，差点倒在床上，顿时那点儿紧张也就没了，这人明显是醉了。

        忍着气性将陈惜春的脸扒拉起来，清了清嗓子：“陈惜春，掀盖头！不掀盖头你别想睡觉。”

        林逢春头回成亲，别的不懂，但奶奶说了，盖头必须得让新郎官来掀，合卺酒也必须要喝，虽然新郎官现在醉的跟牛一样，但不妨碍她将人扒拉醒。

        陈惜春嘤咛了一声，还是不动，头沉沉的歪在她手中。

        借着盖头隐约的光，林逢春双手摸向他的嘴，然后扯着嘴皮子一拉。

        “哇哇哇宁哇吞……”，陈惜春瞬间清醒过来，哇啦啦大叫，说了一堆不知道什么乱七八糟的话，但林逢春不放手，他半天也说不明白。

        挣扎了半天，口水都被掰出来了，他才算是弄明白现下的处境，慢吞吞将人盖头掀开来。

        盖头一开，林逢春就像是得到了解脱，先适应了下光线，这才大发慈悲将手收了回来。将人一把推倒在床上，过程中还将手中的口水往陈惜春身上一抹，抹了好几把，直到手干净了这才停下来。

        看着人软趴趴的躺在床上，林逢春没好气道：“瞪着我干什么？快起来喝合卺酒！”

        “不喝不喝，我喝多了。”陈惜春撒泼打滚，偷偷睁开一只眼睛看了一眼“哇哇哇，你凑这么近干什么？吓死人了。”他被林逢春突然凑近的大白脸吓了一跳。

        喜娘是林奶奶特意从镇上找来的，画面的粉特别白，又上的厚，还涂了大大的红嘴唇，因此林逢春的面容在烛光摇曳下看起来，堪比陈惜春看过的话本中的鬼新娘，格外吓人。

        林逢春笑开了嘴，拉长嗓子：“快～起～来～，不然我可要吃人了。”

        她一把扑在陈惜春身上，将人揪起来，因为力气大，差点将人勒岔气。

        “咳！咳！你能不能轻点，喝酒就喝酒，怎么看着像是要谋杀亲夫呢。”

        “少废话，你刚刚不是喝醉了么？”

        “都被你吓醒了，你怎么这么丑！脸上还抹白面，这白面给我吃都比抹你脸上强！”

        “啪！”

        “你居然打我嘴，你咕噜咕噜……”被硬生生灌下了一杯酒。

        红帐中，人影翻动，正是一夜好春光。

        第二日。

        林逢春早早就醒了过来，一睁眼就看见陈惜春安静的睡脸，睡着的时候眼睫毛显得特别长，看起来格外乖和惹人爱怜。

        就是……，两边脸上各挂了个牙印，看起来格外好笑——那是她昨晚疼极了咬的。

        想起了昨晚的事儿，她觉得生气，于是一脚将身旁睡得横七扭八的人给踢到一边，这才解气的爬了起来。

        新媳妇第一天进家门要起来做早饭，因此她也没赖床。昨天进门时她一直蒙着盖头，没看清新房的布置，现下才算是有空打量。

        房间布置的颇为简单，就放了一张拔步床，床前摆了个放酒和花生红枣的小桌。墙边倒是靠了两个大衣柜，窗边摆了个梳妆台，看着应该是新打的，因为颜色还很新，除此以外便什么都没有了，显得空荡荡的。

        这应该是陈惜春日常住的屋子，所以虽然整理了一下还是没能掩盖住男主人的存在痕迹，比如说林逢春刚打开的衣柜里，滚出来一堆凌乱的衣服。看着都是干净的，但就是叠山堆一样叠在一处。

        林逢春无奈，只能先捡起来放回去，起身往房间外走，得先找到厨房的位置先把吃的做了。

        一推开门就看见有个长得颇高的妇人站在门外，见她出来，双眉紧蹙，看起来很是忐忑不安的模样。

        说实话，刘婆子实在有些担心，怕林逢春一进门就嫌家中吃饭人口多，将自己赶出庄中，毕竟这可是村中出了名的一个子儿掰成两个花的小姑娘。

        见到人，刘婆子立马打招呼，不敢出错：“少奶奶早，老婆子姓刘，是从前跟在夫人身边侍候的。”

        刘婆子一开口，林逢春便就知道这就是昨晚将陈惜春扶回来的那个人了。

        她早前就知道陈家当年得了这个庄子，一直都是由陈夫人来经营的，那时庄中奴仆众多。陈夫人走后，父子俩不善经营，便就将庄中仆人俱都遣散了，只留了一对夫妻，是从前跟在陈夫人身边伺候的。

        眼下这个刘婆子，应当就是留下的那对夫妻其中的一位了。

        林逢春对着她笑了笑，道：“不用叫我少奶奶，听着怪不习惯的，叫我一声逢春就行。对了，您知道洗漱的东西放在哪边吗？还有厨房的位置。”不知道刘婆子与公公和陈惜春的关系怎么样，林逢春也不知道怎么称呼她，只能客气问下厨房的位置。

        许是看出林逢春好相处，刘婆子也放下紧张，和蔼道：“少奶奶叫我一声刘婆婆就行，少爷向来都是这般叫老婆子的。”说完她又走了，不一会儿端了个盆过来，里头打好了热水“少奶奶您先用着，水不够再给您打，您弄好了老婆子带您去厨房。”

        她一口一个少奶奶，林逢春怎么说她都不改，也就只能由她去了。

        洗漱完，刘婆子果然如她所说的带着林逢春去了厨房，里面准备工作都弄好了。菜洗了，肉也切好了，就等着林逢春下锅炒一遍就行。炒菜时，刘婆子也不走，就留在灶下添火。

        在刘婆子的帮助下，林逢春将吃的都做好摆在主屋的桌子上，此时正好是辰时初，太阳也刚刚升起，但她公公和丈夫都还没起床。

        林逢春犯了难，步出主屋时正好看见公公从远处踱步而来，身上带了些晨露。

        “爹。”林逢春叫他，倒是没什么不习惯。

        倒是陈大勇听见她这么叫很是高兴，眼睛都要笑没了，他说：“哎！吃食都做好了？春儿向来起的晚，但今儿日子不同。”

        跟着他又转头，叫刘婆子：“刘妈妈，你去把春儿叫起来。”边说边往主屋走。

        林逢春叫住刘婆子：“不用了，我去叫吧。”屋中还有些乱，等下被她看到了就不好了。

        “行，你去也行，正好春儿不让人进他房间。”陈大勇乐呵呵道。

        知道他房间不让人进您还让刘婆婆去，这不是为难人吗，林逢春无语，心中腹诽。又想怪不得陈惜春那一柜子衣服乱糟糟的，原是不让人随意进房间，装的跟个鸡窝一样，估计也是自己乱放的。

        新房中。

        林逢春也不指望能叫醒人，先是拿帕子将人脸给擦干净了，然后从床头拿衣服给人套上，她的衣服今早也是摆在这里的，应该是刘婆子提前放好的。

        过程中，陈惜春被折腾的迷迷糊糊醒了过来，不太清醒的将林逢春抱住，然后，又将头埋入了她颈间，强行将人压入被褥中。

        林逢春推他：“快起来，陈惜春我告诉你，昨天的账我还没跟你算呢，新婚第一天别逼我对你动手你个大傻子。”语气还算得上平静，表情也算得上平淡，面上却是微红，眼中也是水盈盈的。

        “唉……，成亲就是麻烦。”陈惜春深深叹了一口气，先是在她颈间拱了拱，随后又在脖子上咬了口，这才慢悠悠爬起来。

        整个行为怎么说呢？林逢春捏紧了拳头，她也不知道怎么说。但脖子那处痒痒的，她脑中思绪放空，也不知道想到哪里去了，倒是难得的无措。

        但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儿，这种不对劲儿的感觉从昨天晚上就有了，但她一直想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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