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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即兴课题(一)


我心理的这些变化,真澄本人一概不知,他照旧自在地与我交流绘画上的问题。我开始时不时感到胃痛。

        那种感觉接近于深夜无人时开始思考人生的意义,死亡,以及宇宙外侧时的所感,犹如被忽然抛入冰水,又或者身处深空,连接自己与飞船时的牵引绳断开了——一种不确定造成的无力感包围着我——而这一切都源于我不明白真澄的心情。他的笑意中究竟有多少真意呢?如果有,又有多少?我无法规避自己的思绪。当我开始思考这些问题时,就连真澄的笑也似乎成为会令人感到痛苦的要素了。

        这些繁杂的思绪最终影响到了我,直观表现在我的绘画速度明显慢了许多。当美海从东京回来,照常察看我的原稿时,她不自觉地皱起了眉头。

        “这两周的进度好像慢了许多,这样下去赶不上夏季的展会呀。”

        她说的是事实。距离展会只有两个多月,除去期末与后期排版所需的时间则更紧迫。而这部漫画的原稿我还没有完成一半。这让我陷入了一个怪圈:我的精神状态不佳,使得工作效率大打折扣;作画太慢,无法顺利赶上截稿日期的令我倍感压力,进一步折磨着我的精神。无意之间,我将自己这一切痛苦的源头归因于真澄。他的温柔与和善令我愤怒,同时,我又清楚地认知到,自己的心理就好像在皎白的月光下无所遁形的、漆黑阴郁的影子。

        那段时间我的精神状态相当不佳。睡前,我的脑海里总是翻滚着令人不快的回忆。有天夜里我忽然想起之前途径吉本剧场的经历,翻身坐起来。

        那是一个叫“码头三文鱼”的漫才组合,组合距今已有十年。装傻的是个头秃得锃亮的大叔,吐槽则是个戴眼镜、一副精英相的男子。两人的基本功十分扎实,说话语气停顿显得老派,听起来非常舒服,漫才的题材却通常很新奇。我翻着两人的推特,恰巧看到两周后他们在上次的剧场还有演出。我立刻就来了精神,计划着到时候去剧场看漫才放松心情。

        有说法是痛苦对于创作也不完全是副作用,即便是眼下我这种无病呻吟的痛苦也是如此——在与美海姐合作绘制的《sdr》进度卡壳的同时,我的脑海中开始有了自己的故事——一个关于偶像与他的狂热粉丝的故事。

        另一边,因为之前部门活动的关系,佐佐木同我说话的次数变多了。她是那种与陌生人相处时略显阴郁、却在熟人跟前放得开的人。佐佐木做事仔细,对于漫画有着相当高的热情。倘若我画的不是bl漫画,我会在心里说“这孩子,或许可以叫过来帮忙贴网点”。

        “我之前去‘望鹤轩‘吃过饭,原来那是你家的店。”

        我说是,声音有气无力。

        我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来擤了下鼻涕。组胺药物对过敏有效,但无法根治,且引发困意。部门活动时间,我晕呼呼地在纸上画着东西。我的头上顶着学业、漫画、真澄三座大山。佐佐木同我说话时,我几乎是以本能在作答。

        “我喜欢那里的饺子。但麻婆豆腐有点太辣了,虽然味道的确很好。我吃过一次,辣得流眼泪。”

        “那是我家的特色。有时母亲会尝试未经改良过的口味——要想适应望鹤轩的口味还是有些难度的,但我保证那就是原汁原味。”

        之所以会产生改良口味的想法,是因为店里之前雇佣了一个年轻的中国人。她到日本来留学,以此作为兼职。有次打烊后她无意间说起中日两地之间的口味差别。她只当是闲余时间的话题,我的母亲却听了进去。

        “真澄的家也在店附近吗?”

        “不。……不对,要说‘附近’应该算得上吧。走路需要将近半小时,但骑摩托车就很快。从店里出来往右,顺着大路下去……”

        我漫不经心向佐佐木描述着走法,手上的活路没有停。我在画一位偶像,就是这段时间睡前浮现在我脑海中的故事的主人公。那是一名曾经做过偶像的女性,在故事开始前的一段时间内,她一直为男女关系所困扰着。

        “我家就在那附近。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情!”

        听完我的叙述之后,佐佐木忽然睁大了眼睛。

        “是吗?”

        “嗯。虽说有几分钟的距离,但大体上就在那一带。”

        她说。好在她并没有进一步说出“我想有时间造访你家”之类的话,那会很麻烦——对于让女孩子进房间这种事,我还是有些心存芥蒂的。

        “你在画谁?看上去有点像真澄同学。”

        佐佐木的话让我大吃一惊:“不,这是原创角色。而且我画的是名女性。”我连忙否认。“哪里像了?”

        “笑起来的感觉。”她回答,“虽说从脸看相似程度不高,但给人的感觉有点像。”

        她的话让我犯迷糊。我自认为没有参考着真澄画这个角色,与真澄相似大概只是佐佐木的错觉。又或许是因为我无意之间思考着真澄的事,笔下的角色带上了他的影子——我无法否认这种可能性。

        这时的真澄在做什么?他因为校外活动缺席了这次部活。那几天我和真澄的关系也疏远了一些。我在line上对他说最近事务会比较繁忙,这不是谎话,我的确白天夜里赶着原稿。

        我在一定程度上适应了与真澄隔着更远一段距离的生活。或许这才是最好的。

        ————

        -我周末下午想去登岩尾山。山岸要一起去吗?

        -要

        在收到真澄line上发来的邀约后我第一时间同意了他。事先声明,我之所以会答应他的邀约完全是因为我自己也有这个想法,觉得最近压力太大,需要抽时间放松一下。绝不是受他话语中的氛围鼓动,兴致起来了,血一热就答应了下来——绝不是这样的。

        说起来,我应该穿什么衣服?我一边哼着歌,一边用手拨开挂在衣柜里的各式服装。衬衫?运动服?干脆还是穿得好看些,那就风衣。

        驼色风衣,白衬衫——再加上一双全新的黑色斯凯奇。需要额外带些什么东西吗?手机,饮用水,纸巾——这些是必需品。或许我还应该带上创可贴和碘伏——两个不擅长运动的人凑到一块儿,真是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当然,最重要的是前一晚好好休息,以保证充沛的活力。

        真澄所说的岩尾山距离这里不算远,是座海拔只有四百来米的小山。我几年之前曾经去过那里,现在已经快没什么印象了。

        周日当天是个晴天,并且温度不是特别热——正好适合爬山。我计算着时间,原本打算比约定时间早个十来分钟到达岩尾山,过去的路上却碰上了交通事故。我骑着车,在沙土地的十字路口和一个骑本田小狼的男人撞到了。还好不是汽车,他也骑得并不快。我向前扑倒在地上。也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风衣的棉实质地提供了一个缓冲,让我不至于过于惨烈地流血。

        男人慌慌张张地从摩托上下来看我。

        “你没事吧?”他露出一脸担忧的表情。我却完全不想回应他,这时的我正忙着处理膝盖——逐渐地,我开始察觉到那里的疼痛了。我将松和的休闲裤卷到膝盖以上,下面是一块带着鲜血的淤青。

        男人慌张地问询着我:“啊,需不需要去医院……”

        “现在是几点?”我打断了他的话。

        谁能想到我会在这种时候提前用上预先准备的碘伏。说来也惭愧,都到了这种时候了,回响在我脑海中的仍然是与真澄的约定。如果因为这点小事导致爬山的计划泡汤,可能我会懊恼很久。我也并不打算责怪眼前的男人。会在十字口撞上是因为我们彼此都在赶路。我沉浸在一种期盼与喜悦较杂的情绪之中,骑得过于嚣张而旁若无人。可以说在这场事故中,我也有着无可推卸的责任。

        男人将手腕举到眼前:“一点四十三——”

        “好的,好的。来得及。”

        我自言自语,同时迅速地往伤口上涂上一层碘伏,贴上创可贴,随后站起来。

        “你真的没事吗?”

        男人还是放不下心。我告诉他自己与人有约,时间紧迫。这仍不足以消除他的担忧。我没有耐性再耗下去,在他的执意下留了他的电话号码。男人说自己姓押石,家就住这附近。他正急着往主顾店里送订购的食材,时间紧迫。在向我表示如果伤势情况不对就向他打电话后,他重新骑上摩托车,从我面前横向驶过。一个迅速消失的背影。

        我将自行车扶起来。倘若这意外发生在平时,我必定会认定那天是不幸的一天。但眼下还有与真澄的约定。这令我重新振作,嗓子里随时都能冒出歌来。

        鸟鸣声里,我的视线顺着道路延伸至远处,青绿色的山体蔓延向远处。临近夏日的微热中,那景致犹如水下的画一般泛着波纹——是空气被温热所造成的阳炎。我重新骑到车上去。膝盖处传来阵阵钝痛,但勉强还在可以忍受的范围内。我又打了一个喷嚏。说起来,今早起来时嗓子有些不太舒服,或许是前一晚着了凉。这也不碍事!倒是天气比我预想中热一些,让我有些困扰。

        距离与真澄约定的时间只有不到十五分钟。我顶着无法完全消除的膝盖上的痛苦加快速度费力蹬着踏板,真是一场闹剧。可惜我骑的是一辆自行车,没有后视镜。倘若是一辆带有镜子的车,我至少能透过镜子判断自己现在是否是一副狼狈样。

        我一个劲往前骑着,直到远处山脚的轮廓随着距离的拉近愈发清晰,一个人影缓缓从模糊的景致里透出来。

        “啊,山岸!下午好!”

        还未等我将车停下,在真澄抬眼发现我已经到达附近的瞬间,他用轻快又明丽的声音叫出我的名字。

        我翻出手机看了一眼,现在是一点五十七分。

        “你到了很久吗?”

        “不,我也刚刚才到。”

        “走路过来的?”

        “怎么会!”他温和地笑了,眼睛眯成皎月般的弧度,“我是坐车来的。我家离这里有些距离。”他这么一说,我才想起我们彼此都不知道对方的住处。当然,眼下这无关紧要。

        “你背着好大一个包啊,装着什么呢?”

        “几瓶饮用水,纸巾,事物,以及如果出现跌倒损伤可以应急处理的东西。”

        “思考得真是周到啊。”

        真澄感叹道。他站在上山路的第四级台阶上,并非睥睨这我,而是手背在身后,低下头来看我。与背着大包的我不同,真澄是轻装上阵。他的腰上挂着一个小包。上身是深红色缎面的夹克,下身则是阔脚的卡其色休闲裤,整体呈现出和谐的复古感。他的发间透过阳光,使得原本厚重熨帖的头发显得轻盈。

        我所庆幸的是真澄没有察觉到我之前跌倒过。以他的性格,一定会露出比我自己还要着急的样子吧。我不希望他为这种无关紧要的事失却笑脸。我将自行车停到道旁,上了锁。

        “我们走吧!”我对真澄说。

        我们沿主道上山。相比于骑车时,现在我的膝盖似乎没有那么痛了。也可能是我的心理作用。真澄爬山的姿势与他的身形十分相合,他就如一只小动物一般,半是走路半是跳跃地,轻盈地踏上阶梯。我则以自己的步调跟在他后面。

        山中比城市更早步入夏日。我的脚底有斑驳的树影,其中间杂着无数圆形空洞状的、太阳的斑纹。空气中弥漫着沉沉木味,与秋日的木味不同,是带着湿气、从有生命力的油亮的树叶表面弥散开的味道。我上次爬山距今至少有半年,眼下这一步步向上缓行的过程倒带有无限的新鲜。道旁,植物疯长,或许是前些天下过雨的关系。

        ——或许今天之后,这双鞋就会变成一双破鞋。我看着自己脚上的黑色斯凯奇自顾自地笑道。早在之前摔倒时这双新鞋上面就沾了泥土,现在往山上走这么一趟,情况又会变糟。

        “山岸,这里!”

        真澄的声音将我的意识拉回现实中来。我抬头一望,此人已经走到高出我两三米的位置。在一条分出两道的岔路口,他离开主路,走到了旁边的小路上。

        我应了一声,加快脚步往上走了几步。在靠近真澄的位置时,他向我伸出手来,我握着他的手,借力向上攀登。

        “你之前爬过岩尾山吗?”

        “不,我只是搜索了一下别人的登山记录,有人说从这条小路上去能到一个不错的风景点。”

        “原来如此。”

        就在这时,我的鼻尖忽然涌起一阵酸涩。再次发出一声“阿嚏!”的刹那,当我正纳闷即便是着凉也不至于如此频繁地打喷嚏时,视野中忽然出现了一个不祥的东西。

        ——杨絮。棉花一样的杨絮缓缓从我的脚边滚过去。

        我这才意识到一路上大的喷嚏大概都源于此。我有花粉症,对这些植物产生的粉末不适应,鼻子每年这时都很脆弱。即便日常会服用组胺抑制剂,遇上周围有大量过敏原存在时也没辙。我后悔自己当时没有搜索岩尾山中的常见木种,如果早知有杨树,我会事先委婉向真澄提出换个游览地点。现在说这些都是没有意义的,我只需要跟在真澄身后往上走。我开始感到额角在滴汗——正是身体不适导致的冷汗。杨絮不断从我身侧飘过。我从风衣口袋里掏出纸巾,每隔几秒就会擤一次鼻涕,直到眼眶里盈满泪水。

        “你还好吗?”

        “……我还好。”我说。其实这时我看真澄都是模糊的,倒映在我视网膜上的他的身形隔着一层泪水,我就像是从游泳池的水里望着站在岸上的他——真澄站在高处,垂下目光来看我,瞳孔中点着明亮的高光。“可能走得过久——我有点累了。”

        “山岸平时很少运动吧?再稍稍努力一下,马上就到山顶了。”

        为什么呢?即便是在这时——经历了摔伤与过敏症状,沉浸在□□与精神双重痛苦之中的现在的我,也不觉得这是完完全全的不幸的一天。目之所及,晕眩引致的光点闪烁如明星。我凭着本能,跟在真澄的身后走。即将穿出树荫时,他拉了我一把。我往腿上施力,膝盖处忽然传来一阵刺痛,我没能站稳,身体失衡扑在真澄身上。一时间,强烈的香气充满了我的鼻腔,让我有了一种栽倒在花丛里的错觉。那味道接近于花香,但并不甜腻,倒更接近于干掉的花的味道。

        “哇!”他的声音里带着些错愕,转而又充满了关切的情绪,“没事吧?”我来回摇头,在确认香气是从真澄身上传来的之后,我下意识喃喃:“你身上有好重的味道。”

        “是吗?”他并不意外,“我出门前洗过澡,我想应该是洗发水的味道吧。”

        我点点头,抓住他的手重新站稳。他的掌心是冰凉的,没有汗水。

        真澄没有说错,这里的确是个不错的风景点,前方是一块没有树的空地,地面沙土很少,像是铺了一层砖状的石板,随着时间延长逐日风化了。大约距此五米的位置,一道围栏依着突出的山体而建。我和真澄走到靠近边缘的位置,从那里俯瞰,可以望见交错相间的屋宇。

        顶上吹过一阵风。真澄望向远处,我学着他的样子头朝向山下的方向,目光却不动声色地悄悄飘向看着远处的他。他耳畔的头发随着风如穗浪一般浮动,睫毛纤长,让人想起马的眼睛。一时间,最近发生的诸多事件如放映电影一般从我的脑海中闪过。

        我决定把森田的话抛到脑后。——不,或许他说的是事实:真澄是个对任何人都亲切得如出一辙的人,可那又怎么样呢?因为他与别人的人际交往而试图疏远他,这完全不是一个成熟的人应该做的事。与反思情绪一同袭来的,是我对自己最近刻意疏远真澄的愧怍。

        真澄的脖子上有一颗痣。我看着那个黑色的小点随着风的吹拂被头发掩盖住,又重新出现。人在无聊的时候总会发呆的对吧?这便是我正在做的。我盯着他脖子上的痣,直到一分钟后真澄终于也向我倾来目光。视线相交的刹那,犹如忽然遭受电击,我差点跳起来。

        多么失礼啊!我居然盯着真澄看了这么久。我已经做好了会被真澄斥责的准备。结果他非但没有责怪我,反而放声大笑。与真澄认识几个月以来,这是我第一次见他这样笑。他双手环抱在腹部,笑得面部都红润了许多。

        “山岸,你的鼻涕!”

        我“啊?”了一声,这时才意识到自己的鼻涕已经一直流到了嘴唇上——是花粉症的症状。我手忙脚乱地翻找着纸巾,与此同时我意识到——其实我一点也不怕在真澄面前出丑,如果能看见真澄笑,我自己也会因为他的愉快心情露出笑脸。

        笑过之后,我们重新回到刚才看风景的姿势。真澄的手肘轻轻倚靠在护栏上,状态似乎又轻松愉悦了许多。正站在风口,迎面扑来的是不夹杂杨絮与花粉的大风。在这里伫立一段时间后,我的意识逐渐恢复清醒,也不再频繁地打喷嚏了。

        “——真是好景致。”

        我望着远处感叹。

        “对吧?得闲时间出来走走也不错。”

        “你经常这样吗?”

        “你指什么?”

        “约人出来观光游览。”

        “可以这么说。……不对,我通常是被邀请的一方呢。”

        “那为什么会想到叫上我呢?”

        “因为山岸最近总是一副接近极限的样子。即便是机器也不能超负荷运行,更不用说人了。”

        真澄的话令我越发五味杂陈。我真是个糟糕的人啊!竟然会因为这点小事烦恼。

        内心不再阻塞之后,我想要与真澄聊的话题就无穷无尽。

        “——因为我最近在画漫画。”

        “咦?真的?”

        “是真的。不过,我是和别人合作。我只负责绘画,除此之外的一切都不关我的事。虽然很想给真澄看,但在完成前还是保密比较好。不好意思啊。”

        “不,这倒不会。不如说我有些吃惊——山岸你居然已经开始画漫画了。你想成为漫画家吗?”

        “我还没想好。”这句回答几乎是脱口而出的,但转念一想,再对真澄有所保留就太不够意思了,于是我继续说:“……其实我有过这个想法,但当漫画家这个理想太不现实了。作息不规律、不容易出头,完全是靠热情维系的职业。”

        “的确,但我很憧憬这个职业呢。”

        “难道说,真澄你想过靠画漫画过活吗?”

        “是的。”

        啊——我吃了一惊,很快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面部表情。真澄的回答颇有冲击力,这种感觉就好像听见一个东京大学的学生说“我想成为搞笑艺人”一般,是一句常人听后会忍不住问“你是不是脑袋出了一点问题?”的话。

        “但我画得糟糕。”他苦笑着。“高中之前我没有专门学习过绘画,包括现在也是。我家里希望我学医,相较于画漫画,这显然才是比较稳妥的路。”

        他们是对的。我真心这么觉得,又不好意思给真澄迎头浇冷水。说起来,之前看过真澄的分镜稿,他在构思剧情上其实蛮有天赋。

        “——就算画得不好也没关系。真澄能想出许多好点子。如果欠缺绘画功底,我可以负责作画的部分。”

        我脱口而出。刚一出口忽然意识到:坏了,是不是承诺得大了点?再看真澄,他的眼中果然流露出感动的眼神。

        “谢谢。……但是,我还没有想到能自信地请山岸帮我画出来的剧情呢。”

        在漫画这件事上,真澄大概是认为自己需要我的吧,事实上我也需要一个像真澄一样总能迸发出点子的合作者。我想起自己前些天想到的故事,或许我可以向真澄询问他对于这个故事的想法。

        “——前些日子,我构思了一个故事。原本想在画完眼下这本之后着手于此,但越想越觉得剧情过于偏激了。真澄能听一下吗?”

        “嗯?当然可以。”

        “标题的话,我想想……《春田光的热恋经历》,暂时就叫这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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