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回忆2

“等下，不要走！也带上我们吧！”

        米哈伊尔从被恐惧中回过神来，他察觉到对方可能要走，根本没打算要理会他们，急急忙忙要抓住眼前的救命稻草。

        什么都好，救救他们。

        他不想要疼痛，不想要手术刀划过皮肤，不想要针头插入血管，也不想进行什么人类进化的实验。为什么他的人生离不开痛？米哈伊尔想不明白，他只想拼命逃离这个带来痛苦的地狱。

        “我们…已经……”

        他不知所措地涌出恐惧的、无助的泪水。

        -

        “你呢？”

        “你也要……和我一起走吗？”祂手握着古老的长杖，最上方似乎是有交织的、意味不明的线。神秘柔美的蓝月映在破损的窗外，宁静的月辉穿透残缺的玻璃落到瓦尼塔斯眼中。

        走吗？身后是令人折磨的地狱，带来的是无止境的痛苦、声喉嘶哑的惨叫、是糜烂的肉、是喷涌的血，还有…

        想到这，黑发少年从愣怔中恢复过来。

        “…还有一个人，也请你救救她。”

        -

        真奇怪，发生什么了呢？

        今天正要在艾丽卡身体实施的第一个实验进行到一半，围在手术台的工作人员似乎得到什么指示匆匆结束手头的工作后便离去了。嗯…就是，锁住她四肢的镣铐并没有解开。

        说实话，很痛。

        艾丽卡面无表情地平躺在手术台上。说是麻木，却会在刀刃落在脆弱的、已切割过几次的皮肤上时，自内心深处迸发出恐惧。绷带完全遮盖她的视野，她扭动手腕试图挣扎了一下，不出意料没有挣脱开固定在手术台上的锁铐。

        事实上，在进行实验之前她便感觉头晕晕的。呼吸声逐渐沉重，心脏好像要蹦出胸腔，背后的肌肤掺带着汗黏在手术台上。

        硌得人哪哪都不舒服，这个手术台。

        她重重地喘出一口气。

        过了一小会，不知何处产生的爆炸，余震引得台面微微晃动，突如其来的吓她一跳。最近莫罗博士对两只小白鼠似乎还算满意，跟她说话时不小心说漏几句关于实验进展。

        “很快就可以到最后一步了，不知道两个小可爱能不能活着呢哈哈哈哈哈哈…”莫罗博士发自内心地笑着，用今天天气真好的语气说着这样冷酷的话。是的，有几十来个实验品在前面做铺垫，就说明莫罗要动用的装置让人生还的可能约等于零。

        现在看来，饶是艾丽卡再迟钝也意识到事情的不对劲，很显然是莫罗博士那边的实验发生意外了。

        还活着吗？他们。

        根据世界【线】，艾丽卡有预感此次的实验会出现重大的变故，但不知道具体是什么事情。因为莫罗博士能如此长久地进行实验，说不定是得到某一势力的庇护，按照情况来说身为实验品的两个人目前没有独自脱离困境的能力，长期以来，也没有发现有人类势力干扰过莫罗博士的实验项目。

        所以…来救人的，可能是吸血鬼。对于身为猎人的她来说，这的确是个比较讽刺的结论。

        算了，她都自身难保了，想什么呢。艾丽卡抿住干裂的唇，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被吸入鼻腔，让艾丽卡清醒些许。

        好热…到夏天了吗？不对，刚刚明明还是冷的。艾丽卡小心翼翼地放松一下，但热乎乎的体温让她产生不适的睡意。

        …奇怪，怎么还没有人来？刚刚挣扎的时候扯到伤口了，真有你的，艾丽卡。混乱的烦躁感扰乱着她的理智，如此无力、弱小的感觉让艾丽卡没由来地生气。

        真烦，真烦，怎么变成了这样？就因为这个什么世界线？哈，真是，没用的东西，一个人的时候什么也做不了，真以为自己是什么主人公。

        别惦记霍根那家伙的话了吧，哈哈…

        那家伙，不过是个满脑子都是奇葩想法的战五渣，除了一张嘴能说会道以外什么都不行，明明害怕得要死，还偏要逞强。

        还有肖恩……真以为自己的血肉可以像吸血鬼那样快速愈合吗。热血上头的时候，能不能考虑一下她呢？

        怎么就，都丢下她了呢。

        艾丽卡感觉脑子乱成一团，迷迷糊糊地、不肯服输地企图让自己保持清醒。镣铐的桎梏让她加倍痛苦，伤口的开裂也难以再盖过奇怪的困意。

        “艾丽卡…”

        耳边接连是开门声与凌乱的脚步声，她下意识一动，又听到有人说。

        “啊呀，可怜的孩子，先不要动。”

        这是一个温柔大气、但似乎带有一丝狡黠的声音，莫名有一种使人平静的气场。艾丽卡没多少犹豫便照做，尔后静静地等待锁住手脚的镣铐被毁掉。她暗自吃力地、慢慢地坐起来，浑身的骨头好似被软化般无力。

        “没有多少时间了，快跟我们走吧。你…”瓦尼塔斯走近去扶住艾丽卡的肩膀，发现她有些瘫软地微垂着头，露出的脸颊有怪异的潮红，唇色也白得生怕没人知道她生病了似的。

        居然会想着过来救她吗？不过也是，毕竟瓦尼塔斯和她是同僚。可是…走的话，走去哪里？

        “…嗯。”艾丽卡缓慢地回应一声，摸着手术台的边沿下去，一脚踩空。

        奇怪，手术台这么高吗，怎么踩不到底…

        “喂！”瓦尼塔斯差点没反应过来，急急接住头部要与地面亲密接触的艾丽卡，回过神来发现承受的重量比想象的要轻很多，不知是哪处缠绕的绷带溢出的血，隐约可以闻到血腥味。

        再不及时治疗的话，她的病情会更加严重…艾丽卡听见少年的呼吸絮乱一瞬。

        “待会抓紧我。”瓦尼塔斯半蹲下来将艾丽卡的右手搭在他的右肩，一个转身后站起借力挺起背上的人，再迅速用左手伸到艾丽卡后面防止她从背上滑落。

        脑子浑浑噩噩的艾丽卡任人摆布，趴到背上后用胳膊虚缠着人的脖颈，两腿配合地夹在少年的腰两侧，脸颊斜斜地贴着瓦尼塔斯的后颈。

        “…走吧。”意识混沌之间，她感觉到有谁往她身上披了一件薄薄的被单。

        -

        在这不知距离多长的路程中，艾丽卡一直处于半昏半醒的状态，她可以听到少年背着人赶路的喘息，可以感受到两腿奔跑的起伏，但并不知道他们即将前往的目的地是哪里。

        混乱的状态让她分不清哪里的伤口裂开，仅存的意识也在一点点消散。他们好像在哪一处停了下来，她一个不稳地从背上滑落，然后被人急促又小心地扶好在地上。

        此时正是寒冷的季节，薄如布的被单并没有什么御寒的作用，但寒冷逐渐使身体麻木，伤口撕裂的痛苦也仿佛被消磨。艾丽卡费力地想要起身，最终能做到的仅仅是动动手指。她太困了，只想安安稳稳地睡一觉，总觉得身上有股奇异的暖意逐渐充盈，热烘烘的，使艾丽卡想要将裹在身上的衣物扒开。她在混沌中听见有人争吵。

        “苍月……吸血鬼！！”

        再无暇顾及其他，艾丽卡已完全陷入昏迷。

        -

        “好辛苦啊，我们的小爱丽。”

        她身边响起带着暖阳气息的、如梦似幻、久违到令人落泪的声音，他好像在抱怨艾丽卡怎么将自己弄成这样，又好像在安抚着艾丽卡，治愈她新旧交加的伤口。

        “又受伤了？哎，爱丽要注意自己的安全啊！不过主人公才不会因为一点伤而退缩呢，对吧！”有另一个少年信誓旦旦地说着，这次也一样，喜欢将“主人公”三个字放在她身上，略有傻气的话语却从未像此刻可以感动到艾丽卡。

        “肖恩…”

        “霍根……”

        她以为肖恩会像以前那样力道不轻不重地抚摸她的发顶，然后抬起她受伤的手臂了解伤势。她以为霍根会先小小地责怪她的不小心，然后再絮絮叨叨地说以后他会保护好艾丽卡。

        …但，很可惜，没有，什么都没有再发生了。

        艾丽卡的身体如灌铅般沉重，连艰难说出名字的嘴唇都在轻颤，她能感觉到汹涌的泪意在爆发。

        “我们先走了，小爱丽。”

        不，不…

        “到时候我们再一起去吃美味的蜂蜜面包吧！”

        不要死————！

        -

        艾丽卡惊醒后猛地坐起，伸手往前一抓。

        最后抓了个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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