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奈何桥上白衣客(8)
孟无争这么琢磨着,看向了那只叫寂影的小妖,看上去这小妖除了爱哭鼻子以外,不会再露出什么恶意了,他这才放宽心来。然而,他从刚才到现在一直在忍耐着一件事情,碍于礼数没说出口,到了这会儿,放下警惕之后,他便忍不住了……
“那个……寂影是吧?有件事情不知道你愿不愿意答应……”孟无争不错眼珠地盯着寂影的那只爪子看着,表情格外专注认真。
寂影一个机灵,立刻抹了一把眼泪,站直身体往后退了几步,离孟无争远了些,凶巴巴地问:“什么事!?想知道我们幽冥皇宫在哪?无可奉告!”
“……不是。”
“那是什么?想要幽冥的法宝?我没有!有也不给你!”
“……也不是。”
寂影大怒:“难不成你在打我们少主的主意?我是不会出卖少主的!你想都别想!”
“都不是。”孟无争凑上前,终于忍不住了,一把抓住了寂影的那只爪子道,“你这指甲太长了,我真忍不了了!你就让我给你剪了吧!”
“……”寂影惊呆了。
难道他们黄泉鬼差都是大傻子?
几番折腾,寂影誓死不从,说夜叉族没了爪子就是没了武器,绝不让孟无争给他剪了,他想了想也对,只好作罢。
闹了半宿,寂影实在担心他家少主安危,如今皇宫一片混乱,他都不知道该相信谁,可临走时,少主既然让他来黄泉,就一定有深意,寂影心想,现在只好把最后一丝希望寄予在眼前这个大傻子鬼差身上了。
二人聊了几句后,寂影抬头看着孟无争,半信半疑地问:“你是说,你猜测少主有意和黄泉结盟……真的吗?你这个大傻子的话能信吗?”
“放肆!这位可是我们酆都第三殿殿主,雅号‘白莲公子’的孟大人!岂会骗你!?”白无常第一个不高兴地回怼。
……能不能别提这个雅号了?
“嘻嘻,再废话,小命拿来。”黑无常笑着,手里的勾魂索蓄势待发。
寂影吓了一跳,匆匆躲在孟无争的宽袖之下,死死抓着他,吓得浑身发抖。这个大傻子虽然看起来智商不太高的样子,但相对那两个一黑一白的小鬼,好像比较温和无害。
孟无争见寂影这小妖还挺可爱的,忍不住摸了摸他的头柔声道:“总之,不管什么情况,我都要调查清楚,如果黄泉能相助,自是不会吝惜兵力。”
寂影抬头看着他,犹豫了一下道:“那、那你跟我过来,我带你去见少主。”
“是不是结界之处?”孟无争问。
“没错,少主要通过结界之处来到黄泉,估计他正在路上。”
“既然如此,事不宜迟,走。”
一路走下来,孟无争发现夜鬼山的结界确实已全部清除,路上除了寂影也没再发现其他夜叉族的小妖,帝君到底有何意,他暂时也摸不透,总之先探查清楚吧。
于是,三只鬼一只妖,继续走在寂静无声的夜鬼山之上。
偶尔有黄泉鸦惊嗥而过,枯木林间便惊出几只飞鸟。
又走了一个时辰,寂影担心他们家少主就火急火燎地带头走在前面,他一手拨开前方的密林野草,扭头看向孟无争的时候,话没说完,却先惊愕住了:“大傻子,快来……”
刚刚还是一个俏丽明艳的姑娘再从密林后走出来……竟然变成了个男人!?
变相丹的药效终于过了。
站在寂影面前的男人,乌发如墨,一条长辫垂背,英姿飒爽,朗目疏眉,额间似有一朵幽莲印记。
寂影惊在原地了。
……
几个时辰之前。
幽冥皇宫。
这里虽说是皇宫,却不似人界的皇宫那般,金砖碧瓦,紫柱金梁。
大殿之上,四处昏暗,地上满是炼狱般的暗礁和许久未曾清洗过的血污。这里刚遇叛军来袭,被少主亲卫直接杀了,地上还有尚未处理的尸体。
正中间的帝座之上,一个十六岁的少年,因刚刚破除结界,灵力大损,此时正在用手枕着头,斜靠在座椅上小憩。
少年一头乌丝抚肩,面若白玉,眼角下有一个的火红色花纹,那花纹极小,不细看还以为是一颗美人痣。此时,少年如扇般的睫毛微微颤动着,似乎是睡得不太安稳,眉头也跟着轻轻一颤。
大殿内,突然传来细小窸窣的脚步声,有人拾级而上,走到帝座附近时,步子更加小心翼翼起来,紊乱的呼吸声近在耳边。
迟漠寒虽然灵力大损,但已经敏感地察觉到了有人靠近,心中倏地一惊,瞬间解开了摄梦之术,意识陡然从梦境里潜出。
刚刚梦境里,在他身下大惊失色的如玉美人就这么消失了,他心情颇为不爽,霍然睁开眼的那一瞬,一道寒光如利刃瞬间飞出,抬手间利爪便已经伸到了来人的脖间。
“少、少主!我是小环!”叫小环的小妖感觉利爪已经触到了自己的皮肤上,顿时吓得花容失色。
迟漠寒一双凤眼上挑,本是带着几分妖娆邪魅之色,这会儿眸子却似利爪上的寒芒,冰冷无情。
“何事?”他声色毫无温度。
“我看少主你睡着了,想给你披件衣服,以免受寒。”小环手里哆哆嗦嗦地拎着一件披风。
“退下。”迟漠寒又轻轻合上眼,玉瓷般的面庞寒气渐生。
小环低着头转了转眼珠,她不敢不从,忙抱着披风退下了。她咬了咬唇,刚刚因为惊吓而生起的一层冷汗粘腻在衣服,好不舒服,隐藏在披风之下的一把匕首终究还是没能被她拿出来。
这时,她想起了以前的日子,她总是笨手笨脚的,连给少主削个苹果都会伤到自己的手,可每次少主都没有责怪过她……她还是下不去手。
小环走到了大殿门口,往外没走几步,就在殿外听到了一个低沉粗粝的声音响起:“哼,真是不中用。”
小环心有余悸,声音还在颤抖:“宿、宿清长老,少主平日待我不薄,我、我实在做不到!”
那个叫宿清的幽冥长老,身穿黑衣,外罩一层绣着暗纹的披风,披风的阔帽将他的头完全盖住,只留下一个尖细惨白的下巴,和一双毫无血色的唇。
一阵似闷哼一般的诡笑从那双唇渗了出来:“哼,好不容易赶上迟漠寒破了结界灵力大损,这会儿他屡次遇袭又使用了摄梦之术,虚弱至极,如此良机,竟被你错失,当真是个废物!”
“可是……少主也没做错什么啊,宿清长老为何不肯让少主继位?”小环还是没忍住问了出来,她实在不懂。
“哼,他弑父篡位实乃大逆不道,你问我为何不满他继位?”宿清冷哼一声。
小环愣了一下,脸色发白,凝视着面前的男人,好一会儿才狠狠摇头:“王上……死了?不可能!少主不会做这样的事!”
“我亲眼所见,又有何误?”宿清唇角上扬一个诡异的弧度又道,“你若不信,便可靠你的美色继续接近他打探虚实……咱们的少主还尚未娶妻呢。”
小环的脸霎时浮上一层薄红,她又摇摇头:“我、我不敢,少主也不会喜欢我的。”
“你若是不敢,便替我在这几日盯好他,若是这几日,迟漠寒旧疾复发,便可趁人之危,即便是这么把刃钝的小刀都可伤及他要害。”宿清视线扫过小环手里的匕首。
小环想起刚刚那一刹那濒临死亡的感觉,便不寒而栗,她又狠狠摇了摇头:“我下不去手!我不去了!你找别人吧!”
这时,宿清却没再逼迫她,而是沉默了一会儿,声色转柔:“也是,难为你了,夜叉族生性如此胆小的并不多,我当初不该选你,谁让你生得貌美。不过……迟漠寒却始终不曾对你动心啊……呵呵。”
小环羞愧地低下了头,脸上的表情说不上是气馁还是失落,眼角逐渐浮出一滴泪。
“罢了,我夜叉族不需要懦弱胆小之人。”宿清又阴森森地笑了一声。
小环敏感地察觉到了什么,惊恐地再抬起头来,还来不及看清,便只觉腹中被尖物狠狠刺中,刀刃搅在腹中内脏中,刺肠刮肚。
“你……”小环一张脸瞬间凝固,瞪大一双眼看着眼前这个阴狠毒辣的男人,一只手伸出利爪想狠狠挠过去,腹部却又是一阵剧烈疼痛,短刃拔出,鲜血淋漓,滴答溅射在泥泞的地面上。
小环一脸惊恐和愤恨地捂着腹部倒在了地上,鲜血汩汩直流。
宿清俯视着地上的尸体冷笑,漫不经心地翻出一条手帕擦了擦手。
……
迟漠寒回到寝殿又小睡了一会儿补充了点体力,觉得身体恢复了一些后,他召集了座下心腹议事,安排好幽冥一切政务后,便启程赶往夜鬼山。
他孤身前往,行至一处夜鬼山的幽谷密林之时,隐约听见一声脚踏断枯枝的声音,他一双尖耳翕动了一下,匆忙扭过头去,目光锐利,身后便是幽幽密林,地上鬼影随风摆动,瑟瑟林叶一静止,幽谷里又是一阵肃寂。
祸不单行,他灵力匮乏这会儿突然旧疾复发,他顿感头疼欲裂,脑海中似乎有千万只蚂蚁在争前恐后地啃食脑中“珍馐”,他隐忍着那股从头蔓延至心口的剧痛,任凭它自行缓解,可忍耐了一会儿,却似乎愈演愈烈。
他难稳身体,踉跄了几步,扶住旁边一棵粗虬树干,半跪在树干边,单手捂住头紧紧闭着眼,咬牙切齿地忍着脑中剧痛,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
然而这股疼还未自行散去,后背突然袭来一阵更加剧烈的疼,他没忍住,一声闷哼从齿间缝流出:“唔——!”
刹那间,后背便被一只利爪掏穿了一个鲜血淋漓的窟窿!那只手穿过他的五脏六腑,欲要将他的内脏顷刻搅成了肉泥!
他猛地屏息了一口,又瞬间疼痛难耐地大口呼出。
他豁然睁眼,一双阴鸷冰冷的凤眼看向后方,是一个穿着斗篷的男人,头上罩着宽帽,在黑暗无光的夜鬼山中只能勉强看出一个轮廓,但他还是一眼便认出了来人。
“呵呵,少主这是怎么了?旧疾复发?”宿清阴恻恻地笑着,手还在他的内脏间。
他等着迟漠寒的头疼旧疾复发多日,终于被他等来了,正巧又碰到这位行事诡异的少主刚刚为了破除结界灵力大损。宿清心中窃喜,真是天助我也!之前多次派人暗杀失败,没想到今日迟漠寒的命终于到了他手上!
本以为是势在必得的一次暗杀,没想到,迟漠寒在忍耐了片刻蚀骨锥心之疼后,轻颤的身体渐渐平稳了,紧接着,冷光一闪,宿清掏穿他的那只手臂瞬间被他削了下来!动作之快,宿清根本来不及反应!
“呃——!”宿弦惊得往后一退。
迟漠寒隐在黑暗里,赤瞳泛着诡异的光,半截血淋淋的手臂还在他的胸口处,他一把将那半截手臂从身体里拔了出来,拔|出时,鲜血淋漓,那些血沿着他的紫衣下摆直直流在地上,竟若悬河触目惊心。
迟漠寒眼角下的那枚火焰花似乎发出了一阵红光,在这黯淡无光的幽谷中愈发诡异,寒霜般的瞳孔冷漠地看着宿清,唇角挑起了一个微妙的弧度,那笑容似是一种轻蔑和无畏。
他一个疾步冲了过去,又瞬间擒住了宿清剩下的那条手臂!
宿清愣了一下,欲要把自己的手收回来,却没想到挣脱半天,竟是没能从他手里挣脱出来,不由得略显惊慌:“迟漠寒!你干什么!”
“哦?我干什么?我倒是要问问宿清长老这是在干什么?”迟漠寒轻笑一声,反问道。
“废话!当然是杀你!”宿清大怒。
“哈,杀我?敢问宿清长老这是没吃饭吗?怎么杀个人用力那么小?”迟漠寒用力擒住他的手,嘴上嘲讽道。
“迟漠寒……你!弑父篡位,不得好死,我这就替吾王代为管教你这个不孝子!”宿清说这句话的时候,牙齿被他碾得声声作响。
“呵,满口道貌岸然,不知宿清长老究竟是为了代父管教我,还是只想扫除一个眼中钉?”迟漠寒还在擒着那只手。
宿清挣脱不得,冷哼了一声,根本不做辩解,对于一个死人来说没有辩解的必要,他正要叫嚣,迟漠寒一发力,擒住他的手力道加重,一瞬间将他拉了过来,紧接着另外一只手伸出利爪犹如沾着寒芒的冰锥,直直刺入了宿清的心脏!
“呜啊——!!!”宿清瞳孔倏地睁大,疼痛难耐地吼叫出声来。
眨眼间,迟漠寒便将宿清心脏贯穿,他用爪子探了探那颗染着黑血的心脏,声色阴冷:“难道没有人告诉过宿清长老吗?没有十足的能耐就不要轻举妄动。”
“你……”宿清渐渐倒在了地上,合上眼前,他似乎模模糊糊地看到了迟漠寒那被他捅了个窟窿的身体里,有藤蔓枝叶交错而生,盘根错节像重新活络而生的经脉血肉。
“你……到底是……什么人……”宿清没说完,便倒地不起。
“哼。”迟漠寒冷笑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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