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奈何桥上白衣客（7）
“你对阴邪之术倒是精通，快给我说说，这摄梦之术我是怎么中招的？可我还没去夜鬼山呢。”孟无争问他。
“嘻，幽冥黄泉之间的结界消失，阴邪之术便可通过被施术者的物体传入梦境之中。”黑无常解释道。
“你的意思是……”孟无争想了想问道，“我有东西在幽冥？”
然后，这倒霉孩子笑得猖狂，接话道：“嘻，大人拈花惹草，四处留情，说不定曾留过定情信物在幽冥。”
“……”
孟无争掀开被子，霍然起身，从枕边拎起拂尘来，冲着床梁上讨打的小鬼就要甩出去。
他连姑娘的手都没碰过，哪来拈花惹草的名头！？
黑无常躲得快，从悬梁上翻了个跟头，轻盈落地，面对着他，脸上还是嬉皮笑脸的：“嘻，开玩笑，大人勿怒。”
“你嘴里哪句话是实话？哪句话是玩笑话？”孟无争一脸玩味地看着他，陪着这倒霉孩子玩。
“嘻，大人女相真好看。”
“这句话是实话？”
“嘻，开玩笑，不如本相。”
“……”
孟无争正要继续问他呢，屋内的门“咣”的一声从外面被人推开了。
二人一怔，看向门口，门口站着一个跟黑无常长得一模一样的小鬼，只不过这只小鬼穿着宽服白褂，一头白发，戴着一顶白色的高尖帽，那帽子上写着四个大字“一见生财”。
正是第三殿另一位小官差——白无常。
白无常的眼睛是露出来的，毫无血色的一张小圆脸上，顶着两只水汪汪的大眼睛，他一脸委屈地看着孟无争吸了吸鼻子，突然扑进他怀里，哭了起来：“大人！我做噩梦了！梦里有鬼抓我！”
孟无争将他搂进怀里，拍拍他的肩膀轻声安慰着：“好好，没事了，鬼都跑啦！”
震惊，白无常居然怕鬼。
“嘻，小白痴。”黑无常在一边挖苦他。
白无常的眼泪瞬间收了回去，一脸阴险地看向黑无常：“你骂谁？”
趁着这对儿兄弟的嘴架还没打起来，孟无争忙正色道：“停，先别打，我问你俩，这摄梦术当真是因为施术者有我的东西才能施展？”
白无常一脸惊讶：“大人中了妖界的摄梦术？”
“听小黑说的，我自己也不是很确定，你俩谁还有更多的信息？让我断断。”
“准是他胡说！大人你这几年都没去过夜鬼山，怎么可能有什么贴身之物掉在那附近？”白无常拧着眉毛，一脸不信。
孟无争也是这么想的，但基于忆魂受损过，他现在都不确定自己的脑子是不是正常的……哎，哪天还是再到元小四那里，让他再看看忆魂情况好了。
“嘻，不如现在就动身。”黑无常提议道，“反正明日也要去夜鬼山探查结界一事，既然好奇现在就走。”
“好主意，就这么定了，你俩在家等我。”孟无争说着，匆匆忙忙在百宝嵌柜里倒腾出来一件黑色常服穿在身上。
他检查了下随身物品，莲花手串、拂尘、腰间别着装迷魂汤的桃木葫芦和一盏形似银香囊的吸魂灯。一切准备就绪，他正要夺门而出，衣袍下摆被一左一右拉住了。
黑白无常这俩倒霉孩子抓着他衣服两边各一角，一个笑嘻嘻，一个哭唧唧地道：“我也去！”
“你俩去什么去！这次去夜鬼山又不是去收阳寿已尽的魂，我去去就回。”孟无争心里火急火燎的，如果摄梦术对他们鬼差有危害，甚至能直接伤到神识，就不能轻易放过此事。
他刚要跨出门口，俩小屁孩一使劲儿，生生给他拽了回来，他差点没被带倒在地，幸好一只手及时抓住了门，这才稳住了身体，孟无争回头大喝：“你俩就非要去！？”
“嘻嘻。”
“嗯嗯！”
……
夜鬼山。
黄泉与幽冥的交界处，便是夜鬼山所在之地。天地寂静，四处鸦雀无声，通往夜鬼山的山路逶迤崎岖，山路两侧高耸入天的枯木盘错，偶尔一阵阴风拂梢而过，地上的树影便好似鬼影绰绰，远远看去山群皆沉在一片黑乌之中。
三个鬼差夜伴而行，在山路上边慢悠悠地走着，边用法器探查结界。
就在这时，前方不远处冒出来个半身残肢的小鬼，孟无争见了残魂打算顺便一块收入吸魂灯之中，等回到酆都让小鬼重新投胎。
他还没来得及从袖间翻出拂尘，身旁一个灵蛇出洞般的勾魂索突然迅猛飞出，精准的镰刀头一下子勾住了那小鬼的脖子，小鬼登时用手掰住脖子上的勾魂索，企图拽开，嘴上嘶叫连天：“放开我！放开我！我还不想投胎！”
“嘻嘻，由不得你！”黑无常稍稍一使力，勾魂索便将那小鬼整个拖了过来。
白无常大怒，叱责黑无常：“你住手！谁允许你抢在大人面前表现了！？你让大人来——啊，大人晕了！”
白无常扭头再一看，变相丹药效尚未消失的某位“娇弱”大人正头晕目眩地抱着一棵粗树吐得昏天黑地。
摄梦术制造的梦境里他是本相，眩晕感尚在可控范围，到了这会儿顶着其他皮相灵力会弱一些，想不到竟晕成这副模样。
在黑无常的那条勾魂索一跃而出之时，孟无争只觉得眼前一黑，脑袋嗡嗡响，他忙提起半边瘫软的身子，跑到了旁边的一棵枯树边嗷嗷吐了起来。
白无常过去扶着孟无争的“柔弱香肩”急切询问：“大人！大人！您‘恐绳症’又犯了吗？”
孟无争只觉得胃里翻江倒海，几股酸水争先恐后地顺着喉咙往上翻涌，两只脚也顿时力道散去，全身筋骨也松软无力。
“你！黑无常！你明知道大人见不得鞭子类的法器，你偏要用你那破勾魂索！你就不能换一个法器！？”白无常指着黑无常笑嘻嘻的一张脸，破口大骂。
黑无常一边用勾魂索淡定自若地箍住小鬼，一边嬉笑道：“大人这是心病，久看才可根除。”
……话是不错，这倒也是个法子，可孟无争还是没办法克服这心理障碍。
他吐得难受，双眼疲惫地看向黑无常，声音细如蚊蝇：“我看还……还是让小十妹妹给你重新做点别的什么法器吧，你看我这拂尘如何……”
话还没说完，孟无争表情一怔，眼见黑无常旁边的那只小鬼刚刚还在奋力挣扎，这会儿突然安静了下来，蓬松凌乱的头发盖住了半张脸，只留下桀桀笑着的一张嘴，紧接着，小鬼突然伸出五指利爪，利爪尖端冒着冷光，欲要迅猛地戳进黑无常的脖间。
情况紧急，顾不上那破病，孟无争猛地从树边弹起身子，凌空飞到小鬼身边。右手拂尘白光乍现，细若帛丝却韧度非凡，刹那间就将小鬼的利爪死死缠住，不让他再动弹半分。
孟无争眉头紧锁，眼中露出一丝寒光，厉声问道：“竟然是恶魂！？生前是何人，报上名来！”
“啊啊啊！手、手要断掉啦！大人饶命啊！”小鬼没得逞，却也没再做其他动作，只是惊恐地尖叫求饶。
这种佯装可怜，惨兮兮叫得欢的小鬼他见得多了，根本没理会，又暗搓搓地加重了手里的力道，缠住小鬼手的拂尘又紧了一圈。
“我说！我说！我是幽冥的夜叉！我是来帮我家少主开路的！”小鬼大吼了一声吼后，身体四周起了一阵迷雾，迷雾一散，幻化出来一只人形夜叉小妖。
小妖梳了个朝天小辫子，头上还有两只小角，皮肤白皙，尖耳尖牙，赤色瞳孔，竟长得俏皮可爱。
“这是……幽冥幻术？”孟无争松开了拂尘上的力道，拂尘纤丝软绵散开，“你为何在这假扮恶鬼？”
帝君刚说完夜叉族善用摄梦术和幻术，今儿个一天全让他赶上了，倒霉催的。
那小鬼一边呜咽地吸着鼻子，轻声哭着，一边揉了揉带着尖指甲的那只爪子道：“唔……我叫寂影，是少主座下的侍童，前几天少主破除了夜鬼山的结界，打算前往黄泉，但又怕贸然前来，会遇到蛮不讲理的鬼差动粗，便让我化成野鬼前来探查情况。”
孟无争挑起眉毛，半信半疑地问：“那你刚才为何要伤黑无常？”
“他那破勾魂索把我弄疼了！我还不能还击吗！呜呜……果然，黄泉没一只好鬼。”寂影说着，眼泪啪塔啪塔往下掉。
白无常看不下去了，双臂抱起，下巴一扬，鼻子里哼出的声音般：“哼！哭哭啼啼的夜叉，真难看！”
“嘻，小白痴，还有脸说别人。”黑无常发出一声哂笑。
“你！！我要打死你！！”白无常面红耳赤地说着就要扑过去揍人。
孟无争长臂一伸，拦腰抱住了伸着双手，在疯狂挠空气的白无常，叹了口气：“好了，好了，别吵了。”
“你家少主不是刚刚继位，此时应该在幽冥忙于政务，又怎么会突然要来黄泉造访？”孟无争正色问道。
“我也不知道啊！少主虽是继位，但好多长老不满他，那些坏人本就虎视眈眈地要派兵入皇城，这会儿他却非要破除夜鬼山的结界，导致灵力大损……呜呜，少主本就有旧疾未愈，现在这会儿又灵力溃散，还硬生生把我支开到这鬼地方了，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看情况，幽冥界此时正是动荡不安，危如累卵之时，幽冥少主不惜在危难之际，损身损灵也要来黄泉一趟……难道是要借黄泉之力打压旧部叛兵？既是求援的话该当隐秘，所以才秘密派一位可信的部下先来探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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