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宫宴
由着陈姨在脸上折腾了半天，姜静姝看着镜中的自己，眉如新月，黛粉覆面，眼颦秋水，薄腮微赤，眼尾勾了淡淡的胭脂，唇瓣上点着朱红唇脂。
左右晃着脑袋，姜静姝道：“陈姨，这妆容会不会太艳丽了些。”
陈姨眼中闪过一丝惊艳，满意地点点头：“不错，这唇脂果真衬你。”
说着摁住她的肩膀，在她的鬓边插上一朵海棠：“怎么？你陈姨我还护不住你？”
“我不是这个意思。”姜静姝手指绕着红色的绸带，自打她重生回来后，鲜少穿这般绚丽的红色，从前她非红色不穿，现下竟有些恍如隔世的感觉。
也确实是隔世。
“走吧，不然该去迟了。”陈姨直接打断她的话：“姝姝，从前你是开的热烈的海棠花，何时变得如此束手束脚起来。”
姜静姝低头不语，默默咀嚼着这段话。
脑海中缠成一团乱麻，突然一个帕子打在脸上，顺着脸颊滑落在手背上。
姜静姝抬头望去，马车的帘子掀起一个角，露出一个白皙的下巴，里头人轻啐道：“呆燕，还不快上来。”
“表姐。”姜静姝提起裙摆一头钻进马车里，陈听荷正坐在马车里一手托腮，笑意盈盈地瞧着她。
两人缠坐作一团，马车上温度骤降，两人立即端端正正地坐好，一旁的陈姨这才移开目光，她们两人偷偷摸摸交换了个眼神，相视一笑，桌子底下你戳我一下，我戳你一下。
车厢摇摇晃晃，没一会两人就玩累了，东倒西歪地靠在一起。
宫门前
陈姨用食指弯曲敲了两下小桌，低声道：“醒醒，我们到了。”
两姐妹唰的睁开眼睛清醒过来，互相帮对方理了下头发，收拾整齐后，跟在陈姨后面下了车。
还未站稳，陈听荷望见不远处的马车上，丞相府的标志在车厢外侧格外显眼，她用手肘戳了下姜静姝，眼神中满是打趣。
姜静姝顺着她的视线瞧去，正好看见马车上的薛幼菱钻出个头来，目光炯炯地看着她，激动地小脸通红，转头就钻进马车里。
她收回视线，暗地里在陈听荷腰上的软肉上掐了一把。
陈听荷面色一滞，含嗔带怒地瞧着她。
两人的小动作都被暗处的人收入眼底，薛嘉裕兴致缺缺地半睁着眼睛，眼神漫不经心地扫过，落在那朵鬓边海棠上，心尖微微颤动了一下，他眼睫垂下，遮住眼底的惊艳。
眼见姜静姝走远，薛嘉裕还一副不慌不忙地样子，薛幼菱有些着急，手上攥着他的袖子：“兄长，我们快些下去吧。“
回头看见薛嘉裕苍白的脸，她有些迟疑道：“要是兄长身体不适，还是以身体为主。”
薛嘉裕浅浅地笑了：“我这副身子什么时候都是如此，我们下去吧。”
两兄妹刚下马车就成为人群中的焦点，虽然薛嘉裕是个病秧子的，但他就如雪山之巅的莲花，清新淡雅，让人难以升起亵渎之心。
薛幼菱已习以为常，她往薛嘉裕身边靠了靠：“兄长，你帮我瞧着薛姐姐，别把她跟丢了。“
薛嘉裕捏着指尖，宠溺地笑道：“好。”
进入大殿后，薛幼菱左顾右盼却没找到想找的人，小脸鼓起来，薛嘉裕似是无意道：“宫宴还未开始，也许姜家娘子去御花园了。”
“那我们也去吧。”薛幼菱提着裙摆就往御花园走去，薛嘉裕慢悠悠地跟在她身后。
刚走进御花园，他们就瞧见许多成群的相伴的男女有说有笑，眼波流转间满是情意。雍朝人口稀少，并不注重男女大防，民风开放。
因此许多暗中有意的男女便会在这样的宴会中一诉衷情，待表明心意后回家提亲。
薛嘉裕的目光从人群中穿过，一眼就落在了那朵娇艳的海棠上。
她站在花簇前，半阖着眼睛，手上拿着一只圆扇轻轻扇着，细微的风微微扬起的发丝，周围满是蠢蠢欲动的眼神。
薛嘉裕嗓子发痒，手虚握拳咳了几声，小海棠慢慢转过身来，像是刚睡醒一般，狭长的丹凤眼微朦，瞳仁中含一丝水雾。
听见咳嗽声，薛幼菱立马紧张地看向他：“兄长。”
薛嘉裕摆手道：“我没事，嗓子有些痒罢了，姜家娘子就在前面，我们过去吧。”
两人走到花簇前，姜静姝偏过头，眼中的睡意退去，警惕地看着身旁两兄妹，又不着痕迹地往身边挪动了两步。
一旁的陈姨咳了两声，姜静姝立马行了个礼：“薛郎君安好，薛娘子安好。”
声音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一般，含糊不清，她偷偷瞪了一眼薛嘉裕，此人心思缜密，最善鉴貌辨色，怎么可能看不出来她的排斥。
所以这个男人是故意的，姜静姝恨恨地想。
薛嘉裕恭敬地朝她们行礼，道：“陈夫人安好，姜娘子安好，这是我的妹妹薛幼菱。”
薛幼菱也跟着行礼：“陈夫人，姜姐姐安好。”
抓奸的事情陈姨也略有耳闻，不过她并未将那霍玉书放在心上，她妹妹选男人的眼光不行，无论是丈夫还是女婿，一个大老粗，一个小白脸。
她笑道：“你是嘉裕吧，我同你的母亲还有几分交情。”说完眼底闪过一丝惋惜。
薛嘉裕敏锐地捕捉到这个眼神，唇角绷紧，为什么要惋惜？惋惜什么？
陈姨自然不会为他解释这个问题，她轻轻推了把姜静姝：“我瞧着你们像是认识的，一块出去走走吧，陈听荷也去跟着。”
四人顺着青石小路走着，姜静姝和陈听荷走在前面，薛家两兄妹走在后面。
身后的目光炽热，姜静姝一回头就看见薛幼菱幼兽般怯弱的眼神，她心头叹息，想必是之前吓到她了。
薛幼菱有什么错呢不过是用了一条命做了鱼饵，引她上钩罢了。
还未开口说话，就听见太监高声喊道：“请各位夫人娘子，大人公子入宴。”
陈听荷嘟囔道：“我看那薛幼菱不像是坏人的样子。倒像个没心眼的。”
姜静姝不置可否。
刚跨入殿门，一个小太监迎了上来，低眉顺眼道：“姜娘子，陈娘子，这边走。”
一旁的薛家兄妹被另一个小太监引走。
陈听荷眉头微蹙，眼中滑过一丝怀疑，低声问道：”他怎么知道你的身份？“
前世因为流言，姜静姝独自进宫面圣，也未能参加此次宫宴，自然也没小太监这桩事。
姜静姝摇头道：“我也不知道，这里应当没人知道我的身份才是。”
应当有一个人知道才是，她的目光转了过去，遥遥与已经落座的薛嘉裕对望，眉头微挑，不过这时候的薛嘉裕应当没有这个势力插手宫中的事吧。
她的心中波澜渐起，姜家信物是皇家机密，除了当今圣上不会再有第二人知晓，只有先皇驾崩，新帝继位时，才会将这个秘密传下去。
若不是前世父亲的嘱托，她也不知道自小身上挂的玉坠子竟然是这么重要的东西。
姜静姝敛住眼中的暗芒，转头笑道：“走吧，我还没见过宫宴是什么样子呢。”
陈听荷摇摇头：“也就是你没来过所以觉得兴奋，今日不是陪你我宁愿在家里睡大觉。”
两人边走边压低声音说着，很快落座。
忽然大殿鸦雀无声，众人纷纷在桌子后方跪下，低头屏息，静静等候着。
“不必多礼，就当在自个儿家里。”头顶传来一道威严的声音：“陈夫人，坐在你旁边的是谁家的女儿？”
陈姨：“回禀陛下，这是姜家的女儿。”
”哦，抬起头来让朕瞧瞧。“
姜静姝低头从桌子后绕了出来，跪在大殿上，仰着头，声音洪亮道：“臣女威远大将军之女姜静姝，官家安好。”
“哈哈，真不愧是姜震的女儿。虎父无犬女啊。去玩吧。“
姜静姝低头道：“是。”
隐晦的视线交织在一起，落在姜静姝身上，她退至桌后，垂眸盯着桌上的菜肴。
乐声响起，乐人起舞，宫宴正式开始。
白瓷盘托着的精美菜肴流水一般呈上来，铺满了整个桌子，姜静姝面无表情地在心里换算着，这些东西要是能够换成银子能凑够多少军饷。
身后的宫人上前来斟酒，她的手一一直颤抖着，姜静姝抬手按住她的手：“不必斟酒。”
没料到，酒壶直接被打翻敢，冰凉的酒液浸透她的衣服，下巴上还沾了几滴。
她脸色煞白跪在地上：”姜娘子，小的带您去后面换身衣服吧。“
姜静姝眼神一闪，手托起她的手臂，轻声细语道：“没关系的，我们起来吧。”
两人悄悄退出宫宴，宫女带着来到侧殿，低声说道：“姜娘子，我在外面等你。”
姜静姝静静站在门前，沉思片刻最终还是伸手推开了门。
门内漆黑一片，房间正中的桌子上，孤零零的烛火摇晃着，一个看不清面容的黑影侧坐在桌前，姜静姝眼神微冷，走了进去。
“何必故弄玄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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