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孟馨楠（二）
正如孟馨楠所说的那样，十多年前发生的噩梦直到如今都还历历在目，记得是从一个冬天开始的，一个最冷的冬天……
四面漏风的破庙里，蜷缩着两个人影。
“娘亲，今天乞讨到的钱只够买一个包子，您快吃，您一定要快点好起来啊。”才不过八岁的孟馨楠用颤巍巍的双手捧着雪白的包子递到一位骨瘦如柴的女子面前，昔日皇宫中风华正茂的九州皇后如今却如街边烂泥，破烂的衣服，虚弱到呓语难辨。
“小楠，你自己吃吧，娘亲不饿。”朱昭将递到嘴边的包子推了回去，她心里很清楚，自己怕是熬不过这个冬天了。
自从皇宫逃出来后，一路颠沛流离，躲避着追兵四处逃亡，连她们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应该去往何处，天下之大却无我一立锥之地，只落得个如此下场。
“没关系娘亲，我再去乞讨便是了。”小孟馨楠勉展笑颜，尽管同样也是饿得走不动路，但是她更想让自己的娘亲好起来。
破庙虚掩的木门突然被推开，孟馨楠和朱昭警惕的看过去，就像是惊弓之鸟一样。
冲进来的也是一群乞丐，像这些无家可归的人，要不成了乞丐四海为家，要不落草为寇成了山上的土匪，祸害一方。
那群乞丐进来之后，也看到了孟馨楠母女俩，准确的说是将贪婪的目光放在了那雪白的包子上。
“你们想干什么！”朱昭挣扎起最后的力气外厉内荏的吼道，仿佛一只受了伤的狮子在威胁猎人似的，同时让孟馨楠赶紧把包子吃了。
然而这猎人来说毫无威慑力，对这些乞丐来说也同样如此，他们一拥而上抢走了才被孟馨楠咬掉一口的包子，同时还有她辛辛苦苦在寒冬中乞讨了一天的几枚铜板。
尽管朱昭竭力阻止这些乞丐，哪怕毫无颜面的用上牙齿撕咬也无法阻止这些混账东西从她们身上夺走所有。
这群乞丐在抢走了钱物之后，似乎也怕了这宛如疯子一般的女人，不愿意让她和他们一起待在这小庙的正殿，于是拳打脚踢的将母女俩赶了出去。可是在这寒天冻地里她们别无去处，只能委屈的蜗居在连屋顶都垮掉一半的偏房。
这个冬天可真冷啊！
“娘亲，他们都是坏人！都是坏人！”说着小孟馨楠苦涩的泪水便涌出了眼眶，毕竟她才八岁，却要承受这不该承受之痛。
“小楠，不准哭！”朱昭伸出颤抖的手拭去女儿脸上的泪痕，“记住了，在任何时候你都不许哭，一定要坚强！”
“可是，可是……”孟馨楠啜泣着，眼神中充满了迷茫。
“等这个冬天过去了，咱们就往南边走，去一个谁也不知道的地方。”
“嗯。”
“在那里有吃不完的食物。”
“嗯。”
“在那里没有人会欺负我们。”
“嗯。”
“小楠啊，你一定要幸福快乐啊。”
“嗯。”
……
次日，母女俩拖着伤病疲惫的身体离开了小庙，沿着官道一路南下。像她们这样的乞丐就连山上的土匪都懒得多看一眼，一路上也算是顺利，不过朱昭明白，弑兄上位的皇帝不会放过她们的，一旦等那个畜生安定好混乱的朝廷，一定会派出更多的爪牙来抓捕她们。
“娘，你看路边的有两个乞丐，她们好像野狗一样啊！”行过一架马车，呼啸而过时掀起滚滚烟尘将母女俩掩埋。一个穿着华服的小女孩探出半个身子，对着官道旁脏兮兮的母女俩指指点点。
另外一名贵妇人向外瞥了一眼，脸色微变，她立刻将小女孩拉了回来，还带上了马车窗户的帘子。
“不要看了，外面风大。”她似乎是认出了朱昭的身份，不过她却当作什么都没看见，熟视无睹的坐在马车中疾驰而去。
朱昭当然明白这些人为什么要这样做，他们能够不落井下石都已经很不错了。她们既然是当今皇上要杀的人，天下豪族门派林立，可谁人敢救？明哲保身才是真理。没有人会将自己陷入到皇室争端的泥潭中，不论他们怎么做都讨不了好，一个不慎可能项上人头都不保。
扬起的烟尘让朱昭剧烈的咳嗽起来，褴褛的单衣挡不住冬日的寒意，漫长的冬天什么时候才是头啊？
最冷的冬天也不是在冬至，就像是最黑暗的夜不是在子时一样，黎明前的夜才是最深沉的，开春前的冬天才是最寒冷的，足以透彻心扉。
“跑啊，怎么不跑了？妈的，能从京城一路跑到荆州，你们也是厉害！害的老子跟着你们也跑了这么远，大冬天真是折磨人。”一群官人在山林中围住了她们。
果然还是逃不掉么？将孟馨楠抱在怀中，朱昭绝望的想到。她已经逃不了了，身染重疾，更是在逃亡时被砍中了腹部，侵骨的寒意更是让她半个身子都已经没有了知觉。
匍匐在地上的她简直就像是枯材朽木一般。
“求你们放过小楠，她才八岁……”一直要求孟馨楠坚强的朱昭，此时为了女儿也不得不抛弃所有的苦苦哀求。
然而这些追击的官人却视若罔闻，自顾自的说着：“唉，本来我还想着要尝尝这前朝皇后是什么滋味，不过看她这样子真让人倒胃口。”其中一人鄙夷的说到，其他人也跟着嘲讽的笑了起来。
“大的不行了，不是还有一个小的吗？”有人在一旁起哄到。
朱昭大惊失色：“不，不行！你们不能这样！我求求你们了，她才八岁！”朱昭紧紧将孟馨楠抱在怀中，她就算是死也不会收手的！
孟馨楠惊恐的看着他们，看着这些将她们像是猎物一样追杀的坏蛋，浑身都在颤抖不知是因为天寒，还是心中畏惧。
“妈的，松手！让我们哥几个爽一爽……啊！他么的臭婊子居然敢咬我，兄弟们给我打！”雨点般的拳脚落在脆弱而坚强的母亲身上，她说过，就算是死也不会放手的！
不要打了！真的不要打了！求求你们不要打我娘亲！
孟馨楠想要呐喊，却怎么也张不开嘴，母亲的余温紧紧将她包裹住，单薄的身躯仿佛是铜墙铁壁般挡住了恶人的拳脚，挡住了世人的冷漠，挡住了世间的险恶。
当这堵坚实的壁垒也开始逐渐冷去，伴随着的还有孟馨楠那颗无助幼小的心灵。
“草，这臭婊子真是死了都不松手，来两人咱们一起把她的手腿砍下来！”一人吐了一口口水，恼怒的说到。
寒刀出鞘的声音，让孟馨楠身子一颤，她想要出声阻止，可却害怕的连口的张不开，惟有泪千行，她答应过娘亲的，可怎么也止不住这苦涩而冰冷的眼泪。
不许哭，一定要坚强！在任何时候都不许哭……
曾经母亲的话依然萦绕在耳边，可是曾经的母亲却再也回不来了。
“给我砍！”脸上带着污秽**的男人挥刀斩去。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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