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第十六章
016
“三日月宗近。因打除刀纹较多之故，呼为三日月，请多多教。”
“审神者·樱庭苍。”
这么说着的人，笑着说出另一个名字。
“或者，应该称呼你为，东江苍？”
东江这个姓氏本能的令樱庭苍反感，这让他反应了过来。
“不，樱庭就好。”
“我睡过去了多久？”
“不长，你在昨天早上的时候彻底失去意识，睡了大概两天一夜……”
月上华天，照着再度无言的两人。
事后倒是樱庭苍先从三日月的膝枕上爬了起来，强装镇静，站起身来，抚平衣物褶皱，一挥衣袖，便是要离开这里。
“审神者下一步的打算呢？”
月光下，审神者一身冰冷，他肃冷着脸，端正的回答道：
“先吃饭。”
“……”
“……”
在一本正经的气氛下，说出这种话，确实好像有些逗，但对于三天没吃饭，看起来还能站着，其实已经饿得两眼发昏的审神者来说，他再不吃点儿东西，就真的饿死了！
戈薇送他过来是上午白天，三日月却说是早上开始昏睡，也就是说他手入了整整一天一夜，再加上昏迷的两天一夜，现在正是第三天的晚上，也就是他跟戈薇交代遗言约定好的时间。
没有死于修刀的灵力消耗而是死于饥饿，这种死法说出去肯定会被某个地狱的鬼畜笑话的！
说得上是笑意盈盈看着审神者的三日月，面对审神者决定，并没有反对，而是说道：
“啊哈哈，如果说是吃的话，屋子里似乎是提前准备好了米粮一类，厨具也都有的。”
“……”
审神者忽然想起来，指导手册上关于三日月宗近的有两行小小的备注：
‘虽然各个本丸锻出的三日月，在程度上没有明显的一致性，但是似乎都是‘残念系美人’。’
‘——ps：该项备注人员拒绝署名，似乎是因为署名后很可能会被‘三日月宗近审神者后援会’的人打死的原因。’
‘那位审神者，到底是用怎样的心情写下的备注啊……’
屋子附近就是小溪，三日月被委托的第一项任务，就是出去打水。
虚弱的审神者翻出来米袋，就靠在米袋上动不了了，苦苦等着三日月打水回来。在那期间，他心里一度飘过‘直接干吃’的想法，然而最后，他还是没这么做。
干吃这种事情……
一点都不好吃。
……
等到三日月打水回来，看到就是身上隐隐约约飘出什么白色的东西、二度昏迷的审神者。
——不对，那种白色的东西，应该是魂魄吧？！
水桶先放一边，要快把魂魄塞回去啊！
——
四周一片黑暗……
樱庭苍一脚深一脚浅的走出了黑暗的隧道。
这是……哪儿？
“啊拉？你又来了？”
巨大的阴影低头而来，身高勉强一米八的樱庭苍在这个高达两三米的身形对比下，显得异常矮小。
他抬头一看，嗯，熟悉的牛头马面大姐姐。
“好久不见，两位看起来还是和当年一样。”
“哈哈，说什么好久不见，小孩子说话可真甜。”
牛头马面（女）挥动着堪称巨大的手，自动脑补成了“和当年一样年轻”，表示被夸的不胜娇羞。
樱庭苍显然和这两位很熟悉。
“很久了，我上次过来还是三年前。”
地狱的鬼神对时间远没有人间的人那么敏感，三年对他们可能也只是一瞬，就像是牛头马面她们一样。樱庭苍转身就准备回去，他意识在这里，说明估计身体已经要濒死了。
“啊拉，这就要走了么？小樱庭？不去看看鬼灯大人么？”
“……不不不不，请允许我不告而别，我来过的事情就不用告诉鬼灯君了！”
他一点都不想见鬼灯好么！
每次看见鬼灯，那位鬼灯君他真的应付不来。面对着对方一脸和（鬼）善（畜）的诚（鬼）恳（畜）的期盼他死后能来地狱上班，地狱工作的不是工作狂就是社畜好么！他这种人怎么可能合适地狱？如果可以，他死后想去桃源乡，据说那里依山傍水，风景秀丽，盛产好吃的蜜桃，还有可爱的兔子，是工作养老的好地方！
——【插一则小剧场】
——二尾小判：请问你当初是听谁说的这些？
——樱庭苍：唉？哦，是我有一年来到这里的时候，一个白衣黑短发的大哥哥，他耳朵上还系着一个红色的绳结，我印象很深，他和我说的这些形容，桃源乡，听起来非常棒呢！难道不是么？
——二尾小判：……这个形象？！
——【小剧场结束】
停了一下的脚步重新起步，接着果断变快了。
快跑快跑快跑……
然而天不从人愿，一个狼牙棒直接从身边擦过砸在前面拦住了道路。
“你想去哪儿？”
甚至可以说得上是彬彬有礼的态度，虽然每个人在深入接触后，都会说他鬼畜，但是仅看表面，身为阎魔大王手下首席副官的鬼灯，给人的第一印象却从来都是谦恭有礼、能干可靠。
然而就在他这么想的时候，散发着迷之黑雾背景的鬼灯就站在那里。
“……鬼、鬼灯君，好久不见。”
穿着一身简单红边黑衣的鬼神，淡定的走过去，轻巧的捡起了看似笨重无比的狼牙棒。
“好久不见——”
这样打过招呼后，樱庭苍却被鬼灯皱着眉瞪着眼，审视观察了好几分钟。
看了半天，得到的却是对方满脸嫌弃、黑着脸转过了头啐了一口。
“啧，被抢了（未来可压榨劳动力）。”
“不过奇怪，你这种‘柱’，时管一般不会让‘柱’当审神者的，而且……”
“你当上了审神者，却没有和时管缔结契约？非法审神者吧？”
“……是。”
全中！虽然实际上并不是自己的错，但是归根结底是当初自己作死放任过头，面对鬼灯的询问，樱庭苍心虚的沉默了半天，才给了个“是”。
他回答“是”，会不会被打死啊？
哭丧着脸，樱庭苍觉得自己已经救不过来了。
狼牙棒被狠狠杵在了地上，地上直接被立出了一个大坑，连带着通往现世的隧道都经历了微型地震一样抖了抖落下了灰尘。
“你已经知道了？那看来不用我出手，呵呵。”
鬼灯收起了狼牙棒，然而脸上的笑容却……十分微妙呢。
苍有点儿好奇到底没忍住，于是他问：
“鬼灯君，出手的意思是？”
“在你接受时管的处罚后，可以把你引渡来地狱服刑（当劳力）。”
“？！”
地狱的工作量根本不是人做的好么？！
压灭咯！
太可怕了！
这和他养老计划完全不一样啊喂！
他的死后目标可是养老天堂·桃源乡啊！
察觉到什么鬼灯，狼牙棒指向樱庭苍，严肃脸的表示：
“任何罪孽都应有其对应的责任！只要是身怀罪孽者，休想从我手下心存侥幸的逃过去！给我把落入地狱当成是一生的骄傲！没有工作你就不会觉得羞耻么？！”
四连发言弹射出，经由鬼神之力加持，发发正中红心，樱庭苍下意识的直接挺直腰板，立正站好乖乖保证道。
“是！我会努力的！”
在得到了樱庭苍的保证后，鬼灯将手中的狼牙棒抗回肩上，点了点头，说道：
“很好，你可以回到现世了。”
“谢谢鬼灯大人！”
樱庭苍紧张的几乎是同手同脚的走着回去了。
看着回去的樱庭苍，鬼灯的眼中满是可惜，啊，又一个好苗子走了。
“鬼灯大人？”
牛头马面一直没有插嘴，这个时候才出声道：
“那么您来这里是专门为了……？”
鬼灯摇头否认了这件事儿，解释说：
“不，是因为有些事情要上桃源乡找一趟那家伙，不过……”
鬼灯的本已经平复的黑色怨气再度窜了出来，并且犹如黑色的火焰一样熊熊燃烧。
“现在看来，我还有些其他的账要和那家伙一起算了。”
白泽那个家伙，居然挖他看中的墙角！
另一边，白泽忽然打了喷嚏。
“谁在念叨着我？啊，说不定是我可爱的后辈！”
“可爱的后辈？”
听到白泽的自言自语，另一旁帮工的桃太郎，投来疑惑的目光。
“没错没错，可爱的后辈。那是我某次前去地狱的时候，遇到的可爱女孩，据说是有人向她推荐了地狱的工作，所以在苦恼去哪个地狱好……”
桃太郎听到“有人”这个词的时候，直觉叮叮叮的发出警告，出于谨慎求解的目的，他忍不住向白泽提问：
“那个……‘有人’是指的？”
“啊？当然是那个家伙啦~那个家伙啦~”
白泽翘着二郎腿坐在凳子上，摇摇手，相当轻佻的回答道。
“是指，鬼灯大人么？”
“除了他，还会有谁？”
白泽很是理所当然的回答，他和鬼灯的关系在整个地狱都是出了名的糟糕。
你又在惹鬼灯大人！桃太郎感觉不出所料！
“……那，然后呢？”
“唔，怎么能看着女孩子为难呢？何况地狱的工作也根本不适合那样看起来柔弱的小女孩嘛，所以啊，我当然是把她推荐来了桃源乡啊！”
“哈哈哈哈，一想到那个家伙看好的人，被我拐跑了，我就特别开心呢！”
桃太郎尚未来得及说话，一个高速飞行的黑色棍状物体就击中了白泽的头，连一声惨叫都没来得及出口，身为神兽之首的白泽就这样被惨烈的击倒在地，那巨大的一声“当”，听得桃太郎就算是没有被击中，也有种全身剧痛的感觉。
不过，仔细一看那个击倒白泽大人的凶器不是……
鬼灯大人的狼牙棒么？！
“我就知道是你……”
气势汹汹过来的鬼灯，刚巧听到了最后的话，虽然他早就知道，但是果然听到还是忍不住就要炸，尤其是坑他的是对面的那个老中医。
“顺带一提，你说的那个孩子，是男孩子哦！”
鬼灯若无其事的说出了一个对白泽来说，比刚才的狼牙棒飞击，更加令他痛苦的事实，是的，看人多年的老中医这次竟然看走了眼！
天国的桃源乡，神兽白泽所经营的药房中传了了一声梦想破裂的哀嚎。
“怎么会这样啊啊啊啊啊——！！！！”
面对着崩溃的白泽，鬼灯勾唇冷笑。
“呵呵。”
嗯，今天的天国和地狱依旧平和安详呢！
——
回到现世。
在短暂的清醒又被饿昏后，樱庭苍是被一股糊味唤醒的，迷迷瞪瞪从地狱归来的审神者看着三日月宗近一脸严肃的看着一锅奇妙的灰色糊状物。
啊，现实和地狱比，不知道哪个更残酷。
樱庭苍面对着超现实的现实场景，忍不住如此慨叹。
“还是，我来吧……”
啊，在经历了地狱一行后，醒来后他还要为了自己不被有毒有害物质误杀而奋斗，人生啊，难道真的只有在死后去桃源乡才能养老了么？
“那就，拜托你了。”
三日月如此严肃的将木勺交接过去，不知道还以为在交接什么重则大任。然而审神者不能拒绝，虽然很感激三日月为他做饭的事情，但是黑暗物质这种东西是真的不能吃的。
刀剑他不知道，但是人吃了肯定会出事儿的。
为了生命着想他果然还是得当起厨子。
倒掉过火的粥。
那锅粥是典型的新手错误范例。
粥在熬煮的过程当中因为火力问题，是很容易出现下糊上未熟的，尤其是柴火灶火烧的太大的话。如果真等到有糊味出来才想起来搅拌，那基本上下面已经成黑的了。
而这个时候如果用力把下面的糊了地方搅拌起来，那就更糟糕了，因为黑炭样的糊底就会随着搅拌将整个粥全部带上浓重的糊味和变成焦炭的碎片。
如果没有搅拌，那只要不是故意挖起糊的地方，只是有点糊味还可以吃的，但是搅拌之后，就只剩下倒掉一个办法了，何况三日月把整个粥都变成了灰色。
他能想象到三日月慌乱着想要弥补，可越是努力弥补就越糟糕的样子，但是……
粥是真的没法儿喝了啊！
将上一锅的粥倒掉，重新淘米加水，将围炉的木炭的火重新升起来，但是不要用力扇风将火吹起来。
这样的温度刚刚好，然后慢慢等着粥煮开，时不时搅拌一下……
三日月看着对面正在专注于一锅白粥烹调的人，明明只是一锅普通的白粥，也好像是什么无上的料理一样认真。
这个人，和同样在记忆里出现的人，很难想象到是同一个人啊。
对于樱庭苍而言，为了喜爱的东西而忍耐已经是习以为常的事情了，为了一顿能吃的白粥慢慢守着，看着锅慢慢飘起白沫，然后小火慢慢咕噜开，米油渐渐浮起来——由此看得出来是新鲜的米——适当的搅拌，防止过度的巴锅。
谷物的香气随着熬煮慢慢散发出来，带着不同于动物奶糖的甜香，放久的沉米是很难有这样浓郁的香味的，按理来说，其实也不过是碳水化合物混合着水，但是同样是碳水化合物，其他粮食却似乎很难像是大米一样，在经过熬煮后散发出如此令人舒畅而满足的香气。
当粥熬好的时候，可能已经过了一个多小时吧。
红日尚未升起，远方的群山却已经从墨色渐渐变幻成了鸦青，原本黛蓝的夜空从另一边也渐渐褪去了深色，仿若有人在天上揭开了夜幕一角。
拿起放在一旁的木碗，审神者先是递给了三日月一碗，然后才是盛给了自己。
慢慢喝着不知道算是早饭还是宵夜的粥，等到审神者克制的停下了手，一锅粥已经被两个人吃完了。
而此时黎明的第一道光线已经越过山巅，降临到这座林中小屋。
“唔……天亮了啊。”
“是啊，天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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