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第十五章
015
刀身上的斑点被祛除了，然而对审神者来说，负担并没有减轻，反而加重了。如今的刀剑仿佛成为了缺水已久化开的海绵一般，对灵力的需求骤然从增大，仿佛送入多少灵力，都会被轻易的吸食殆尽。
“咳咳。”
审神者颤抖着手掩住了口，然而再挪开，上面多了两朵“红梅”。
“不愧是……稀有刀啊……”
因为灵力消耗而手抖的厉害，他不得不停下手，用另一只手握住了手腕，良久，颤抖的症状才好了一些。
其实不只是手抖。审神者看了眼外围的天色，看起来已经昏昏暗暗，但是他不知道，这是真的天色已晚，还是说他双眼已经发昏到看不清天色。
‘这么赌命有必要么？’
不知道哪里飘来的声音问道。
“做事要做完啊……”
樱庭苍如是回答道。
于是，回忆还在继续。
【似乎是一个再寻常不过的下午，自那次告白的不欢而散之后，少女审神者和他开始了冷战，并非是他有意，而是少女审神者的单方面冷战。无论如何都无法从对方身边再得到一句话，他选择暂时远离审神者，或许给对方一些空间冷静一下比较好。
然而回报给他的，却是匆匆而来的长谷部，他说：
“三日月殿！审神者让六振未极化的栗田口短刀去了五图第四关！”
茶杯从手中滑落，热水洒落了一身，但他顾不上这些了，他急切的问着长谷部：
“然后呢？！那六振短刀呢？！”
长谷部的脸色复杂，哀痛和愤怒混合在一起，缓缓开口道：
“全都……碎了……”
“……”
令人窒息的寂静蔓延开，随后长谷部先打破了寂静：
“不说这个了，现在还是请您先去询问审神者，本丸已经乱做一团了，一期一振已经因为骤然失去弟弟要疯了，其他刀剑正在劝说他冷静。”
——但是长谷部也应该知道的吧？
无论如何碎刀怎么都不会是能解释的事情的。】
第……多少次？
{纯白的房间，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感觉不到。
‘当当当——’
像是没上油的机械一般，将头转过去，蓝色齐耳短发的男孩一手抱着书本，一手敲着房间另一侧的玻璃墙，他很开心，似乎正在朝“我”说什么，但听不见，什么都听不见。}
【他不知道他是怎么走到少女审神者面前的。
那算什么？报复么？
但是报复也应当是冲着他来，而不是无辜的短刀！
“你生气了么？三日月？”
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事情么？
“审神者……没有其他想说的么？”
隐忍着怒气，但是，并不能向眼前人挥出刀剑。他不明白为什么事情会突然到了这种地步？
“啊啊——审神者审神者审神者，每次都只会这么称呼我，脱离了审神者这个身份，我对你没有任何意义么？”
并不理会他的询问，少女审神者转而感慨起了其他的无关紧要的事情。
无论如何询问，都得不到想要的答案，他隐隐约约意识到，少女审神者可能和她自我介绍并不一样。
‘我只是刚刚继任这里的审神者。’
刚刚继任？
所有的违和感被唤醒，然而此刻却不知道正解在何方。】
{白色的墙壁弹出了一面竖着的长方形墙壁，然后挪移到了一边，那应该是可以被称为‘门’的吧？
“请小心，不要被它‘控制’。”
有声音从黑洞洞的缺口后传来，一字一句听在耳中，反复在喉间咀嚼却不吐出，对这一点声音，珍惜的如同蛛丝一般，但垂下蛛丝的一侧不是净土，而是另一片地狱。}
【然后平凡的日子戛然而止，事情突然就向着不可知的深渊下坠。一振振刀剑出去后，回来伤痕累累，然而少女审神者却再不肯手入他们了。
“那么，为什么不让我也出阵呢？！”
“……”
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话语，少女审神者露出了震惊的表情，然后旋即化为了担忧，她似是满怀着忧心道：
“为什么不让你出阵？因为我怕你受伤啊，三日月。”
这算是什么回答？
“那又为什么不给其他人手入呢？”
隐含着怒气的询问几乎于是质问的语气了。
“为什么不给他们手入？”
少女审神者被问的一愣，随后有些羞涩的回答道：
“因为，我只想给你一个人手入啊！”
羞涩而甜蜜的笑容，却让人觉得黏腻的作呕。】
【已经，无话可说了。】
{短发男孩从黑洞走出来。
他露出一个微笑，试图以面部肌肉的运动，来达到令他人放松的效果。
可，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效果呢？
不明白，所以也不会回应。
“来，苍，我今天换了一个画本哦！”
他举起手中的书。
书上面字体故意模仿幼儿的手笔一般，明明是打印作品，却非要做成蜡笔绘画的幼稚样子，歪歪扭扭涂写着四个字：
快乐王子。}
{但‘我’并不明白什么叫做快乐，也不想去理解。}
{‘我’没有那种自由。}
【其他刀剑理所当然的疏远了他，甚至少女审神者也在推动着这样的孤立。因为只要孤立他，就不会被推出去碎掉，甚至还会得到手入。
当然有人不会赞同，但当这些人被推出去碎掉后，因为各种原因而不得不赞同的人就自然占了大多数。
这，是报应么？
又或者，是报复？
但没关系，只要忍耐下去，就还能维持一个表面，不是么？】
【但有人不想维持这个表面，在发现情况没有变的比自己想的更差后，少女审神者少有的喊来了他。
“呐，三日月，这样子你也不会低下头么？”
少女可爱的撅起嘴，娇嗔道：
“真是的。”
低头？他还要如何低头？明明不是已经跪倒在她面前了么？
他还能如何低头？
那样的话，不若于是折断刀脊、斩断刀刃，那样她就会开心了吧？
可那样……他还是刀剑么？
真是讽刺，他这样不被派出阵的刀剑，事到如今还要坚持这点东西么？】
【但事情还没有完。
“呐，三日月，我啊，其实一直想看看刀剑暗堕是什么样子。反正我这个审神者没人会爱我的不是么？那我怎么对他们也无所谓的吧？”
他震惊的抬起头。
少女审神者就坐在圆窗的下首，但是，圆窗的阳光却一点也照不到她身上，她整个人都坐在阴影当中，黑色的长发披散而下到地上，若锦缎，却更像是斩不断的怨憎。
坐在那里的并不是人，而是扭曲的怨鬼。
他终于意识到了这个事实。】
【一侧的拉门被打开，一振被绑着的短刀倒了下来，是平野。白布绑着口，短刀急切的挣动着，口中呜呜呜的试图说着什么，但是什么都听不清。
吉光的短刀如今只剩下两振了，前田和平野。
平野在这里，那么前田呢？！
如果这两振刀再出事儿了，一期一振会怎么样？！
外间的拉门被突然扯开，烛台切光忠在门口问道：
“审神者，两振藤四郎的短刀不见了，您知道他们……”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了，因为他已经看到了一旁的平野了。】
【人间惨剧大概莫过于此，平野在一期一振面前碎了。
他实在不想再见到一次那样的场景了。
一期一振，果然，暗堕了。
这到底是什么样的心态，才能做出这种事情呢？
这是他唯一一次挥动刀剑，然而没想到，却是向着同僚。】
{“从此，快乐王子和小燕子在天堂过着幸福快乐的生活。”
故事，讲完了。
“然后呢？”
“唔……已经完了哦。”
“哦。”
仍旧无法做出什么反应，短发的男孩摸了摸“我”的头，笑着和“我”说：
“那么，明天，我还会来看你的。”
“门”再一次被打开，他从那里走了出去。
白炽灯永远不会关上，无论何时，这个房间都是一个光线充足的白色房间，黑暗永远不会降临这里。
所以，这里永远都不会迎来“明天”。}
【——“狐之助，这个三日月也不会喜欢我了吧？”
——“不是你的错哦！”
——“我怎么会……”
——“不是你的错哦！”
——“不，怎么可能不……”
——“不是你的错哦！”
——“……”
——“对，这些……不是……我的错……”
——“不是，不是，不是，不是我的错！”
少女审神者声音歇斯底里的从门内传来，那嚎叫声，不像是人类，更像是野兽的嘶吼，然而野兽的嘶吼也未必有如此痛苦复杂，绝望、愧疚、痛苦、崩溃、癫狂，种种情绪混杂在一起。
全然不像是平素里，少女审神者冷清却又黏腻的声音。】
【那是，无意间听到的事情。】
【毫无疑问本丸的狐之助有问题，而在此之前，从来没看见过狐之助的他，以为本丸是拒绝了狐之助的协力。这样的本丸出事一般都很难递出去消息，但事情似乎并不是他以为的模样？
狐之助在，但却坐视本丸崩坏甚至故意诱导审神者？
……
答案只剩下了一个。
没有登记在案的非法本丸，这种本丸会发生什么都不奇怪。】
【他将消息传递了出去。
然而孤立不能解除，只有能够出阵的刀剑才能想办法去解决问题。
而少女审神者，断不会让他去出阵。
但是……仿佛是下定了什么决心，少女审神者再度开始了碎刀，一振振，有去无回，仿佛双方的无声竞赛一般，不知道是刀剑一方会先联系上时管，还是少女审神者会先把刀剑碎完。
但这些，却仿佛和他什么关系都没有。
刀剑们维持着之前的孤立，继续无视着他，而少女审神者也似乎对他失去了兴趣，不在找他。
在双方关系紧张的现在，却只有他一个人好像是被双方同时遗忘了。】
【终于有一天。
“三日月，该你了。”
倚靠在门边的少女审神者神色有些憔悴，明明是面向他的，双眼却毫无神彩，不知道在看着什么。
所以，既然到了他，那么其他的刀剑怎么样了，大概也是不需要问的。
没有人帮助，他穿上了除了第一次现身之后，就几乎再未穿过的铠甲。没有级别的刀直接就上了5-4的战场，甚至连刀装都没带。
真是讽刺啊。
5-4这个地方，倒是审神者们最常来捞“他”的地方，如今他却要在这里葬身了。】
【奋力厮杀在前线，然而，仅仅他又有什么用呢？
一个走神，身上又添新红。
而审神者还正在后面不知道做着什么……
“三日月！”
是鹤的声音……
嘛，看来，刀剑将死，也是要出现幻觉的。
“不是幻觉啊！三日月！我带时管的人来了！惊喜么！！！”
雪亮的刀光自身边斩落，将敌刀带走，完好无损的鹤丸国永正站在他的身旁。
“太好了，赶上了，你在这里，看来那个非法审神者就在附近。所以呢？三日月你知道她在哪里么？只要逮捕了她，事情就都会结束了。”
没什么犹豫，也没什么好犹豫的。
“她在……”
——“不会让你们带走他的！”
饱含着怒气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
来不及反应，巨大的吸引力自身边传来，强制传送被莫名开启，眼前鹤丸的身影瞬时开始模糊，在临走前的时候，他只听到：
——“疯子！！！！”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啊哈，我早就疯了！”】
【再睁眼的时候，又回到了那个本丸，繁樱垂坠，然而却毫无生趣的庭园。
樱花树下，狐之助在眼前跳出来，它无声的踱着步子，打量着他。
“啊啊，真可惜，看来我要去找下一个继承这个本丸的审神者了。”
大口的血呕出来，强制传送从来就不牢靠，何况他本来就已经重伤了，本体插地依靠着本体，他才不至于倒下。
“……休想——！！！”
一刀斩过，眼前的狐狸一分为而，再也不动，然而，自空中又跳下来一只。
“事到如今，你还想做什么呢？三日月？”
树上又跳下来一只。
“别做无用之功了。你也快不行了吧？”
狐之助拍了拍地面，黑色的雾气自底下弥漫而出。
没办法了……
随便哪里也好，要将自己封起来……】
【狐之助没有追过来。
“无所谓哦，我并不在意你在哪里。反正，你都是要暗堕的了。三日月。”
“当个招牌吧，知道本丸当中有一振三日月宗近，很多人都会乐意来当审神者玩儿玩儿看吧？”
“嘛，下一个审神者。”
“呵呵。”】
【……】
——
他是什么时候失去意识的呢？
真是讨厌这个能力。
当再度睁开眼睛的时候，一轮弦月正自山上升起，舒华垂落大地，万籁俱寂，天月无声。即使没有点燃烛火，然而明亮的月光已经足够照亮山野。
“真是……美丽的月色啊。”
他这样想着，也说了出来。
然后，有另一个人回答道：
“我也是，这样想的。”
樱庭苍才回过神，他似乎正躺在什么人的腿上，当他抬起头，看见的是一张“记忆”中很熟悉的脸——虽然那并不是他的记忆。
看着审神者一脸茫然的表情，那个人很是坦率的笑着，作出了自我介绍：
“哈哈哈。三日月宗近，打除刃纹较多之故，呼为三日月。多多指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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