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第二十四章
024
被库利亚载着,回去了东江宅。
东江宅在远离市区的郊外,占地面积足足包下了一座小型山脉,全部都是私有领地,但只有一部分被建起了宅院,另一部分则还是保持着原始面貌。
当然问题不在这里。
樱庭苍随同着三日月回到了家中,家其实不太合适,因为整个宅院家里的人气非常少,樱庭苍几乎是一改自己之前作风,全程面无表情。
库利亚作为管家招待三日月招待的非常周到,三日月也说不出什么不好,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和库利亚其实是相似的。
但是三日月不明白,为什么回到了家后,樱庭苍整个人都压抑了起来。
回家这种事情。
不应该是美好的么?
大可以不必这么压抑,放松的去接受就行了。
“当然不美好。”
被库利亚赶去卧室、准备午睡小憩一下的樱庭苍,面对三日月的问题,回答的很是干脆利落。
“实话说了吧,整个在东江宅工作的,没有一个是活人,全是仿生机械人。”
“?!”
“很难看出来,对不对?这些人即使放到社会上,如果不是有特定的辨认方式,也根本无法认出来他们不是人类。”
“那也不必——?”
“不不不,不仅仅是因为这点。而是因为,这些机器人的诞生,是建立在我那个所谓的父亲,对‘我们’的研究之上的。”
抱着讽笑的樱庭苍挥了挥手,窗户的窗帘便感应到主人动作,顺从的合了起来,随着正午的阳光渐渐消失,照射在他脸上的光也渐渐消失。
昏暗的室内,樱庭苍看着三日月说道:
“每个机器人,都是对我和哥哥的劣化仿制品,他们会笑会哭会思考,却没有自己的意志……”
“除了库利亚。”
“现在想起来,那样待在研究室里被人研究的日子,也才结束了不过三年。”
“我和我的哥哥理论上来说,虽然确确实实是人类,不过也不是完全的人类,应该说是人造人吧?”
“我们诞生在实验室,出生的时候,头发相连,后来剪断的头发时候,我‘死’了,我的哥哥·生,活下来了。”
“那之后,‘死’了的我自然作为垃圾被丢了出去,不过我后来恢复了微弱的呼吸,一个好心的研究员——那个人就是库利亚的外婆——发现,送到了孤儿院。”
是想要倾诉么?
又或者是安慰?
三日月安静的听着审神者的故事。
“我和哥哥作为在研究室唯一成功诞生的试验品,自然是有些特殊能力。我在孤儿院的时候,从小就受到能力影响,无法和外界良好交流。”
“我无法分辨清楚外界的声音,无法分辨语言的意义,自然无法分辨善意和恶意。”
说到这里的时候,躺靠在床上的樱庭苍拿起了水杯,喝了一口,然后才继续说道。
“如果日子是这样还好。”
“但是后来孤儿院遭到了袭击,是一群很奇怪的人,不,或许不能称呼他们为人,奇怪的骨骼,头上长角,奇怪的人型怪物。”
“整个孤儿院险些被毁了,我为了自保,迫不得已使用了力量,于是就被我那个父亲,发现了。”
“后来好像有人处理掉了那些怪物,但是惊鸿一瞥,我其实没怎么记清楚他们。”
“不过,那已经不关我的事情了,我被带回了研究所。”
“然后就是长达十年的研究室生活。”
“不过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你看我现在还在这里,过得挺好,就可以知道,那些对我来说,都过去了。”
“三日月君,你的经历我大概知道一些。”
“人虽然永远比你想的要黑暗。”
“但也不必将他们看的太差。”
“我只是想和你说这些。”
三日月很想问一句。
‘那么,你还把自己归类到人里面么?’
但是他没有问出来,而是转而说道:
“樱庭君,知道我的另一个名字么?”
“唔,我历史学的不是很好?”
面对审神者这样的回答,三日月也没有生气,只是用更为包容的笑容回应道:
“哈哈,没关系没关系。”
“当年我随北政所殿归入高台寺,被改名为‘五阿弥切’,所谓‘五阿弥’者,意指为‘五方佛’,中央释迦摩尼都斩人心痴望,东方不动如来佛斩人心嗔恨,南方宝生如来佛斩人心傲慢,西方阿弥陀佛斩人心贪婪,北方不空成就佛斩人心嫉妒。”
“合此五方佛之名,借彼之力,冀以斩己五种烦恼,是为‘五阿弥切’。”
“……”
三日月声音不急不缓,听他讲古,明明是从未听过的无趣内容,随着他的话语,也似乎没那么枯燥起来。他拿起了另一个水杯,水杯只是普通的玻璃杯,没有什么花纹,其中所装的也不过是普通的温水。
他没有喝,只是摩挲着杯沿,沉默了很长时间,才终于小抿了一口。
然后他才继续说道。
“……”
“北政所,不,那个时候应该叫做高台院明月尼了,她希望我能为她斩断烦恼,可是,她真的希望我为她斩断这些烦恼么?那不过是逃避罢了。”
“真正的烦恼,是无法斩断的,寄托于刀剑,也是无法。”
“那个女子,比任何人都清楚的知道这一点。”
【青灯古佛之下,端庄秀美,曾为天下人之正室的女子,抚摸着那过去代表着丈夫信任与敬重而送来的刀剑,轻声说道:
“何来慧剑,斩却烦恼呢?”
“愿五方佛护佑,借得慧剑,斩一切苦一切厄,断一切烦恼……”
“今日起,你便名‘五阿弥切’吧。”】
樱庭苍忽然想起来了,北政所高台院,是说的那位丰臣秀吉之妻吧?
北政所宁宁,扶持着平民的丰臣秀吉一路到了天下人的地位,然而北政所一生无子,丰臣秀吉最终将侧室浅井茶茶所生的秀赖作为了继承人。
在丰臣秀吉死后,茶茶和秀赖进驻大阪城,而原本的北政所宁宁反而落发出家于高台寺,更名为“高台院明月尼”,迁居于京都三本木,三日月所说的,就是那个时候吧?
丰臣秀吉手下的文官派和武官派渐渐分裂,武官派以宁宁为首,而文官派则以茶茶和秀赖为首,德川家康名义上以辅佐秀赖之名进驻京都,但是实际上却频频支援武官派。
秀吉死后的庆长五年,德川家康发动关之原合战,作为东军,而本应重大的战役其实只打了半天,因为北政所宁宁的外甥小早川秀秋叛变到东军,导致关之原合战仅仅半天便落下了帷幕。
至此,德川家大局已定。
看似后半段就已经和宁宁就毫无关联了,然而武官派本就是宁宁所属的势力,倒戈的关键人物·小早川秀秋又是北政所宁宁的外甥。
看似无关的外表之下,背后却全是她的影子。
这个女人一手扶持起丰臣秀吉,在他死后,又一手令丰臣家没落。
‘真正的烦恼,是无法用刀剑斩去的。’
那个时候,出家的北政所,明知道刀剑无法为她斩断烦恼,却仍旧将三日月改名为了‘五阿弥切’的时候,是什么心情呢?
而提起这段历史的三日月呢?
“你斩断了烦恼么?”
樱庭苍如是问道。
“……”
“我斩不断,也斩不尽烦恼。”
“然而,现在也并没有需要我斩断的。”
如此说到的三日月,露出一个笑容。
他早已见过了许多事情,如今这些,相比较曾经见过的历史,又算得上是什么呢?他可能是一度沉溺于痛苦中,但如今,他已经走出来了。苦难不会为人生增加长度,却会增加厚度。
于是,三日月嘴角牵起,露出了一个微笑。
那一个瞬间的,该如何说呢?是繁花盛开么?不,没有那么喧嚣,一如他的名字,就像是夜空的中拂去了云纱的弦月,安静柔和,而包容。
那个瞬间,樱庭苍像是看见过去的时光中,独坐在高塔中,看着漫长的黑夜中,永悬于夜空的弦月,静谧无言的走过每一个夜晚,照亮着黑夜的时光。
——糟糕,好想夸一句“月色真美”!
“抱歉,是我误会了。”
樱庭苍马上反应过来道歉。
“没关系没关系,樱庭君也是好意嘛。”
“还睡得着么?樱庭君?”
只见樱庭苍一本正经举手表示:
“要一起睡么?”
三日月一愣,然后笑道:
“好啊。”
总觉得,态度跟宠孩子似的。
然后等到三日月真的躺到了另一边的床上,纵然中间隔了四五个人,樱庭苍回过神来还是一脸懵逼:
‘我都说了什么?!’
他转头都不敢了好么!
如果用一个词形容他现在最大的感想就是:
“美色误人。”
——
三日月醒来的还要比樱庭苍晚一点。
灵力的补给不仅仅依靠于审神者供给,如果他进行休息的话,相对应的消耗会降低,正因为体谅审神者,所以当樱庭苍邀请的时候,三日月并没有拒绝。
但,现在看来,他似乎比审神者的消耗更大,也说不定。
在室内,樱庭苍正在被库利亚摆弄着换衣服。
三日月看了一眼,然后忽然感觉到一点不对劲。
他记得,审神者的身上因为之前的事情,可以说是缠满了绷带了的吧?
但刚刚那一眼……
没有任何伤痕,裸露的背脊展露着完美无瑕的皮肤,毫无任何伤痕的痕迹。他确认过审神者身上绝说不上轻伤,甚至连番变动下,没有任何休息的机会。
濒死?
不,在战国苏醒后,樱庭苍就可以说是半只脚已经在鬼门关了。所以,三日月才会意外体谅审神者,因为对一个濒死的人,无论如何的体谅都不过分。
但是……
什么时候……?
【“那应该是你的错觉。”】
“三日月?”
樱庭苍在换好衣服后,转身看向三日月,呼唤着他的名字。
“怎么了?”
三日月笑盈盈问道,仿佛他什么都没察觉。
“走吧,库利亚和我说,药研他们现在正在吠舞罗的酒吧中,去接他们吧。”
“好啊——”
樱庭苍重新换了一身衣服,仍旧是简单的三件,里衣中衣和稍厚的中羽织,颜色仍旧是同一个色系,只是简单的换了纹样。
但在这换衣过程当中,那身上,毫无任何伤痕,更不要说是绷带了。
三日月看着走出房门的樱庭苍,忽然回想到了那个名为“四月一日君寻”的店主的话:
{给你一句忠告,}
{如果,想跟随在这个人身边,}
“怎么了,三日月?”
站在门口的樱庭苍看向还在床上坐着的三日月。
“……不,没什么。”
——【就不要听他口中说出的任何‘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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