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梦碎

黑夜降临,喧嚣的沧海城安静下来，人们都已安睡，只有零星几家，还亮着灯火，似乎等待，黑夜仍未归来的家人。

        此时的向阳从高府后门，轻松越过院墙，摸到柴房门前。

        再三确定周围无人，短时间内也不会有人发现自己后，以手轻叩柴房木门，轻声唤道：“心姐，在吗？”

        屋里蜷缩的黑影，听到声音，微微动了一下后，再无其他动作。

        向阳以为对方没听到，手上力度加大，“心姐，是我，向阳，你还好吗？”

        屋里似已确认来人是谁，声音嘶哑道：“向阳？你不是在武院吗？”

        向阳迫切的想了解恩人的情况，快速解释道：“最近发生了一些事，院长准我一个月的时间，回家探亲，回去之前，先来这里看看你。心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我问门卫，他也不知事情的具体经过，能告诉我吗？”

        听到向阳声音时，霍剑心眼里升起一丝亮光，却转瞬即逝，随之出现的，是不加掩饰的强烈恨意。

        向阳没有听到回话，又怕其他人发现，于是试探道：“心姐你在听吗？”

        再三确认没有回应后，不免有些着急，“心姐，我进去啦。”

        不等霍剑心应允，轻推柴门，走了进去。

        屋里没有点灯，光线太暗，向阳一时没有发现霍剑心的位置。

        直至眼睛逐渐适应黑暗，才发现，屋里的破败不堪，也让向阳觉得更加不可思议。

        之前还那么幸福的人，才几年不见，竟落得这步境地。

        向阳缓缓走近蜷缩在角落的霍剑心，似是怕惊扰到她似的，低声道：“心姐，有我呢。”

        轻轻拥住失神的霍剑心，向阳试图安慰她，就像当初她带给自己温暖一样，“心姐，你曾告诉过我。选择了，就要勇往直前。不管结果是好是坏，都要勇于承受。”

        向阳以手轻拍霍剑心后背，“不管遇到什么？都不要难过，你还有我呢，我去……”

        向阳说的有点艰难，只因不知具体发生了什么，所以安慰的话语显得有些苍白。

        “怎么会这样？他怎么能这样做？只为了那么一个毫无资质的修真者，就把我置于那么难堪的境地。完全不顾我们之间的情意。……他不知我放弃了什么跟他在一起。这让我情何以堪？那我的放弃和追求有多可笑？”

        原来霍剑心是容国尚都人士，从小无父无母。两人相识以来，高原对他一直关爱有加。长时间相处下来，令她芳心暗许。

        在他们私定终生时，家里来了一位不速之客，硬要收她为徒，说什么资质佳，跟随她修炼，定会倾尽所有教导她，霍剑心只会走得比她更远。

        可是那时的霍剑心，深陷爱河，并不想修炼，对她描述的美好前景，更加不感兴趣。

        女子似是知道霍剑心拒绝的原因，或许是认为霍剑心向道之心不坚定，最终并没有勉。

        却不想，女子走后，家里族人掀起了泫然大波。

        族人认为，霍剑心若是跟随女子修炼，那么霍家将会获得前所未有的荣华富贵，美好的期望，让家族的人都变了。

        他们找不到女子后，竟想把霍剑心送给其他修士。

        霍剑心彻底失望，与霍家断绝关系，霍家做得更绝，让她净身出户，连父母的遗物都不准带走。更不许她回家祭拜父母，他们认为霍剑心父母会跟他们一样的想法，霍剑心的做法乃不孝之举，没有资格祭拜。

        初时两人甜蜜无比，恩爱有加，这一度让霍剑心坚定内心的想法，自己当初的决定是对的。

        两年前，族人态度有所松动，霍剑心欣喜若狂，回家探亲。毕竟是自己从小长大生活的地方，怎么可能不想？

        等霍剑心回来后，却发现什么都变了，高原不是以前的高原了。

        他带回来一个，练气期女修士，并心甘情愿被那个毫无资质、修为低下，而且年龄也比她大好多的女子奴役。

        霍剑心看着鸠占鹊巢的女子，抗争过，哭闹过。她不明白，之前那么温柔的一个人，有朝一日，竟会对自己怒目相向。

        霍剑心不愿承认自己的失败，一直麻痹自己，对高原抱有一丝希望，可是两年的时间，足以让他认清一个人的面目有多么可憎。

        听了霍剑心毫无情绪起伏的叙述后，向阳一时语塞，不知该说什么。她完全没想到，事情的经过会是这样。

        是不是一切美好的东西都经不起时间的磨砺？那么自己和他再见之时又是怎样的情景？

        向阳的心底不免升起一丝慌乱，一时间竟忘了安慰霍剑心，而是断断续续的说起，自己离开霍剑心时发生的事情。

        初入武院时的迷茫，能修炼时的欣喜若狂，遇见猛兽时的惊心动魂，宋老离去时的悲痛欲绝。

        随着她低沉的话语，这些年的欢乐痛苦，第一次宣之于口，对着他人诉说。

        诉说似是减轻了内心的沉闷，也不管对方是不是愿意听，向阳紧紧叨叨不停，把自己的经历全部说了出来，“我从家里回来后，就会去落基门了，仍旧是杂役弟子。”

        在离开武院之前，向阳找到院长，本想请假回家探亲，并安葬宋老。不想却有更大的惊喜等着她。

        “鉴于你今天的优秀表现，通过大家的讨论，院里决定，让你以杂役弟子的身份进入落基门，是否有仙缘就看你自己了。”院长得知向阳的来意后，本就有此打算，顺便把院里的决定直接告知于她。

        向阳被突来的惊喜弄得有点儿眩晕，她不知自己是怎么离开的，一直兴奋异常，只因自己离他更近了。

        可是现在听了霍剑心的事情。向阳有点不确定，这次落基门，是好还是坏了。

        一时之间，两人相对无言，各自陷入深思。

        不知过了多久，向阳维持一个姿势太久，忍不住动了一下略显僵硬的身体。

        “你还要坚持下去吗?还是想要见他一面吗？你想过那是为什么吗？”霍剑心的话语直击向阳心底。

        向阳下意识的回避这个问题，不愿深究，“心姐，你呢？将来有什么打算？”

        “心姐，你也修炼吧，你资质那么好，修炼起来肯定事半功倍。”

        没有得到霍剑心的回应，向阳继续劝道：“就像你说的，你之前也未接触什么人，修炼后，走出去看看，多认识一些人，也许就不会在意这点伤痛了。”

        向阳话落后，屋里刮起了一阵微风，围在她们两人周围，这异常的一幕，令向阳想到了什么，目不专睛的盯着霍剑心。

        自那之后，这是她见的第一个修士，还是自己熟识之人。

        “眼睛瞪那么大做什么？”看向阳呆滞的模样，霍剑心眼里多了一丝笑意，“我一年前就开始修炼，那女修士，临走前给我留了点东西。”

        霍剑心起身，走到破败的窗口前，看着窗外如墨的夜色，声音里夹杂着恨意，“我之所以修炼，是想让他看看，他干了一件多么蠢的事。视废物为宝贝，却弃真宝如蔽履。”

        “可我现在不这么想了。”霍剑心转过身，脸上恢复了之前的温暖笑容，“见了你之后，想法彻底变了，我决定按你说的做。”

        霍剑心重新转向窗外，似是做了什么决定，“不过在那之前我还有其他事情要做。”眼里寒光一闪而过，要做的事情不言而喻。

        “你不是要回家吗？赶紧去休息，明天好赶路，我府里这么乱，就不留你了。等我把闲杂人等都清理了，你再来吧。”霍剑心是真正认可了这个妹妹，出口的话也不客气。

        看着没有挪动一步的向阳，霍剑心心里暖暖的，“不用担心我，我没有那么软弱，相信我，我自己会处理好，你以后有什么事情还是来这里找我，我始终在。”

        “走吧，接下来的事情，我不想任何人插足，我跟他之间的事我自己处理。”向阳看着故作轻松的霍剑心，即使不放心，也不愿违逆她。

        走上前，轻拥霍剑心后，转身离去，“若有什么事情，就带个信到落基门，不过我是杂役弟子，若是想要找到我，恐怕要多费些心思，走了，保重。”

        出去时很轻松，向阳没有遇到任何人，他们太小瞧霍剑心了，真不知道在不久的将来，他们是否悔的肠子都要青掉。

        向阳回到之前租好的客栈，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夜不能寐。

        索性起床，做了一个跟霍剑心同样的动作，站在窗边看着窗外的一片漆黑，不言不语，不坐不动，就这样站了整整一夜，至于她心里想的是什么，那就不可而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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