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乌发雪肤，明红夺目，年岁尚浅，实力强劲。
放在诡异阴森的秘境之中，怎么看怎么是活了千年的妖族老祖宗装嫩的标配。
林长楚苦中作乐地想着，最起码这女妖生得貌美，面由心生，想来也不会折磨他们三个不知道比她小了多少辈的小屁孩吧。
一直提着的气落了，身子也便软了。
林长楚和叶致珽纷纷跌坐在地上，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
沈慕堇黑亮清澈的眼眸中透出好奇的神情，她能看出眼前这三人的骨龄，与她相仿，而且都是彻头彻尾的灵师后裔。
她很少与同龄人相处，更别说在险峻环生的秘境中遇见同龄人了。
密林中黑雾并未完全消散，整个空间仍是昏暗模样，但这并不妨碍沈慕堇看清他们凌乱污脏但造价不菲的衣裳。
打眼一瞧就知家境不错，上面的一些防御灵纹虽被侵蚀得七七八八，但也能窥得原先的几分精妙。
中间那个小男孩生得好看，得她心意，所以她难得发好心，轻声提醒道，“地上很脏的。”
话音刚落，通灵镯便亮起了浅浅橙光，暖意驱散了一点昏暗阴怖。
随着通灵镯在灵法大陆普及，为了赚取更多灵石，通灵镯最大的卖家宝灵阁又想了不少新噱头，其中便有一个——
为“变色”。
即不同人的传讯可以设定为不同的颜色。
这其实是个华而不实的作用，但这类通灵镯的卖价却比同品阶的高了不少，而灵法大陆多的是花灵石买高兴的主顾。
沈慕堇就是其中之一。
凌虚宫众人在她这儿都是这个颜色。
沈慕堇一边探出神识到通灵镯中，一边随手施了个灵术。
强悍恐怖的力量悄然散开，引得空间都发出阵阵激荡。
所过之处，吞噬了不知多少潜在暗处，窥视着这里蠢蠢欲动的魔妖。
林长楚尚未正式踏入修炼途，并不能真的感受到四周灵气的波动变化，但几乎同一瞬间，那种心神都被摄住的战栗感，让他下意识摒住了呼吸。
不敢有分毫动作。
沈慕堇自通灵镯内得到了消息，转头看向还坐在地上的三个小少年，“林家的公子？叶家齐家？”
林长楚察觉到了少女释放出来的善意，心神有一丝放松，下意识点了点头。
最重要的是，老祖宗级别的魔妖，大概也许应该、没有通灵镯这个东西吧。
他刚想点头应是，却被身旁的齐景玉抢了先。
还在变声期的少年嗓音介于清亮与沉厚之间，扯开嗓子大喊大叫时，更会给人一种下一秒就要断气的错觉。
“你这女妖怎么这么恶毒啊！杀了我们还不够吗！还要出去！啊！灭门也没有你这么灭的！”
“你等着，我爹娘！我齐家的老祖宗！一定会给我报仇的——”
齐景玉觉得自己活这短短十三年间的勇气全用在此刻了。
喉咙甚至都有些发烫疼痛。
沈慕堇站在原地，极缓极慢地眨了下眼，认真整理着自己听到的撕心裂肺宛如遗言的话句。
恶毒的、女妖？
是在说她吗？
她不高兴了，堕妖之流不过尔尔，实力强悍却颇受天道鄙夷，连带着她对堕妖的观感也非常不好。
魔妖尊都比它强。
这种臭名号怎么配得上她。
这人得是多眼瞎，才觉得她是这臭烘烘的秘境里被迫沉睡千年万年的堕妖。
沈慕堇因着身体缘故，自小便性情比旁的小孩冷淡，再加上她会刻意控制情绪波动，久而久之，便养出了如今清冷克制的性子。
但这一切的前提都建立在，她对外界所发生的事情无所谓的基础上。
一旦踩到了她圈定领地的边缘，她翻脸比翻书还快，并且没有道理可讲。
因为她自己有自己的一套规矩，有些与公序良俗相同。
而还有一些，称得上是我行我素、心狠手辣。
沈家再算上凌虚宫，能接触到她的人，平日里跟供养着娇贵矜冷的灵猫一样，都是顺着毛撸。
但他们比谁都清楚，灵猫与猛虎，本就同源一族。
猛虎胡须是不能轻易捋的，一不留神就会出人命。
只能说幸好沈慕堇这只内里猛虎的小灵猫，没那么多忌讳与厌恶，甚至可以说极少。
但万万没想到，刚见一面的齐家小公子齐景玉，能这么精准地踩到她稀奇古怪的忌讳点上。
沈慕堇神情冷淡了不少，连带着四周的灵气都跟凝固了一样，不再活蹦乱跳地流动。
她视线扫过这三个人，心里念着，说话的瞎子幸好不姓林，否则她还真不好把这人抛下。
让他认认真真感受一下，“女妖”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她欠着林家一个大人情，偏偏这人情根本还不完。
这份因果只怕得等她死了才会消散。
所以，遇见跟林家有关的事，能帮忙的她尽量帮忙。
但别人如何，与她何关。
“你们两个谁……”
沈慕堇忽地闭了口，她意识到自己并不需要知道谁才是林家公子，只要排除一个讨人厌的不是就行了。
她完全可以带着两个人走。
只留这个“小瞎子”，让他好好长长见识，左右她留个防御法阵也没什么魔妖能真的伤到他。
况且，师兄想必也快到了。
念及此，沈慕堇目光看向中间那人，“你们两个，跟我走吧。”
语气清冽冷然，一副理所应当无需解释的模样。
林长楚正在因没捂住齐景玉那张不知好歹的嘴而暗自懊恼，听小女郎语气不复方才缓和，心里更是把齐景玉骂了好几遍。
这人是瞎了吗，那么贵还发着光的通灵镯看不见？
林长楚放缓了语气，有些小心翼翼地问道，“不知姑娘是哪家的？”
沈慕堇神色越发清冷，恢复了平日里矜贵自持的模样，她沉吟片刻，觉得还是少叫人知道她是沈家人为妙。
况且，她这次也不是随着沈家出来的。
索性便扯了凌虚宫的大旗。
“东境，凌虚宫。”
东境凌虚宫，前身是万年前元虚纪的东境之主凌氏一族。
元虚纪末，妖族以诡异的速度迅速崛起，与人族近乎平分大陆，甚至隐隐有压过人族的趋势，人族灵师数量骤降，直至元虚之战，两族元气大伤，凌氏更是就此败落，其世代所居的凌祈州灵气逐渐衰弱，曾经赫赫于灵法大陆的凌氏只能苟延于东境一隅，再无往日辉煌。
便在此时，南境的一宫三派以无可匹敌之势威临灵法大陆，然而在执掌权柄之前，他们做了一件事——
联手剿灭已呈势弱的南境沈家。
然，不过区区百年，一个名为沈黎南的灵师横空出世，如天降神兵一般横扫灵法大陆，无数势力向她抛来橄榄枝，但她熟视无睹，选择在东境灵犀州安家。
此时，东境的灵气相较于其余三境而言，已是颇为不占优势，灵犀州临南境，相比于东境深处的凌祈州来说算是好上许多，但却仍然不算是个好去处。
后来的事情，被无数灵师口口相传，也被写在无数史书之中。
南境一宫三派的湮灭，标志着元虚纪的落幕。
东境凌虚宫的建立，宣布了新的纪元——元法纪的开启。
凌虚宫虽行事渐渐低调，但耐不住它手里握着一个“大杀器”。
是故，虽说在普通灵师的认知中，凌虚宫是个宛如古董的花架子门派，丝毫没有沈、顾这样的大世家风光。
但在四境一等世家眼中，凌虚宫便如一头活得太久，所以越发惫懒散漫的猛兽一样。
需要敬而远之。
而沈慕堇，如今是这头猛兽里的一份子。
她这番秘境之旅，身边跟着的人也都是凌虚宫的弟子。
她刚说完自己的来历，便察觉到，师兄已寻来了。
她有些可惜地看了眼那位“瞎子”，没真正见识到秘境中的女妖，可见他是个没福气的。
苏言俞来得很快，见到小师妹端淑如玉地站在一片杂乱黑血之中，不远处就是形容狼狈的三个“失踪少年”，默默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小师妹虽容易杀到兴头上，但好歹性子是沉稳的，知道孰轻孰重，愿意留在这儿亲自守着这三个人。
他与林长楚有过几面之缘，确认三人身体无碍后，便说先领着人去秘境出口，把人送出去再说。
苏言俞以为凭着沈慕堇的性子，她许是不愿意离开的，应是更喜欢在这个新秘境里把魔妖杀个天翻地覆。
却不料沈慕堇乖乖地跟了上来。
缀在队伍最后端，闲庭信步地走着。
她悄无声息地模糊了三人的记忆中她的模样，和她除妖的手法。
心里琢磨着，左右第六颗堕妖之丹已经到手，相较于扫荡秘境而言，她还是对林家剑冢更感兴趣。
这次她算是真真切切地救了林家公子一命。
虽说有因果缘故在，但让林家再放她入一次剑冢，这要求不过分吧？！
毕竟，每一个尚未长成的年少灵师，对世家而言都是宝贵财富。
她替林家守护了如此珍宝，就换一次入剑冢的机会，进去还只是看看，又不取剑。
满足一下她这个小心愿，应当是可以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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