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投诚
三阳虽然看上去还是个半大的少年，时不时还会跟娇娘斗斗嘴，但他也不愧是能在这越岭客栈当小二的人，行事极为圆滑利落，却又偏偏让人讨厌不起来。
起码连姑娘自己是挺喜欢这个机灵又俏皮的小少年的。
三阳离开之后连姑娘也并未急着去寻杜左成和徐承志的麻烦，反倒安安分分地在屋内一直待到晚上。
很快夜幕降临，夜空中一弯明月当空，掩住了周围的几点星光，也为这浓密的夜色披上一层淡淡的华光。
连姑娘起身推窗瞧了眼窗外的静谧的夜色，又走到门前开门看了看左右的动静，见客栈内众人都已歇下，四下一片空寂，她垂了眸走出房门，随后小心地掩上房门下了楼。
伴着夜色，她身形灵巧又隐秘地越过檐角，悄无声息地来到客栈后院一处宽敞的院落之中。
院中灯影昏暗，浅淡的光线从主屋窗扇投射而出，平白为这夜色添上了几分朦胧，空荡荡的庭院里簌簌风声作响，盖住了两侧旁屋内绵长的呼吸声。
连姑娘隐在夜色中，转头张望片刻，见四下寂静无人，抬脚进了尚亮着暖黄色灯光的主屋之中。
进门之后，她抬头瞥了眼不远处的昏暗夜色，又很快垂眸，小心的合上门扉，不一会儿窗边便映出两道影子来。
“徐堂主，好久不见了。”
连姑娘温和轻柔的声音在窗边响起，似乎是怕惊扰了人，她声音不大，语气平和中带着些许笑意。
她话音刚落，对面的粗壮身影便开了口，声音低沉雄厚，赫然便是威虎堂的堂主徐承志。
“若是可以，徐某宁愿再见不到姑娘。”他声音虽低，语气却算不上好。
连姑娘也不生气，只是轻轻一笑，回头道：“这笔交易是徐堂主主动来寻我做的，怎么如今倒好像是我强迫了徐堂主的模样？”
徐承志一哽，好一会儿没有说话，半晌才隐约压着怒气似的咬牙道：“姑娘让徐某做的事徐某已然做了，姑娘也该信守诺言放过我威虎堂了吧？”
“放不放过可不是我说了算的。”连姑娘语气依旧平和，带着些漫不经心。
“怎么？姑娘是想毁诺不成？”
徐承志有些急了，拍了下桌子上前一步，如此情况下还不忘压低自己的声音。
“当初是姑娘答应好的，我去找杜左成，诱他出钱请彩衣楼的人对姑娘动手，以此消磨他天石派的实力。也是姑娘答应徐某，一旦做成此事必会代徐某向朝廷陈情，好叫届时朝廷接手江湖事清算时绕过我威虎堂的，不是吗？”
连姑娘点点头，肯定道：“确实是我应好的，只是说到底我也只是朝廷的一枚棋子，这话我呈上了，朝廷是否首肯却是我左右不了的。”
眼见徐承志握紧了拳眉头紧皱，似忍不住要动手，她摇摇头，继续叹道：“况且并非是我不帮徐堂主，实在是堂主这事办得太过敷衍了些。”
徐承志甩袖走到连姑娘对面，恨声道：“姑娘不愿履诺便直说，徐某何曾有敷衍之心？”
“不敷衍？”
连姑娘挑了挑眉：“当初徐堂主答应我要对付杜左成，以助朝廷收服天石派。但说实话，以杜左成的为人，天石派在江湖中怕是没什么威望，众人惧他无非是碍于天石派的势力庞大。朝廷若想收服，需要担心的也不过是天石派的财力与武力，徐堂主答应帮忙，也当是从这二者入手。”
见徐承志从鼻腔中冷哼出声，表示认可，连姑娘冷笑一声继续道：“可是如今咱们来瞧瞧，徐堂主做到哪一样了？”
还不等徐承志辩解出声，她便摆手打断了他的话，斜眼问道：“徐堂主莫不是想说此番请彩衣楼的人出手用的是天石派的银钱？”
“不过是请几个杀手，耗费多少且先不说，便是这笔花费，还是以我的名头诱出来的，遭遇伏杀险些丧命的也是我，徐堂主莫不是当真以为凭着这些便足以换威虎堂一个安稳吧？”
徐承志沉默片刻，再开口气势明显弱了些：“姑娘可是为当日遇伏而恼火？可姑娘也知道，这事……”
意识到自己声音大了些，他赶忙重新压低音量，小声憋气继续道：“这事本就是做戏，彩衣楼的人早已投靠了朝廷，他们根本不会真正动手。”
“不说起这个我倒还忘了，咱们再来说说我是如何逃出彩衣楼伏杀的事。我当日将这事交于你同彩衣楼安排，可你瞧瞧你们想出的这是什么借口？修罗现世，死而复生？呵，这样的话你们也编得出来？”
她偏头看向徐承志，眉头紧皱，声色俱厉：“便是你们编出来了，杜左成会相信吗？若他当真信了这话，我倒要怀疑这堂堂天石派掌门还有没有脑子了！如此说法，若是引不起他的怀疑，那才是天大的笑话。”
她说着忽然微微眯眼，危险地盯住了徐承志：“你如此安排，莫不是有意的？投诚朝廷是假，你是有意要引起朝廷的警惕？”
她说着，掌中已经开始运力，屋内气氛陡变，因内力的干扰空气的流动也紊乱起来。
徐承志见此赶忙后退一步，面色难看地道：“徐某绝没有这个意思，姑娘误会了。”
见连姑娘没有停手的意思，他犹豫了片刻急促开口道：“罢了，徐某承认此事确有不周到之处，姑娘若有所疑虑，徐某愿意证明己身，只是还望这次姑娘能够说到做到，保我威虎堂免受朝廷清算。”
连姑娘淡淡抬眼瞥他，散了掌心内力，淡声道：“那是自然。只是不知徐堂主准备如何行事，最好提前说明，也省的再做出这般不痛不痒之事，平白添了许多误会。”
徐承志静默几息，沉下眼冷声开口吧：“姑娘方才说朝廷忧虑的是天石派的财力与武力，这些徐某一时半刻确实做不了什么……可若是天石派没了掌门呢？”
“你的意思是？”
徐承志目色深沉阴冷，带着叫人心惧的狠厉：“我的意思是，明日我与杜左成就要离开越岭，届时我若约他见面商讨如何对付姑娘，他必会同意。而我会提前埋伏好人手，只要杜左成一来，必死无疑！杀了杜左成，对朝廷……”
他话还未说完，忽然目色一厉转头看向窗外，低声喝道：“谁？”
连姑娘也肃了神情，跟着皱眉转头看向窗外。
但推开窗扇，两人却发觉窗外只有阵阵夜风拂过，院中仍是一片空荡寂静。
徐承志并未放心，仍皱着眉警惕地四下打量，半天才听见屋檐上传来低低的瓦片震动声，同时一声浅浅的猫叫声顺着风隐约传到耳边。
“看来不过是只猫儿。”连姑娘松了口气，垂眸低声道。
徐承志并未说话，又来回打量几眼，见确实没人这才松开眉头退回身子，重新合上窗扇。
就在他合上窗的下一瞬，在两人都没看见的阴暗角落中，完美融入夜色的鸦青色衣角荡起一线冷沉的弧度，缓缓隐入夜色更深处，最终消失不见。
第二日一早，徐承志打着哈欠走出房间，眼下带着淡淡的青黑，似是一夜未曾好眠。
不远处的房间房门跟着打开，看起来比从前苍老阴沉了许多的沙雄从屋内走出。他看了眼徐承志，先上前行了礼，这才有些担忧地看了两眼徐承志的面色。
“堂主，可是昨夜未曾歇息好，怎么今日面色如此疲惫？”
徐承志摆了摆手，没当回事。
“无事，昨日歇得晚了，今日早些歇息就是了。”
沙雄点点头，没说什么，犹豫了一会儿才开口问道：“昨日夜里我仿佛听见有什么动静，堂主可是见了什么人？”
徐承志看了他一眼，笑笑开口回道：“你这耳朵当真是好使得紧，什么都瞒不过你。”
说着他顿了顿，回眸看向前方，低声道：“昨日夜里我见了越岭五鬼。”
沙雄惊讶地瞪大了双眼，似乎是没想到自家堂主能跟这越岭声名赫赫的越岭五鬼扯上关系。
“越岭五鬼？他们怎么想起来找堂主了？咱们同他们素不相识，堂主同他们有什么好说的？”
徐承志一边往外走吩咐带着的几个弟子收拾行装，一边面色微微沉下，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倒低声问道：“你可知昨日谁来了越岭？”
沙雄更是好奇：“谁？”
见徐承志看着他不说话，他思索片刻也跟着沉下了脸色，冷声问道：“是那萧家女？”
徐承志冷笑一声肯定道：“不错。听说她昨日到了客栈便与越岭五鬼起了冲突，若不是有这客栈老板娘出来解围，怕是要吃些苦头。”
沙雄跟着他的话皱眉，似乎是极为遗憾的模样。
徐承志偏头打量他两眼，突然顿住脚步转向沙雄，沉声问道：“你可想要为建章报仇？”
“那是自然！”沙雄毫不犹豫地回答道。
虽然当初是萧建章隐瞒欺骗于他，害得威虎堂在天下人面前丢了那么大一个脸，但不管怎么说那都是他的亲外孙，是他看着长大的孩子。他疼宠了这个孩子那么多年，纵然再生气也决不愿意外人伤害他。
可是赏兵大会上，他却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个孩子被带走，任由他落在官府手中，他如何不恨？如何不想报仇？
而其中，首当其冲的便是造成这一切的萧瑾涟。
徐承志见他如此坚决，眼神动了动，迈步上前，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一字一顿道：“那你今日跟我去一个地方，你我一同，为这萧家女布下一个杀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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