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一个世界06
团子笑得靠在云卿肩膀上，整个身体不停颤抖，连小翅膀都挥不动了。
云卿又气又好笑，抓着小狐狸晃了晃：“我哪里像你娘了。”
大概是被倒吊着久了，小狐狸习惯后居然还觉得这样挺好玩的，被晃还傻乎乎的笑了两声。
听见云卿的话，它眨了眨眼，完全没有之前喊打喊杀的凶狠，清脆的童声带着几分迷茫和失落：“我也不知道，我不知道娘长什么样。”
“因为我听长老们说，我出生第二天娘就被人类烧死了。”
因为拥有妖族血脉，所以小狐狸保留了一点出生时候的记忆，婴孩朦胧的视线看不清母亲的模样，只能感觉到她温柔的抱起自己，她们脸贴着脸，它唯一看清的是她眼中氤氲的水雾在阳光下熠熠生光，这让小狐狸相信她一定很爱自己，只是来不及陪自己长大。
那滴落在脸颊上的微凉的泪珠成了它对母亲最后的记忆。
年幼的小狐狸尚不能理解死亡的意义，就像它确实完全不理解自己说的杀光人类到底意味着什么，只是听别的狐妖这么说，它就这么学了。
团子的笑声戛然而止，它有些不是滋味。
它一开始只以为小狐狸喊云卿娘是因为淘气，但是如今看来，小狐狸只是有感而发，它这样大笑总感觉是在嘲笑小狐狸的身世，它虽然不是人，却不妨碍它感到些许愧疚。
一时间，只剩风吹过树叶时的沙沙轻响。
云卿心情猛地一落，他不禁想到，如果自己没办法拿够积分回去，母亲认为自己死亡会有多伤心。
死亡永远是一个残酷的话题，何况说起这个话题的只是个孩子。
他抿了抿唇，松开了手让小狐狸能攀上自己肩膀，而小狐狸因为之前的乌龙，也没有再排斥云卿，它顺从地站在云卿肩膀上，甚至还亲密地蹭了蹭云卿的侧脸。
小狐狸显然不是第一次面对这种情况了，事实上它只要对化形的妖族说起这件事，不管他们之前在做什么，四周都会突然安静下来。
“你不是人类，那我就不讨厌你了，我们都不要难过。”小狐狸甩着自己三条小尾巴，摇头晃脑的安慰云卿，“长安不可怜，长安有很多朋友，长老们都很喜欢长安。”
“原来你叫长安。”云卿摸了摸小狐狸。
长安小鸡啄米一样点头，它骄傲地抬起头，伸出小爪子指向村落道：“没错！你看，哪里就是我家，我带你去我家玩！”
元气满满的样子完全没有提起身世的悲伤，只有孩子的无忧无虑。
长安叉着腰，嘿嘿傻笑道：“你要是答应来我家，那我们就是朋友啦！”
它很喜欢云卿眼里的金色，也喜欢他看似不好相处的外表下温柔的性格，它年幼无知，却也对他人情绪最为敏感。
而一个愿意做自己朋友，且邀请它站在肩膀上的妖族，怎么会是坏妖呢？
“好。”云卿毫不犹豫的就答应，一人一狐就这样朝着村落出发。
走进村落才发现那木栅栏比想象中还要高很多，门口还有两只化为人形的狐妖守着，他们目光如炬，看到云卿更加警惕了。
“你是谁？”左边的狐妖拦住了云卿，目光落在长安身上时眼角不自觉的一抽。
这小子，居然又偷跑出去了。
“我从大城来，路上遇到了长安，它邀请我回来做客。”云卿道。
“没错没错。”长安连连点头，拍着胸脯保证，“放心，我已经试过了，他不是人类！”
狐妖差点当场翻个白眼，他当然知道云卿不是人类，也只有长安这种小妖怪分辨不出妖族气息，但听见云卿说自己是从大城来的，他稍稍安心了不少。
他给同伴使了个眼神，询问到底要不要放云卿进去。
同伴看了眼不停叽叽喳喳的长安，无奈地点了点头。
反正村里有黄狐大妖，谅这陌生妖族也不敢生事，但如果不放妖进去，长安马上能闹翻天。
长安不是幼崽里实力最强的，但一定是最调皮捣蛋的，前几天还闹着要去人类那边找爹，不给去还闷闷不乐了好久，现在有妖能让它开心起来，不如就随它去了。
两妖默契的让开了位置。
见自己说话有效，长安乐得耳朵都支楞起来了，它精神抖擞的从云卿肩上一跃而下，在云卿前面一蹦一跳的带路。
“你看，那个是胡婶婶的家，她做饭可好吃了。”
“那个那个是胡一，昨天打碎了它爹最爱的花瓶，还有心情在那嗮太阳呢，等它爹发现了就惨啦。”
“红叔叔好——”
“这个是我的朋友！新认识的朋友！”
长安无比熟稔的和村里的狐妖打招呼，而被它叫到的狐妖也都会回应它，甚至还有个化形成年轻女子的狐妖给了它一个果子。
这个果子比长安脸还大，它抱起果子连路都看不见了，只能边啃边走，摇摇晃晃的好不艰难。
当然，女狐妖也没忽视了一旁的云卿，她羞涩地笑笑，把怀里几个果子一股脑全塞云卿手里，然后猛地变回狐狸匆匆跑向角落。
角落里还有另外几个和她一般年纪的狐妖，她们接住了她，也不知道说了什么，远远的还能听见她们银铃般清脆的笑声。
再往里走还能看见路边开垦了几块田，田垄上冒着青翠的小苗，狐妖化为原型蜷成一团毛茸茸，它身上盖着顶草帽，过了最嗮的日头，暖暖阳光洒在身上，呼呼大睡的好不惬意。
云卿咬了一口果子，脆脆的很甜。
——无忧无虑，悠闲自然。
仿佛只存在于书中的桃花源，远离了战火的纷争，在偏僻一偶安然度日。
一人一狐就这样沿着村里的路一直往下走，再往前走就不再是木质的屋子，而是从密集的木屋变成了五座砖石切成的房子，房子后还有大片大片的竹林，那翘起的屋檐投下一片阴影，严丝合缝的门窗透露几分了冷漠威严，云卿敏锐地察觉到里面有一道熟悉的气息。
“我家到啦！”长安突然停下了脚步，指向较为角落的一栋房子。
他们在路上各自吃了一个大果子后，剩下的就被长安分给了别的小狐狸。
这栋房子比起另外几栋打扫的更加干净，甚至随着屋檐坠下串串紫藤萝随风摇摆，让它看上去没那么肃穆，而是多了几分悠然。
“长安回来啦。”一只老狐狸听见长安的声音，从中间的屋子里拄着拐杖颤颤巍巍的走了出来，它穿着紫色长褂，走两步就要停一下喘气，好像连活着都是件十分艰难的事情。
“大长老，这是我的新朋友！他叫云卿，我邀请他回来做客。”长安看到大长老显然十分惊喜，它忽得一下变成了五岁人类小孩跑到大长老身边，火红的皮毛变成了红色的衣服，小心翼翼地扶着大长老。
变成人类小孩的长安长得非常可爱，肉乎乎的脸上有双圆溜溜的眼睛，既有狐族的狡黠又有孩童的纯真，笑起来还有浅浅的酒窝，在大长老面前完全没有之前的不着调，可靠的完全不像个小孩子。
“朋友好啊，长安多交些朋友就不孤单了。”大长老笑着拍了拍长安的手，眯着眼看了云卿一会，随后笑容更加慈祥和蔼了，“又是一个幼崽啊……真好……”
大长老苍老的爪子放在身上摸了摸，终于在口袋摸出两颗果脯，刚好长安一个，云卿一个。
“不要嫌弃我这个老家伙没什么好东西，很久之前我袋子里还会装点糖，现在就只有这东西了。”大长老拍了拍吃得欢快的长安，示意他不要光顾着吃，还要照顾一下客人。
“不用麻烦。”云卿当然不可能让长安一个小孩照顾自己，连忙摇摇头表示没关系。
长安把果脯吃完才想起来问：“咦，大长老你今天不睡觉吗？”
大长老平日里都在沉睡，只有少数日子里会醒过来，今天它不但没有睡还出门了，也是一件奇事。
“来了个客人。”大长老显然不愿多说，生硬的转移了话题，“今天黄狐回来咯，长安上次的书背完了吗？我听他说要回来抽查课业呢。”
长安身体一僵，要背的书早就被它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什么？！黄伯伯回来了，那我先走了！”
说着就变回原型，试图逃离这个是非之地。
下一秒，大长老的屋子里传出一道熟悉的声音。
“长安连见都不愿意见我，可太让我伤心了。”即使是埋怨的话也带着几分笑意，光听声音脑子里都自动浮现一个温文尔雅的公子形象，慢悠悠走出来的正是许久未见的黄狐。
云卿抬眸，却恰好与黄狐四目相对，黄狐那双上挑的桃花眼似笑非笑，展开的扇子遮住了他大半张脸，但他那双眼睛就已经胜过太多会说话的嘴巴了。
“这位……我似乎没有见过呢。”黄狐眉眼弯弯，似乎对云卿产生了极大的好奇心。
长安想浑水摸鱼逃跑，结果还没跑两步就被人扼住了命运的后颈提了起来，它用力挣扎却无济于事。
高大的牛孟拎着不安分的长安走到大长老旁边，沉默如金。
本该出城的白蜃回来了，那本该在采药的黄狐和牛孟出现在狐族领地，似乎就不奇怪了。
云卿在心里叹了口气。
——他只是出个门，怎么走哪都能遇到大妖呢。
黄狐还在打量云卿，他轻摇扇子，不紧不慢的向着云卿的方向走来，每走一步都极具压迫力。
云卿握紧手里的匕首。
“既然来了，就别走了吧。”
他虽然笑着，眼里是一片冰冷。
“云卿，后面！”团子忽然开口。
云卿微微偏头，匕首不偏不倚的抵住了身后突然出现的扇子。
尖锐的匕首与木质的扇子互抵，扇身却连个划痕都没留下，只剩下在角力中发出的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视线里一直在正前方的黄狐不知何时到了云卿身后，如果不是团子提醒，云卿很可能要扇子打到脖子上才能发现自己看到的一切不过是——
“幻觉。”云卿缓缓吐出两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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