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39章

蔚星也不知道为什么在左宸殊放开他的时候，他居然会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失落，恨不得再扑一次，把自己重新塞回左宸殊怀里，那才是他的最终归宿。

        左宸殊在他面前一直是那副得体的模样，这回难得见到个头发乱糟糟的左宸殊，蔚星盯着那人后脑翘起来的头发看了会儿，克制不住地露出笑容。

        左宸殊也笑，拇指抿过下颌，眼里含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光芒。

        “我给你一次机会，”沉默片刻后左宸殊开口，男人的声音里含着某种奇异的摄人心魄的魔力，“一次逃跑的机会。如果我出来的时候你还在这里，我就不让你走了。”

        左宸殊话语里的意思昭然若揭，蔚星强自镇定下来，紧张地吞咽了下，点点头。在得到他给出肯定的反应后，左宸殊后退了半步，拉开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像是想再说点什么，但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推门钻进浴室。

        很快有水声隔着门板哗啦啦响起，蔚星站在原地，只觉得脸上越来越烫，一直红到脖子根。

        平时亲亲抱抱互动是一回事，听对方在浴室里洗澡的声音是另一回事，听洗澡这种事情总透着股让人脸红心跳的亲昵感，浴室的灯开得锃亮，透过半透明的门板里面左宸殊的修长肢体依稀可见，蔚星双手按住发烫的耳朵。

        砰咚，砰咚，砰咚。

        是心跳的声音，在胸口的位置，它太吵了，吵得蔚星心神不宁。浴室在一墙之隔的那面，外出的门在另一面，只要蔚星想，他可以在一分钟内钻进电梯，按一楼按钮，逃离这个大的离谱的房间，逃离左宸殊，可脚下却像是生了根，死死扎在左宸殊家灰色的地板上，世界那么大，可只有左宸殊身边这一小块方寸之地给他一种与‘家’相似的错觉。

        蔚星这些天想过很多很多东西，左宸殊对他其实不算是欺骗，在成年人严谨的行为语言习惯下，左宸殊从没否定过‘自己是燎原灼日’这件事，只是没直白的承认过而已。

        那人太习惯将真正的喜怒藏在游刃有余的面具之后，蔚星只在极巧合的情况下曾偷偷窥到后面的一点点真容。左宸殊以第三者视角讲述过燎原灼日和沉眠夜雨的那点破事，被最信任的人背叛，被洗号，被清空仓库，为了一点钱财亲手毁了全队所有人三年以来共同的梦想，毁了两个人之间与暧昧有关的友谊。

        燎原灼日也是左宸殊心上的一根不能触碰的刺，被骗怕了的不止蔚星一个人。

        他被骗了最多难过一阵子，左宸殊这根刺却足足疼了八年。

        他还怎么忍心苛责左宸殊的严防死守。

        那股子让他耳根发痒的水声终于停了，蔚星下意识地伸手到口袋里摸出个东西，双手背在身后。

        左宸殊热气腾腾地从浴室里走出来，身上穿着浴袍，闭着眼，睫毛上似有似无地坠着细小的水珠。蔚星从没看过露出如此脆弱表情的左宸殊，像是思想实验中尚未打开盒子的研究员，迟迟不肯确认猫咪的死活。

        蔚星忍不住清了清嗓子，站在他前面的左宸殊立马就把眼睛睁开了，像是根本没指望过他会留下来般紧走几步，拉近了两个人之间的距离。蔚星的脑子乱成了一锅粥，咕嘟咕嘟冒着名为害羞的泡泡，他没有后退，任凭左宸殊垂首吻上他的唇。

        太久了，实在是太久了，他等这个吻好像等了一辈子那么长，几个月以来左宸殊打着慢慢来的旗号近乎是无底线地撩拨他，却偏生不给他一个痛快，蔚星只能等着下游戏后自暴自弃地自己解决，而贫瘠的大脑甚至无法调出一个和左宸殊亲吻的记忆供他幻想。

        上唇被吸吮，脆弱的黏膜被舔吻，呼吸彼此交融。撕开外表那层矜贵的人类外皮，左宸殊是纯粹的掠夺者，而作为毫无经验的新手，蔚星只能笨拙地接受一切，晕乎乎地被攻城略地，学着左宸殊吻他的模样试探性地舔了舔左宸殊柔软的唇，结果却换来左宸殊的一声低笑。

        蔚星小声叫了声什么，也许是左宸殊的名字，也许不是，被呼吸热度蒸熟的大脑已经失去了基本的分辨能力，只知道后腰被按住，他被左宸殊抱着按在沙发上。

        【】

        打开新世界大门的感觉实在是太过奇幻，蔚星捋了把汗湿的头发，额头抵在左宸殊的锁骨上。

        左宸殊立刻五指张开摩挲他脑后的头皮，嘴上仍不忘了撩他：“再叫声老公听听，嗯？”

        蔚星愤恨地啃了口嘴边肌理分明的肉，逗得左宸殊喉咙里又滚出一声笑，多给他匀出点地方躺着。客厅够大就是任性，左宸殊家就连沙发也比蔚星宿舍的床舒服得多，蔚星突然想起了点什么，伸手往沙发下边摸。

        没有一摸一手灰的情况，沙发下面干干净净，蔚星没费什么力气就摸到了那个棱角分明的东西。

        “在找什么？”左宸殊问。

        蔚星把那玩意攥进掌心，笑了声：“你们家打扫卫生的钟点工好负责哦。”

        左宸殊支起身体，食指在两个人之间指了几轮，满脸写着难以置信：“我们才刚搞完不到一分钟，你跟我说的第一句话居然是这个？”

        蔚星咯咯笑，这会儿也不觉得害羞了，他小心翼翼地张开指缝，把手里小小的塑料牌子展示给左宸殊。

        四四方方的陈旧塑料牌已经被岁月的痕迹染得发黄，但依旧保养得很好，背面的别针见不到半点锈蚀的痕迹，正面则清晰地刻着‘燎原灼日’的字样。

        左宸殊面露疑惑，似是正在回忆中仔细搜索，蔚星清了清嗓子，说：“如果你已经查过了我的资料，你应该知道——”他在左宸殊啧了声后笑了一下，“嘘，我没有抱怨你的意思，只是陈述事实。你应该知道我是在八——现在九年了，在我九岁的时候才被现在的养父母收养。”

        男人的表情为难，不情不愿地点了下头。

        “我认识你的时间比你想象的早多了，”蔚星有点自豪地昂起下巴，笑着把燎原灼日的铭牌推进左宸殊手里，“你是我记忆的起点。”

        蔚星已经很久没有试图推开过那扇晦涩的、布满尘埃的记忆之门，他花费了一点时间理清思绪，任凭旧日的回忆纷至杳来。

        蔚星也是在后来才慢慢理解，原来他的童年与旁的人不大一样，至少在人生最为懵懂的前九年里，陪伴普通人的是他们的父母，是他们的同龄玩伴，而不是无数的针头，和无数穿着白大衣的人。

        在那个时候他还不叫蔚星，而是叫β-t23。

        而在他理应被‘处理’的前一天，他策划了一次出逃。

        时至今日他已经不记得当年的逃离究竟有多兵荒马乱，他只记得他逃出去的那天是个再寒冷不过的冬天，脱离了室内的恒温，他几乎被冻死在外面，直到燎原灼日有如天神般降临。

        “我好像……有点印象，”左宸殊好看的眉头皱着，指腹抿过铭牌上的刻字，“我几当年接过不少公益，穿着cos服去很多地方拍摄——对，我想起来了，因为当时有个调查，《无疆ol》适婚适育年龄玩家占比不小，所以那阵子我曾经免费给一个基因钳筛选项目做过广告。”说到这里左宸殊眼睛微亮，“正好是冬天，正好是总决赛之前，我在实验室里的拍摄结束后，正好碰到了一个快要冻死的孩——是你？！”

        基因钳筛选，这倒是蔚星完全不知道的新消息，蔚星后来再也没在网上找到任何与那个实验室有关的内容，他还以为自己人生中前九年生活的地方是个孤儿院。

        左宸殊满眼写着不可置信，胳膊伸过来，把蔚星搂进怀里，亲亲他的额头，又拉开距离，捏了把他的脸。

        “是我。那时候我实在是太冷了，而你又太温暖，我怕被你丢下，所以我一直攥着你，结果攥的却是这个，”蔚星示意那个铭牌，“等我再醒过来的时候，你已经不见了，我手里只剩下这个，应该是你看我不松手，为了脱身才拆下来的。”

        刻着燎原灼日的铭牌是他手中唯一的线索，他捏着这个铭牌获得了一窝温暖的家，一对温柔的父母，一个完整的名字，一段崭新的人生。

        “我一直说我想见燎原灼日，不是因为我是他的脑残粉，”蔚星笑了笑，“而是因为我想亲口跟他说声谢谢，我想告诉他，你当年救的孩子长大了，他很感激你带给他的一切。”

        他直起身体，大着胆子吻了吻左宸殊神色复杂的眼，男人的瞳色晶莹又漂亮，蕴着他在梦中也未曾见过的美景。

        “燎原灼日是给了我性命的人，所以我相信你，相信你对我不是有意欺瞒，我相信你有你的苦衷，我相信——”

        剩下的半句话蔚星没能说完便被左宸殊吞进了肚子里，这才刚做完没多久，一呼一吸间他的身体依旧敏感得要命，蔚星却在这个珍而重之的吻里慢慢变得平静。

        在万千玩家眼里，燎原灼日是牛逼这两个字的代言人，头顶冠军大佬光环，风流公子张扬又矜贵。人们强行将无数标签贴在这个人身上，只以标签分类，而忽略标签下活生生的人，只有九岁的β-t23知道，与那些有的没的的光环无关，燎原灼日其实不过是个再善良不过的、普普通通的好人。

        是他一个人的的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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