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其八【修】
审神者话音刚落，石切丸便显出了几分错然。
这不能怪他，大太刀对于觉察气息本就迟钝，再加上长久被暗堕刀剑包围，没有发现异样也是情理之中。
慢了半拍才意识到暗处的窥探，石切丸横过刀剑，护在审神者身前，俨然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暴露到这个地步，继续躲藏已失去了意义。
想必那个人也理解这一点，两条修长的腿自阴影中迈出，气魄从容。
燕尾服轻巧地划出弧度，仿佛一匹伤重却不减侵略性的黑豹，勇猛不失思慧，俊美一如前主。
——烛台切光忠。
他的面颊上有一条细长的伤痕，金眸在见到审神者的瞬间充满锐利，却又立即恢复了平日的温和，仿佛面对的真的是所敬所爱的主公。
“石切丸殿下，”单手撑着案盘，烛台切俯身行了西式的礼节，“加州清光托我前来问候。”
说罢，没有丝毫避讳的意思，烛台切径直跪坐在审神者的身前。
双手持刀置于膝上，他用一种不加修饰的探究目光注视着审神者，意味深长地道。
“本丸储备不足，料理简陋，还望……审神者见谅。”
这哪里是简陋料理，说直接呈上了垃圾也不为过。
颜色腐/败的酱菜，浮着油滴的汤水，将兵粮丸用水泡发，怎么能算是人吃的东西？
但审神者是人类，人类是必须要进食的。
“真是大胆啊，”看着审神者端起碗筷，烛台切嗤笑道，“这么缺乏戒心，在本丸里可是无法存活下去的。”
“没办法，毕竟为了此身的维系，我仍然需要食物。”
“何况，”审神者微微一笑，“这是烛台切光忠制作的食物。”
昔日大将伊达宗政学习料理，最不屑于下毒这种卑鄙之事。所谓物肖其主，每一振烛台切光忠都不会糟蹋粮食。
因为每一粒米、每一片叶，都会成为支撑伙伴的力量，延续他们的生命。
烛台切一怔，自嘲般笑道：“你倒是了解我。”
一旁的石切丸闻言，抬头瞥了太刀一眼。
或许审神者不清楚，但石切丸深刻地知晓，烛台切光忠之所以保留这些食材，宁愿变质也不肯丢弃，正是希冀说不定哪一天，他能再让同伴尝一尝伊达公流传的手艺。
确实，也是舍不得糟蹋的。
审神者的动作慢条斯理，不紧不慢，仿佛食用的是一顿山珍海味。
对于烛台切的观察，她可以说是感触全无，就这么毫不在意地将自己暴露在敌人的审视中。
敌不动我不动，安稳如山。
果然，先忍耐不住的一方是烛台切光忠。
拼命维持住的冷静外表下，他一直在揣测着女人的算盘。
是想要借石切丸武力震慑自己？
还是之后要说些温柔体贴的话？
怀柔也好，暴力也好，只要这个女人露出一点破绽，他就能打开突破口，将其蚕食致尽。
来吧，表明自己的目的，话语，举动，眼神，不论多么细枝末节的负面情绪，他都能牢牢握在掌心。
终于注意到付丧神愈来愈凌厉的气势，审神者放下手里的瓷碗，在烛台切光忠紧随的目光里沉默半晌，接着缓缓举起手臂，鼓了几次掌。
“不愧是烛台切，很美味哦。”
如烛台切光忠所愿，由她来打破僵局。
呆愣住的烛台切光忠：……
明明这只是一碗普通的水吧？
审神者是怎么吃出好似山珍海味般的语气的？
小小的打趣得逞，审神者抿起嘴角，忽而想起什么似的道，“说起来，烛台切的身上也有伤口，择日不如撞日，不如和我们一同去手入室，如何？”
“……恭敬不如从命。”
无论看多少次都不会腻，这种自以为羊入虎口、决心身先士卒的神情，在得知事实后往往会变得滑稽起来呢。
从三条殿到手入室并不远，昨天破旧的门房早已不复之前的模样。
推开门后，屋内的一切都被翻修过，墙壁重新粉刷成素白，手入工具焕然一新，连石切丸见到堆积成山的资源后，也不禁陷入了震撼，瞪大眼睛看向审神者。
审神者是知道实情的，他能够肯定。
但女人选择了对他隐瞒，惊讶地道，“诶呀，看来手入室里藏着做家务的勤奋妖精呢。”
妖精什么的，能在一晚上做到这种程度吗？
烛台切光忠没理由拒绝这份好意，况且审神者将主动权交给了自己，如同看到美食般舔了舔上唇，他抚上两侧的门脊，“那么，在下却之不恭了，还请二位离开吧。”
被毫不客气地锁在室外，审神者也不在意烛台切冒犯的态度，对着紧闭的门扉嘱咐了几句手入要领，拉着石切丸离开了。
愣愣地跟随女人的脚步，石切丸欲言又止，似乎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危机呢？火拼呢？打斗呢？
想象中的激烈摩擦，就这么被审神者轻描淡写地化解了？
正当他沉浸在思绪中时，一道身影从走廊的另一侧闪了出来，将审神者拦腰抱起。
石切丸未免反应不及，这是他今天第二次疏忽职责，看清来者究竟是何人后，他才堪堪放下了出鞘的刀剑。
和泉守兼定揽着审神者的腰肢，英气的脸庞换上了意气风发的开朗，凤眼之中如同闪耀着万千星辰。
“终于找到了，你们两个还真是能乱跑！”
“是你？”审神者扶着和泉守的肩膀，向他的背后望了望，“清光呢？”
“现在带你去见他，说来话长，此地不宜久留，先回三条殿。”
说着，和泉守兼定调整了搂抱的姿势，没等石切丸提出反对的意见，当即带着审神者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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