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饷-28

赵亭岩也不看我，目光飘忽，重又端起已经空了的酒杯，送到嘴边才发现酒杯已经空了。他端着酒杯的手已经开始有限颤抖，嘴上却还问道：“那剑痕到底是谁刻的呢？既然军饷不是周荣所劫，那又是谁劫的呢？铁捕头还没说完……”

        我心里的火气猛地上涌，再也憋不住，终于发泄出来。我猛地站起来夺过赵亭岩手中的酒杯，掷到地上一把摔碎。赵亭岩似是被我的举动吓愣了，只是呆呆地看着我。

        我看看厢房已经关好的大门，确定门口无人偷听，随后说：“是谁劫的，赵知府不是比我更清楚？军中将士对朝廷不拨军饷的做法怨气由来已久，他们中不乏性格反叛之人，不想再受这苦，劫了军饷然后逼周荣反…

        比如那赵坚。”

        我直直盯着他的眼睛，看到他迷茫地眨眨眼睛，无光的眼神缓缓褪去，终于换上一副沉痛的神色。

        赵亭岩拿过放在我这边的酒杯，又端起酒壶，把酒壶里最后一点酒倒到杯子里，随后喃喃道：“是啊…怪我。我早在发现军饷又莫名其妙突然自己回来的时候就发现不对，再加上周荣这几天的神色、表现，我早已猜到几分。”

        “那军饷，应是周荣执意不反，自己把军饷送回去的罢。”我说。

        “呵呵…他以为把军饷送回就无事了，却没想到赵坚看到军饷寻回，竟想杀我们灭口。周荣在营帐里为赵坚求情那几句话里话里有话，我心中已是一面明镜。我有心替他遮掩，可千算万算没算到李大人会把赵坚带到大殿上，反咬周荣反叛作乱…”

        我复又把赵亭岩手中的酒杯夺过，随后低下身子凑近赵亭岩，一字一顿地：“你没想到？你没想到什么？你想到那李大人根本不是为了什么同窗之情才主动查这案子，实际上是想取代刘大人吗？你想道那赵坚虽表面上处处为周荣说好话，实际上说不定早就和国舅做了交易，此次定能脱罪吗？”

        我毫不留情狠狠揭开赵亭岩心里的痛处，身子又往下压了压，继续道：“你是太幼稚。你这种从小养在京城深宅里的大公子，只知道读书从仕，你知道人心易变难测吗？你以为事情都想你想的那么简单吗？你不仅幼稚，还自命清高，所以我入衙门第一天你看不起我，处处刁难我；你除了会读书之外还会干什么？你的仕途到今天为止还算一帆风顺，可若你失去了你爹给你撑腰，你觉得你这个知府还能干多久？”

        离赵亭岩如此之近，我甚至可以闻到他呼吸里微微的酒气。赵亭岩定定地看着我，身上披了一层落寞，让我心里对他的同情更甚。“在你眼里，我就这么一文不值吗？那你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

        我毫不回避地看着他的眼睛，轻声说：“因为我可怜你。”随后站起身离开了赵亭岩。

        此时天色完全黑了下来，厢房里却还只点了一根蜡烛。我不敢去看烛光映照下赵亭岩是什么神情，是否被我这一番话伤害的体无完肤。我心知有些事情点到为止，我再留下来也无益，该让赵亭岩自己静静，便起身走出了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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